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全球著名IT 軟件公司Autodesk(歐特克)越洋電話面試的順利完成,那天,我與親愛的朋友們道別,離開了美麗的清華園。兩年半的學習在1 月畢業,25 歲在1 月生日時到來,28 日的報道讓職業生涯在1 月開始,在我看來,一切都是完美的。這是一個完整的起點,開啟嶄新的人生。
從到上海實習的那一天起, 我就知道公司有一個公益項目, 叫做Autolove——是Autodesk 與愛心love 的合成詞,公司每年會在上下半年各派出4 名老師前往貴州省貴陽市水龍鄉小學支教一周。公司之前為水龍鄉民族小學修建了宿舍樓,定期派志願者傳送新一輪物資和獎學金過去,同時傳播知識、慰問學校師生。我聽說這個項目的第一天就報名了,但收到的反饋是,實習生沒有資格報名。所以等論文答辯通過,順利畢業,回到上海正式入職之後,我第二次申請了這個項目的志願者,得到的反饋是:試用期的員工沒有年假,這個項目的5 天行程是要扣除自己年假的,暫時沒有資格報名。好吧,我想,請自己的年假去支教也可以理解,志願者志願者,就是志願奉獻的人,雖然年假對上班族來說非常寶貴,但真心志願的人是不會在乎的。三個月試用期結束,我再一次遞交了志願申請,無比順利地通過了!據說,這個項目通常都會優先選取老員工而不是新員工去支教,因為每一次申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那個時候在MSN 簽名檔上寫過一句話:“公司的Autolove 活動又要開始了,5 月份去貴州某小學,實習時就想去,1300 人只選4 個,也不知怎麼選法,總之祈禱能夠選上我。Come on(加油)!”我猜想除了上學時積攢了豐富的志願經驗外,自己那堅持不懈的精神應該也打動了評委吧!暗自竊喜,甚是欣慰。
我們一行人兩男兩女組成“西行取經”團,開發工程師袁老師不愧為本次西遊的“唐僧”隊長。同行做行政的女孩是“悟空”,另一位開發工程師總是很主動地把所有行李都扛上,自然成為了“沙僧”,而我,就被擔任了“八戒”的角色,雖然只是一只能夠讓肉聯廠倒閉的八戒。真正出發後,才發現行程太緊張了。一路採購:買書、買文具、買體育用品、買生活用品,最主要的是,花公家的錢,按照預算,要不停地算計。例如為溝通軟皮本的價錢,便要兵分兩路,我這邊1 塊5,你那邊1 塊,你買本,我買別的……不過這樣精打細算也挺好,因為我馬上要前往地方的狀況就是得要培養我們節儉的精神。隊長更強,為了5 塊錢跟人家司機講了半天價,最後居然真講下來了,而且事後知道,司機的要價確實是貴陽市政府規定的價格,沒人講得下來。
初到水龍鄉小學,學生們的生活條件看了讓人心酸:沒有牛奶,沒有雞蛋,沒有水果,沒有熱水喝,甚至整個冬天沒法洗澡……我們帶去了公司捐贈的獎學金:一等獎50 元,二等獎30 元,三等獎20 元。20 元是一個什麼概念?食堂1角錢打一個菜,最貴的菜5 角錢,20 元夠一個學生吃好幾個月的菜。可是,盡管如此,學生們連這1 角錢的菜也打不起,每天午飯吃的只有白飯+ 辣椒醬……可這里的孩子個個聰明、可愛、淳樸、善良、自立,最重要的,他們懂事!
在參觀了他們的美術作品展之後,我感到深深地驚喜,在那樣貧瘠的生活環境中,孩子們卻擁有這般想象力與藝術天分!一個學生的美術作品讓我尤為震撼! 5 天之內,我上了9 節英語課,兩節全校大課,並幾乎走遍了二年級到六年級的每個班。讓我感到成就感的是,我的努力或許為他們開啟了一小扇窗戶,因為他們那里之前沒有英語,他們的雙語教學指的是漢語+ 水話(因為他們是水族)。
第三天晚上看電影,一個不住校的學生小仙仙因為同伴先回家了,自己不敢走,我就和袁老師一起牽著她的小手,走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山路上,唱著《感恩的心》送她回到了家。這次家訪並不在計劃之內,但卻給了我們一個機會直面殘酷的現實。推開小仙仙家的大門,我們見到了在電影中也未曾見過的“家”: 木板搭起的小屋四面漏風,屋里沒有一件家具,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地上,鍋、碗,還有被子……可謂真正意義的家徒四壁。那一幕,比貧困還貧困,比落後還落後。然而,這卻不是她真正的家,她真正的家遠在一個半小時的路途之外,面積小得只能放下被子和鍋,為了求學,小仙仙寄住在她幹爸這里,每天晚自習後不得不做洗菜、燒飯等家務,然後才有飯吃。
回來之後的那一夜,我們都失眠了。覺得為了使孩子們不放棄學業,要盡可能地幫助他們排除後顧之憂。雖然上一屆Autolove 的志願者汪老師還建立了給學校450 個孩子每周發一個雞蛋的項目。可是物質上的幫助是遠遠不夠的,由于交通閉塞的原因,很多物資根本無法暢通運輸,連信件也要請當地的老師到縣城去取,這樣的狀況讓我們思考了更多。除了把公司捐贈的物品與錢送到,“我們此行更重要的任務是傳播知識,開拓他們的眼界,培養他們的夢想,帶給孩子們希望,將精神的種子播撒在每個孩子的心中!”這是那一夜我們四個人討論後作出的決定。
于是我們決定取消最後一晚的電影播放,臨時舉行一場“三聯唱”的公開講座。我們四個人分為三組,利用課余時間分頭行動。講座上,隊長“唐僧”聲淚俱下地講述了自己的奮鬥史:他如何從一個山溝中走出來,在高利貸的強壓下頑強生存,最終幫家里還清所有債務,奔向美好生活。他的故事傳達著頑強,永不放棄的力量!“悟空”和“沙僧”的一堂世界地理,讓學生們知道了世界很大,一定要走出去看世界!而我,則是教全校學生在我做北京國際青年錦標賽的志願者時所學的手語歌《微笑北京》,告訴他們什麼是志願者,告訴他們什麼是全國最好的大學,告訴他們大學生活的豐富多彩,告訴他們夢想的力量!
