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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塵眾:紅樓夢小人物3》:小人物的青春與孤獨

時間:2015-07-02 10:19   來源:人民網-讀書頻道

  書名:微塵眾:紅樓夢小人物3

  作者:蔣勳

  頁數:240頁

  出版時間:2015年5月

  定價:42.00元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作者簡介

  蔣勳,福建長樂人。1947年生於古都西安,成長于寶島臺灣。臺灣文化大學歷史學系、藝術研究所畢業。1972年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1976年返臺。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並先後執教于文化大學、輔仁大學及東海大學美術系,現任《聯合文學》社長。

  其文筆清麗流暢,説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著有小説、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近年專事兩岸美學教育推廣,他認為,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而自己用布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

  ◆內容簡介

  讀《紅樓夢》,越來越記得一些小事,小到不能再小,卻一再浮現出來。

  《紅樓夢》多讀幾次,恍惚覺得並沒有真正的主角。主角是誰?賈寶玉?林黛玉?青埂峰下那一塊頑石?靈河岸邊那一株絳珠草?讀到第六十三回,賈寶玉、林黛玉都不見了,主角又仿佛是尤二姐、尤三姐。讀到第六十九回,尤三姐、尤二姐先後死了,一個刎頸,一個吞金。她們來過,又都走了,紛紛擾擾一場,有人感嘆惋惜,有人落寞悽愴,但也就慢慢淡忘了。

  也許,微塵眾生,也都是“暫來歇足”吧。旅途漫長,每一處停留,也都是暫時來歇歇腳,或許並無關天地的因果。

  作者説:“情既相逢”,作者也説:“與君兩無相涉”。

  本書為蔣勳説紅樓小人物系列第三冊。

  ◆本書看點

  小人物,大人生。蔣勳細讀紅樓,以現代觀點細説古今不變的人性,使我們更加敬佩曹雪芹,更感受到這部經典的可親可愛。──林懷民

  ◆書摘

  一條裙子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從賈寶玉過生日談起,帶出幾個人物的生辰日期。

  寶玉過生日,那一天芍藥花盛開,節氣應該是接近清明、穀雨之間吧。巧得很,這一天,也是平兒、邢岫煙、薛寶琴這三個女孩兒的生日。

  長久以來,許多學者讀《紅樓夢》,習慣尋找作者的隱喻。文學創作當然有時有隱喻、象徵,鋪設弦外之音。但是,太過拘泥在索隱象徵的泥沼裏,也可能誤入陷阱,只看到自己主觀預設好的“索引”框架,忽略了作者自由自在書寫真實現象的精彩。

  六十二回四個人物的同一天生日,究竟是作者的暗喻,還是偶然巧合的現象,或許耐人尋味。索引、考證不會完全沒有意義,只要不強做結論,也就不會作繭自縛。無論索引考證,出入于若即若離之間,保留一點兒彈性,作者書寫的自由不會被霸道鉗制,也同時可以保有讀者閱讀的自由,或許才是還原一部偉大文學作品真相的途徑吧。

  現代年輕人喜歡談星座,也有人試圖把《紅樓夢》中的人物用現代星座來列表。

  《紅樓夢》裏人物的生日多是舊曆,換算成現今通用的陽曆,並不準確。例如林黛玉的生日,和襲人同一天,是舊曆二月十二。按常理來説,大約在春分前後,陽曆的三月中下旬,比較接近白羊座。但是舊曆逐年不同,遇到有閏月,差距也可能很大。況且深入西方星座的朋友,也用年、月、日、時、地點五個因素,共同互動,觀察一個人出生時天空星座太陽宮、月亮宮,乃至金星、水星、木星、土星等各方面的影響,很難僅憑一個日期,就斷定性格的傾向。

  六十二回有趣的地方,是細説了各人的生日,好像有隱喻暗示,細讀後卻無一定線索。例如,賈元春是生在舊曆正月初一,大家都覺得她福大命大,後來果然選入宮做了貴妃。但是作者似乎並不覺得元春命好,元妃省親、見父母親人一段,寫得特別悽愴。

  關於生日,六十二回裏還特別提到的有賈母與薛寶釵。她們兩人是同一天生日,都是“燈節剛過”,燈節就是舊曆正月十五的元宵節,看來這兩個人是水瓶座的可能性很大。

  現代青年人讀《紅樓夢》,當然可以有自己的讀法。不理睬老派學者匠氣的索引考證,也一樣可以有切入的有趣方式。本來是小説,不矯揉造作、故作正經八百,不賣弄總覺得別人看不到的“學問”,大概就能以平常心與作者素面相見。看來許多《紅樓夢》索引,離開了小説文本,也就只是畫地自限了。

