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 記者陳卓 攝
記者歐陽春艷
臺灣作家張大春近些年頻玩“跨界”,出百萬字小説《大唐李白》,擔任王家衛電影《一代宗師》的編劇顧問,與周華健合作出唱片《江湖》。這些事兒,總起來看,都與“俠”有關。7日,張大春首次到武漢,前往物外書店講述“從詩仙李白到俠義文學”,本報記者對他進行了獨家專訪。
李白錯認了他的時代
15年前,張大春以其代表作《城邦暴力團》在臺灣引發文壇轟動。這本書講述了1949年以後大陸遷臺一代人的生死恩怨,試圖重述臺灣半個多世紀以來的真實歷史,被譽為“金庸之後最偉大的武俠小説”。
張大春被大陸讀者認識,卻要晚得多。多年前,張大春首訪大陸,他的姑父、書法家歐陽中石幫他在大陸出版過一本小冊子,“但結果實在令大家都很尷尬”。直到2008年,大陸出版界掀起了出版臺灣作家作品的熱潮,《四喜憂國》、《城邦暴力團》、《聆聽父親》、《小説稗類》、《認得幾個字》在當年以及隨後的時間中,才終於讓大陸讀者熟悉了張大春。
近些年,張大春一直沉浸于古體詩歌等中國傳統文化研究,《大唐李白》正是他的心血之作。在這本書裏,張大春通過大量的研究與考證,描述了一個“不一樣”的李白:他可能殺過人,最後逃難寺廟;他“入贅”十年生了兩個孩子,卻仍然選擇四處遊歷,結果被妻家“趕”了出去;雖然一輩子沒當過官,他的一些詩歌卻是吹捧權貴之作……
最有趣的是,張大春説,作為一個“自媒體”的李白,或許正是他名滿天下的原因。“李白絕大部分的詩都是拿來干謁、送人,干謁的對象多半是不成器的小官僚。中國的詩人把自己的詩當禮物送給別人,在他之前很少。把詩送給人,也因此成就了他的大名,天下人都知道有李白”。
李白之所以有異於唐朝任何一位詩人,張大春認為是“他錯認了那個時代”,“唐朝是一個不斷建立集權、架構、官制的時代,但李白還把現實想像成春秋和戰國”。
不知王家衛從我這裡獲得多少啟發
談起擔任王家衛電影《一代宗師》的編劇顧問,向來説話直接的張大春笑稱:“徐皓峰、鄒靜之是編劇,他們才是寫武俠電影的高手。我和王家衛的確為這個故事交流過很多年,但我既沒拿報酬,也無法知道他從我這裡究竟獲得了多少啟發,最後他還給我挂了個編劇顧問。”
張大春原本不認識王家衛,多年前,有一個兩人共同的朋友打電話要他提供一些近代拳腳武術資訊,他就提供了。接著與王家衛約見面,從一家小館一路聊到他家,“兩個不同領域的創作者,有著相當多的同質性,都要想辦法無中生有。”因而一拍即合。此後,為了這部劇,他們來往的郵件都有81封。
與王家衛合作前,張大春沒想到他是個“拆”的人,“我用一個字,就是拆解的拆。他這方面對我的影響很大,就像玩樂高遊戲,把瑣碎的小片斷組織成一個完整的架構後,他總是有辦法把一個好的結構拆開,取出一些他認為更重要,也確實是我原來沒想到的漂亮細節。他就另外再組織新的結構,當我再去做組織的時候,他又發現了另外的東西,又來拆”。
最近,3D版《一代宗師》再出,很多觀眾認為在重新剪輯後,這個電影終於讓人看懂了。張大春倒不這麼認為:“我覺得與其説是3D版的故事更好懂,不如説是你願意把這個故事看兩遍,然後終於看明白了。”
傳統文化“玩”出新意思
早在上世紀80年代,張大春就和羅大佑、李宗盛、李壽全等人熟識,他的文字多次被譜成歌曲,包括潘越雲的《一片海洋》、張艾嘉的《艾嘉愛家》以及李壽全的《未來的未來》等,他還參與書寫了很多人熟知的《明天會更好》。
眼下在臺灣,作家重新參與流行音樂創作,被視為音樂文化復蘇的一個新契機。2013年,他與周華健推出“文學概念專輯”《江湖》,這部音樂專輯曲曲藏經典、字字有故事,網路還有解析《江湖》專輯的國學文章,張大春説:“這是對創作者最大的肯定。”
專輯主打歌《潑墨》唱道:“葡萄美酒 夜光杯 李白月 張良椎 司馬相如 上林雁 霍去病 血染回”,張大春借用了王翰、孟浩然的名句,以連續的名詞堆砌畫面,營造出時間性的歷史意象。
或許不是每個年輕人都可以理解這樣的嘗試,張大春笑稱,十幾歲的女兒在家跟自己逗嘴的時候就説:“你不要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周華健已經很老了,你又寫這種文言歌,你不要再害他了。”
這樣的歌曲,可能無法大紅大紫,像《讓我歡喜讓我憂》那般大合唱。張大春對此還是有信心:“有時可以挑戰一下觀眾,觀眾的積極性可能超過創作者。把文本開放給所有聽眾,那就是對讀者最好的貢獻,不在於KTV點播多少、合唱多大聲,而在於一首歌帶來的刺激。”
張大春最害怕“無趣”,所以58歲的他,仍然在進行各種好玩的嘗試。他除了寫小説,還在寫京劇、舞劇、音樂劇,光看《當岳母刺字時,媳婦是不贊成的》、《水瓶座安祿山》、《康熙大帝與太陽王》這些名字,就知道他有多想將自己鍾情的中國傳統文化“玩”出些新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