在講座的結尾,我堅定且動情地告訴他們:“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把臉迎向陽光,因為那里有光明,那里有希望!把臉迎向陽光,就不會看到陰影。只要心中懷有夢想,永不言棄,自強不息,就一定會成功!”當我向他們傳播優秀與夢想的信念時,一個男孩子站起來大聲說:“老師,你太棒了!”我們不奢求還在讀小學的孩子們每一人都聽懂、記住我們的話。但是,只要有一個孩子記住了,因為我們這場講座的激勵而走出了這座大山,並有朝一日回來建設自己的家鄉,那麼我們就成功了!就是值得欣慰的!
除了發放公司讓我們送到的獎學金,臨別前,我們四人還將公司給我們每個人一周的出差補助全盤拿出,發放了一個特殊獎學金,補助給那些家庭條件極度貧困的學生們。非常感謝Sherire 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留下了一張我和我要資助的6 個孩子的全家福,我要幫助他們一直走下去,直到他們完成學業。6個孩子中,我最喜歡的一個是潘翠葉。純純的小孩子,聲音像小新,學習雖然不好,但和我學手語歌,她做的最好,別的孩子都說:“老師,我舍不得你!”這個小家夥的思維很獨特,她說:“老師,你怎麼舍得我?”這份可愛,讓我挂念。
5 天對于我們彼此來說,都太短暫了!但是,有一些微妙的東西卻在孩子
也在我們的心里生了根。臨行前,孩子們坐在我的宿舍里哭,不走,課也不上了,我推他們,吼她們:“不許遲到!”學生們走後,我們背上行囊,抹去眼淚,急速衝向大門,孩子們卻早已結隊在校門口等候。一些孩子擁了上來,大喊著:“老師,你別走!老師,我舍不得你!”我們的淚水也立刻奪眶而出:“孩子們, Autolove 一周的支教之旅結束了,告別了水龍鄉,告別了純真的孩子們,帶著120 封稚嫩的學生來信,帶著6 份沉甸甸的牽挂,離開了那個淳樸寧靜的世界,回到了上海。此行,倣佛是一場心靈的洗禮。支教的同時,使我收獲了更多,開始迫使我重新思考人生的定位。人,要怎樣生活才是最有意義的?帶著這樣的疑問,繼續著我在上海的設計師生活。心中默念著那一份沉甸甸的任務:“120 封來信,老師會一封封認真地回,直到全部回完。”回到上海不久,“唐僧”就組織我們把給水龍鄉小學的孩子們的回信統一寄了出去。我寫了75 封,比過去的二十多年內總體寫過的數量還要多。回頭想想我們此行意義何在?我們的只言片語,也許不能改變什麼,也許不能給他們什麼幫助,但是卻想讓那些孩子們知道,他們並不孤單,他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聰明和討人喜歡;外面的世界里,有幾個哥哥姐姐關心他們,牽挂他們,想念他們;況且,我們的信,只要真能對一個孩子起到幫助,我們就無比欣慰。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和其他孩子的聯係開始斷了線,唯有和唱歌很好的小耀院一直保持著聯係,小耀院是我的驕傲。水龍鄉的孩子們,我並不求他們個個成才,只要能健康快樂地成長。但我卻在小耀院這里看到了一顆種子,樸實而真誠,聰明且努力,有才華知禮儀,有理想不言棄,這顆種子有一天終會生根發芽!每當我收到寶貝兒小耀院從貴州水龍鄉給我寄來的信,我的臉上都會堆滿了笑容,溫暖在心底回蕩。
“老師,我明年就六年級了。長大要考清華或哈佛,做個有才華的富翁,幫助更多的窮人!愛你的小耀院”。
Autolove 支教之行,是我那一年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