  寶玉生日這天好不熱鬧,姐姐妹妹都來了,擠得怡紅院滿滿一屋子人,喝酒、行令、划拳。史湘雲像男孩子,本性豁達瀟灑,喝多了酒,昏昏暈暈,獨自逃離眾人,走去花園醒酒。看到青石板凳,睏倦了,蒐羅地上掉落的芍藥花,把花瓣包在絹帕裏當枕頭,枕在頭下,就在石凳上睡著了。芍藥花瓣,一一掉落,覆蓋她滿滿一身都是,香夢沉酣,蜂蝶環繞,是《紅樓夢》裏鮮明而讓人難忘的美麗畫面之一。

  常常在三月、四月走過臺灣校園,杜鵑或羊蹄甲盛放,也常見青年學生,或坐或臥樹下,有四仰八叉、臉上蓋一本書呼呼大睡的,也有一臉專注深情、用落花在草地上排成字的。沉溺如此,放肆如此,都讓我想到史湘雲的“醉眠芍藥裀”。青春可以如此沉溺放肆,也才真是青春吧。

  我喜歡《紅樓夢》大觀園裏青春的慵懶、放肆、耽溺與無所事事。

  大觀園外紛紛擾擾,世俗的鄙吝、骯髒、瑣碎,都到不了大觀園。世俗的爭名奪利、爾虞我詐,也到不了大觀園。世俗煞有介事的忙碌、煞有介事的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正義凜然,在大觀園的“無事”比較下,都顯得如此誇大張揚、矯揉造作。

  大觀園沒有大事,大觀園的大事就是四個人同一天過生日,喝酒行令。大觀園的大事,就是史湘雲醉臥石凳,在紛紛掉落的芍藥花中睡著了。大觀園的大事,就是香菱的新裙子,拖在泥水里弄臟了,她極懊惱,寶玉趕來,替她換了新的裙子。

  香菱大紅綾子的石榴裙,第一次上身,弄臟了,當然懊惱。像我們自己,第一天入學,新制服弄臟了的難過。弄臟了,如果不在乎,覺得是小事,無所關心。以後長大,這個人呼天搶地,好像關心大事,也大多只是虛張聲勢、矯情誇張吧。

  第六十二回結尾,香菱跟芳官、蕊官、藕官、豆官,幾個戲班女孩兒玩耍。香菱在草叢裏發現一枝並頭結花的“夫妻蕙”,被豆官嘲笑,説香菱的丈夫薛蟠不在,香菱想男人了,就胡謅出一個“夫妻蕙”。兩人笑鬧,滾在草地上,香菱的裙子就被泥水沾污了。

  眾人一哄而散,獨獨香菱一個人站著,看著裙子滴著臟水,沮喪懊惱。

  寶玉手裏拿著一枝“並蒂菱花”來,看到香菱懊惱心疼裙子臟了。

  寶玉想到襲人剛做了一條新裙子,一模一樣,就叫香菱站著別動,趕緊跑回家,讓襲人把新裙子送來,給香菱換上。

  寶玉心裏想著:香菱是從小被人口販子拐賣的,沒有父母親人照顧,被人又打又罵。長大了,賣給薛蟠做妾,薛蟠粗魯花心,也不知疼惜。

  倒是跟寶釵住進大觀園,學寫詩,真正無事悠閒,享有了一段美好青春。

  看到香菱換下污臟泥水的裙子,煥然一新,寶玉開心,仿佛覺得這才像個對的人生。這個青少年,他沒有大志願,他的大志願就是希望人人乾淨漂亮吧。

  寶玉蹲在地上,用樹枝挖了一個坑,拿落花墊在坑底,把“夫妻蕙”、“並蒂菱”放進去,又用落花覆蓋了,用土掩埋妥當。

  因為挖土葬花,寶玉滿手泥污,還被香菱數落了一頓,叫他快去洗手。

  《紅樓夢》這樣説著小事,天長地久,好像回憶起來,生命裏可以紀念的,也都只是這樣的小事。

  手臟了,就去洗手。《紅樓夢》的小事,娓娓道來,看習慣了,讓我聽到激動誇大的言語、叫囂的聲音,就默默遠遠離開了。

  “並蒂菱花”仿佛在隱喻香菱,但那是學者寫論文關心的,對讀小説的人而言,也不一定特別重要。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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