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陸綺雯
嘉賓:趙麗宏,《上海文學》雜誌社社長,上海作協副主席。
詩歌從來沒有衰弱過
記者:不少人覺得,我們今天是缺少詩歌陪伴、缺少詩意詩的時代,詩離人們很遙遠,您認同嗎?
趙麗宏:我很早就開始從事詩歌創作,寫了大半輩子詩,所以我的觀點和很多人不一樣。我認為,詩歌從來沒有衰落過。雖然當下的情況是,詩歌不被大眾所重視,更多地以一種小眾的方式在生長,但卻顯現出一種好的狀態:創作環境自由,中青年各層次的作者不斷涌現,創作者的心態健康,作品風格也很豐富。
之前確實有一段時期,純文學的詩歌作品處在一種“遮罩狀態”,傳播不多,也缺乏創新。而現在不同了,據我所知,在網路上,有關詩歌的網站就不下幾千個,雖然可能水準良莠不齊,但越來越多的好作品進入讀者的視野。
記者:但總體來説,詩歌還是相對沉寂和孤獨。
趙麗宏:優秀的詩歌作品或許並不能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範圍的轟動,但這並不能抹殺詩歌的價值,在所有的文學樣式中,詩歌可以説是最高級的,如果拿珠寶來做比喻,詩歌就是珠寶中的鑽石,因為它是用最凝練的文字來反映思想、表達情感。從歷史上來看,詩歌也是非常有地位的,詩人受到相當的尊重,我們熟知的古代大文豪,大多都是著名的詩人。
當下,詩歌顯得有些小眾,和讀者對它不夠了解有關係。在不少讀者眼中,詩歌要麼就是看不懂,要麼就是大白話。看不懂就讀不進,而大白話則會讓讀者覺得詩歌很無聊,甚至出現了極端的理解,把一段文字拆開排列就是詩歌了,這完全是誤解。也正因為一些“不太正常”的詩歌作品,讓讀者對詩歌産生了“神經兮兮”的看法。
讓人親近詩就是好詩
記者:近來像余秀華等一批草根詩人的詩歌作品,引發了很多關注,對此您怎麼看?
趙麗宏:近期大受關注的詩人余秀華,應該説除了詩作外,還有她的個人經歷等創作之外的因素。她本身是位腦癱患者,也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很多人是對她個人有好奇心,而並不是對詩歌感興趣。不過,我覺得詩人有關注度不是什麼壞事,我也是在這波大熱中讀到余秀華作品的,我覺得其中有一些寫得很不錯,她是一位有天分的詩人,有著獨特的駕馭文字的能力。她紮根于生活,用詩來表達真實生活中的所見所聞所感,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説,她的詩很“接地氣”。余秀華現象也給我一些啟發,不管讀者是因為什麼原因關注到詩人、詩作,只要更多人能夠走近詩歌,讀到更多優秀的作品,那麼這些事件都是有價值的。從這個角度來看,余秀華當選湖北省鐘祥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也是件好事情。
我也由此聯想到法國在上世紀70年代時曾出現過的詩人拒絕媒體的事件,這充分體現了媒體是把雙刃劍,真正的詩人不應該像娛樂明星,總是在聚光燈下,而是應該安靜寫作,但另一方面,好的作品需要有渠道傳播出去,讓更多人看到,才能體現更大的價值。
記者:作為一位詩人,對於讀者應該如何欣賞詩,您有何建議?
趙麗宏:有些讀者喜歡讀詩,但他們或許並不真正懂得,該讀什麼詩,哪些詩才是有價值的,審美的標準和情趣還沒能建立,這需要慢慢培養,可以首先從讀一些經典作品開始,比如唐詩、宋詞、漢賦等等,那些經過時間沖刷仍留存下來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從文字、句式到內涵意蘊,經典作品有著永恒的生命力,作為一個中國人來説,有必要多讀這些東西。
當然也必須承認,如今的文化中有一種媚俗、惡俗的傾向,因而當代詩歌也難免泥沙俱下,文字、意境比較差的作品也不在少數。有的作品還故作高深,不知所云,比如愛用冷僻字等等,對於這樣的詩,讀者看不懂的話,作者再高看自己也沒有用。真正好的詩作是能用淺顯的文字表達深刻的思想,用平實的語言撥動讀者的心弦。對於普通讀者來説,判斷好詩作的方法也很簡單,任何一詞一句如果能夠打動到你,使你産生共鳴,那麼就是一首好作品。讀詩是件特別美好的事。詩歌原本是大眾的,雖然可能某些平庸的作品讓讀者倒了胃口,但我相信,隨著更多好作品的出現,大家會對詩歌刮目相看。
記者:您仍在進行詩歌創作嗎?
趙麗宏:是的,眼下,我正在創作我的一本詩集,和寫其他東西不同,我沒有在電腦上打字,而是拿起紙和筆,用最傳統的方式去創作,我也沒有給自己定時間表,寫詩歌不是生産一件商品,而是需要醞釀、需要靈感,需要慢慢磨。坦白説,這個年代,要靠寫詩出詩集賺錢似乎不太可能,很多作者的詩集都需要自費出版。然而,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在中國的暢銷書排行榜上能出現詩歌類的作品,那就説明我們國家讀者的文學欣賞水準達到了更高的高度。對此,我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