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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新房子

時間:2013-04-01 10:24   來源:中國臺灣網

  蓋房子的時候瓦工師傅叫父親去借東西,到誰家都借不來,他們怕我家用壞了賠不起。師傅在外面等著用工具,家里沒有又借不來,父親難為極了,不過他也只會哇哇地放聲大哭—這家人的窩囊是出了名的。

  有了錢我就想著蓋新房。 1991年的冬天,有一天中午吃過飯,我懷揣著打工掙來的血汗錢,借了輛自行車,轉悠了好幾個小磚窯。騎著這輛自行車,我回憶起當初學騎車時的酸甜苦辣。

  姚興幫的侄子是做大買賣的,他每次收姜能跑幾十里路。我有時趁著星期天去給他幫忙,他一天給我兩塊錢,兩塊錢在當時夠我們家吃4個月鹽。吃完中午飯趁他午休的那一會兒,我把他的自行車推到大路上去,坐在車座上,左腳一高一低地滑著地,右腳耷拉著時不時地點下地怕摔著,這是我第一次學騎車。第二次騎車是和父親到北鄉的大爹家走親戚,我在他家住的那幾天,每天早晨我都早早起床,獨自一人把大爹的那輛老長徵自行車推到空地上練習。第三次學騎車差點要了我的命!那是一個秋天農忙的時候,我趁著東院二哥家的自行車空閒著,便借了來,在東地老凹塘的一條小路上騎,那是一輛老舊的自行車,沒有車閘,兩邊的腳蹬子都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根小棍棍。我怕別人笑話我笨,便把這輛老古董推到一片無人的小樹林里。反正沒人看到,想怎麼騎就怎麼騎,我正往前滑,一不留神被一棵彎腰的椿樹別倒了。這一倒不要緊,車上那光禿禿的尖腳蹬子正好扎在了我的左腳中趾上,劇痛瞬間襲來,痛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中趾上的大血窟窿我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低下頭看了。那天我至少流了小半碗的血,痛得我就像裝在火桶子里的豆芽菜,伸不開腰,邁不開步。這就是我三次騎自行車的經歷。

  那天我轉悠了幾個窯廠,最終還是光棍三叔幫了我,在東北角張寨那個窯廠問好了磚頭的價錢。我和三叔又走了6里路問了房上用的竹竿價錢。第三天,我們拉著兩濈轆的架子車,從我們村東南角的朱莊開始往回運材料,半夜才拉到家。房上的15根檁子是我和父親還有三叔一起拉兩輛架子車走了30多里路,在馬寨集上買好拉回來的。我家蓋房子的小件材料,都是我們靠人力一點一點拉回來的。

  1992年春節過後,山東威海工地老板蘆常青發來緊急電報讓我們速回工地,一時間讓我焦急萬分,蓋房子的事還沒著落呢。我想不如讓哥哥跟村里人一起先去,自己留在家里蓋房子。我三叔說:“你們去吧,家里蓋房子不用你倆管,也不用惦記家里,好好在外面幹活,等年底掙了錢明年再給你們蓋三間房子。”

  這年正月二十二,故鄉的楊廟逢會在唱著大戲。吃完中午飯,我們二十幾個人來到了村口等著的一輛民工專用客車前,除了我和哥哥,其他人都有親人相送,這邊叮囑著“多吃點別餓著了”,那邊囑咐著“在外別舍不得花錢,多注意身體”。而父親在哪里呢?早就去會上聽大戲去了!

  有三叔的照顧,我和哥哥也就放心了。我心里也琢磨著:苦一時不苦一輩子,有心就有未來!反正家里宅基地也不用我管了,五家宅基地他們四家都蓋好了,也住了好幾年了,就剩下我們一家窮光蛋沒蓋了。兩位老人選了個良辰吉日—農歷二月二給我蓋房子。

  我每次給人寫信都不知標點符號該怎麼點。那時候工地沒有自行車,每次往家里寄一封信還得走5里路去蒿泊鎮郵電局。我只能把信寄給有文化的姚啟德大哥,請他把信的內容讀給家里的兩位老人聽。

  就在我們家開始動工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難事。其他四家一排排一戶戶順順當當地往南蓋,都住得舒舒服服的,等到我家蓋房子用宅基地時他們死活不肯把地讓開,嫌我們一家子光棍丟他們的人。家里的光棍三叔和半智障的父親愁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兩位老人嘴上說不過人家,他們都是東奔西跑見過世面的人;要說打架,他們一拳就能把父親從南牆打到北牆去,一個打倆也還有閒下來抽根煙的工夫;要比經濟條件,我打工掙的這點錢還比不上他們身上的一根毛。四家人變本加厲地為難我的父親和三叔,逼得他們倆在大正月里痛哭流涕!他們只給我們留了一條路,那就是放棄這片老宅子。沒辦法,兩位老人只好用兩輛架子車把買來的17000塊磚拉到了村東南角一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這家不肯讓,那家也不肯讓,一家人被他們生生擠到了這個地方。

  1992年農歷二月中旬,遠在故鄉的兩位老人在家里蓋房子。我們家蓋的這排房子整整比別人家矮了兩層磚,別人家房檐都是三層磚,我們家就兩層;別人家房子上坡房頂都是13嶺瓦,我們家才12嶺瓦;夏天的時候,外面下著大雨,我們家屋里下著小雨—這都是因為家里缺錢。別人蓋房子都有人幫襯著,我們家唯一的一門親戚—大舅家拿來了幾根竹竿算是房禮,三叔給我讚助了一對房檁,蓋房子的重擔全壓在了三叔身上,里里外外都是靠他忙活。

  當年的冬天我放工回來,我那背駝如山高的半智障父親對我說:“我家扛事回來了呀,你不知道你這三間房子蓋得多不容易啊!”三叔說蓋這幾間房子時,很多人在背後叫著父親的小名:“老憨子,你這房子蓋好了也沒人來住!”我聽了兩位老人說這些事,當時就往父親懷里一撲,三叔和父親太不容易了!

編輯:楊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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