蘇格拉底熱愛雅典城邦,他更不容許最神聖的理想被絲毫地褻瀆,因此,他雖然有機會逃出城邦,但為了真理他毅然選擇了死亡。
要逃避死刑,有兩個方法,一個是按雅典的慣例,被告的妻兒可以到法庭懇求輕判,這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蘇格拉底和當時許多哲學家抱定獨身主義不同,他有兩個妻子,第一個妻子克珊西帕為他生有一子,後來,雅典因為戰爭人口銳減,當局允許討小老婆,他又娶了法官的女兒密爾多,又有了兩個兒子。克珊西帕是一個漂亮潑辣的女人,蘇格拉底經常被她無禮謾罵。有一次,蘇格拉底正在和學生們討論學術問題,互相爭論的時候,克珊西帕氣衝衝地跑進來,把蘇格拉底大罵一頓之後,又從外面提來一桶水,猛地潑到蘇格拉底身上。在場的學生們都以為蘇格拉底會怒斥妻子一頓,哪知蘇格拉底摸了摸渾身濕透的衣服,風趣地說:“我知道,打雷以後,必定會下大雨的。”
一次,別人問蘇格拉底“為什麼要娶這麼個夫人”時,他回答說:“擅長馬術的人總要挑烈馬騎,騎慣了烈馬,駕馭其他的馬就不在話下。我如果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女人的話。恐怕天下就再也沒有難以相處的人了。” 蘇格拉底教誨他的學生色諾芬說:“我勸你,色諾芬,當你看到一個美人兒的時候,趕快拼命跑開。”為什麼呢?他說:“‘青春美貌’的這種動物比毒蜘蛛還可怕得多!”
其實他心里明白,和他這樣一個不顧家計的人過日子,當妻子的並不容易。其實,蘇格拉底的生活是很貧困的,雖然很貧困,但他對自己的石匠生意卻不肯多出力,反而總是天亮前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面包,然後穿上長袍,披上件粗布鬥篷,就出門,去商店、寺廟、朋友家、公共浴室,或者隨便站在街頭與人辯論。當蘇格拉底打著赤腳,穿著破舊的長袍,整天遊蕩在醉漢、鞋匠、小販、老婦、藝妓之間時,他的妻子卻遭受著她嚴厲的父親的質問:“他什麼事也不做,只會耍嘴皮子,他連一雙鞋都沒有,就像一個叫花子。你跟他生活,就為了要在一起餓肚子嗎?”美麗聰慧的妻子堅定地跟了他。妻子賣橄欖換到的可憐的錢用完了,面粉吃完了,油也吃完了。妻子抽泣著:“連奴隸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吃得再差也沒有了……”所以他常常在挨罵後承認罵得有理。
他的條件完全可以讓他逃避死刑,可他不讓她們到庭。
他不屑于為此,諷刺說:“我常見有聲望的人受審時做出這種怪狀,演這種可憐戲劇,他們是邦國之恥。”
要逃避死刑,另一個通常的辦法是自認充分的罰款。只要金額足夠大,審判員往往寧願選擇罰款而不是死刑。說到這一層,蘇格拉底表示,他沒有錢,或許只付得起一個銀幣。這是事實,無論春夏秋冬,他都只穿一套衣服。他常去郊區城牆邊的河里洗澡,也在那里洗衣服,他把衣服挂在矮樹叢上,直到衣服幹了才回到市區。說到鞋子,他有一雙,但他終年光著腳,從未穿過它們,多年過去,鞋子完好如初。他也從不戴帽子,盡管他是光頭。對吃飯也不講究,他似乎從來不注意這些。他荒廢職業,整日與人談話,又從不收費,怎能不窮?
不過,當時在場的柏拉圖、克里托等人願為他作擔保,勸他認三十個銀幣,實在盛情難卻,他于是認了這個數。可是這個數目太小了,再加上他在法庭上的桀驁不馴,藐視法官,把審判員們有限的同情消除殆盡,最終,人們終于發現,最省事的辦法不是聽他的勸反省自己,而是把這個不饒人的家夥處死。
判決之後,蘇格拉底作最後的發言,他說:“我缺的不是言詞,而是厚顏無恥,哭哭啼啼,說你們愛聽的話。你們習慣看到別人這樣,但這種事不配我做。”然後,又以他特有的反諷委托判官們一件事:“我兒子長大後,如果關注錢財先于德行,沒有出息而自以為有出息,請責備他們,一如我之責備你們。”最後,他平靜地說:“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