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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不可因莫言獲諾獎斷言他國讀者喜歡中國文學

時間:2014-12-09 08:36   來源:光明日報

  隨著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閻連科獲卡夫卡文學獎及麥家《解密》等作品深受西方讀者青睞,中國文學“走出去”的問題不僅激發了國內作家與研究者的熱議,而且引發了他國的關注。各國漢學家在相關過程中發揮著獨特作用,其視角、觀點及闡釋範式對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不無裨益。

  當代文學海外影響力提升

  迅速發展的中國在國際政治與經濟領域持續引發“中國熱”。與之相應,中華文化也引起各國越來越多的關注,特別是隨著中華文化“走出去”戰略的大力推動,其中作為國家文化重要構成的中國當代文學呈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對此,各國漢學家予以積極評介。

  法國巴黎第七大學教授弗朗索瓦于連認為,中國文本映射出了歐洲文明的限域。此外,在當代中國文學研究海外“重鎮”美國,相關評介的豐厚性與深廣度均有提高。美國聖母大學教授葛浩文認為,正因為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才使中國當代文學提升了世界關注度。美國波莫納學院教授白亞仁稱,中國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説明中國文學的國際影響確實業已大幅度增強。再有,東方漢學界也頗為關注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動態。日本漢學家飯冢容、菱沼彬晁均表示,莫言獲獎引起了日本民眾對當下中國文學的關注,反映中國社會進步風貌的相關作品在日本影響力正逐漸提升。

  綜觀諸位海外漢學家的評價可以看出,當代中國文學憑藉自身成就在當今世界文壇有著日益提升的影響,並與世界文學積極互動與互融。這些漢學家還預見,“東學西漸”從文學到文化層面都恰逢其時。

  當代文學海外傳播中的“二元困惑”

  中國社會深刻變革的豐富實踐為中國當代作家提供了生動且多元的創作源泉,而基於時代轉型的當代中國文學作品雖在海外更受關注,但並未贏得普遍認同。針對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中存在的此種悖論現象,數位漢學家多有論及。

  在葛浩文看來,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決不可因此就斷言他國讀者必然喜歡中國文學,畢竟反映當下社會生活的中國文學作品在英語世界並沒有受到普遍歡迎。同時,美國漢學家奧凱恩認為,儘管中國文學作品海外傳播的數量較先前有所增加,但相關譯作銷售並不可觀,且就影響力與聲望而言,地位不及村上春樹或卡爾維諾,銷量則更難與斯蒂格拉森相比。究其原因,英國倫敦大學藍詩玲教授指出,譯介到海外的中國文學作品大多並非商業出版,而屬於學術出版,這使得中國文學作品始終被置於學者研究視域而難以走近普通大眾。此外,俄羅斯聖彼得堡大學教授羅流沙談及被介紹到俄羅斯的當代中國文學作品時説,那種過分倚重西方文學範式,而不彰顯中華文化歷史底蘊與優良傳統的文學作品,難以在俄羅斯産生多大的影響力。

  遍觀上述漢學家的看法,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處境堪憂。要真正實現中國文學“走出去”,使中國當代文學在海外産生深刻而廣泛的影響並非易事。然而憂慮並非無望,更受關注才有可能廣受歡迎,這正是有效實現中國文學“走出去”的契機。

  當代文學海外傳播尚存限域

  海外漢學家基於對中國當代文學的關切,面對國際傳播過程中面臨的諸種問題,憑藉迥異觀念與獨到視角對中國當下本土文學創作進行了相應闡釋。

  依據相關漢學家的觀點,中國當代文學領域尚存不少缺憾,其中包括創作主體缺乏全球視域。德國漢學家顧彬批評中國作家多缺失外文能力,其作品缺少國際性視野。對此,葛浩文不但深表贊同,而且指出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尚缺宏大世界觀。在日本漢學家谷川毅看來,當下中國文學發展存在的最大問題是部分作家缺乏開放意識,導致其封閉而未向世界敞開。

  作品自身存在限域是一個關鍵性問題。部分作品存在冗長繁複且人物形象深度尚淺等弊端。奧凱恩與葛浩文等都曾尖銳地批評中國當代作家沉溺于冗長寫作,體現于過度描述而又疏于對人物心靈的探索。此外,長篇小説創作危機頻仍。顧彬指出,當下的中國長篇小説呈現出碎片化趨勢,相應文本缺乏整體與中心維度,且未能展現歷史本質與時代精神。再有是出版與傳播媒介有待拓展。從出版機制來看,奧凱恩、白亞仁等認為,較之西方國家的文學編輯而言,中國的文學編輯尚難發揮其應有作用,這是制約中國當代文學發展與傳播的痼疾之一。從譯介來説,葛浩文、白亞仁及法國漢學家何碧玉都表示,譯介中存在中國元素流失等現象,而目前國內翻譯水準的確影響了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效果。

  當代文學如何走出去

  在全球化不斷深入的今天,當代中國文學應當依託國家實力承擔推動中國文學“走出去”的歷史重任,既推進創作者自身不斷提升,又促進作品的國際影響。重新解讀海外漢學家對中國當代文學的評價,可以得到不少的啟示。

  從國際視野來看,應借鑒世界文學的共通因素。考量諸種世界文學經典的互通因素是中國文學邁向國際化的有效路徑。從創作層面而言,中國文學如果要實現海外傳播,相關創作不可無視長期以來形成的、具有國際公認效力的評判標準。莫言之所以能從中國走向世界,因其作品的視野與旨意突破了本土疆域,而呈現出一種共性,對接文學整體上的某些特徵。當下中國文學創作應在保持本國文化底蘊與優秀傳統的基礎上,及時追蹤國際文壇動態,善於運用有利於他國更好理解與認同的文本表達方式,從而使文學的民族性與世界性建立聯繫。從研究層面來看,加強中外文學批評互動,消除偏見與誤讀,有助於增進自我與他者間的深層交流與理解。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柯馬丁教授就認為,中國國內相關領域的研究者如不能與他國學界建立聯繫,那麼中國本土的當代文學研究在海外的影響力堪憂。所以説,國內文學批評領域如何在與他國互學、互動、互證、互鑒的過程中,建構起中國文論、批評獨特的話語體系與操作範式,從而為中國當代文學屹立於世界文壇提供有力的學理支撐,尚需求索不已。

  從國內情勢來説,應大力敦促作家內外兼修。中國當代文學文本的價值問題,始終為漢學家所關注並褒貶不一。比如,飯冢容表示自己在閱讀當下中國文學作品時最為看重的是文學價值,而顧彬則對中國當代文學的整體思想價值表示失望。綜觀近年來的“諾獎”得主,萊辛、略薩與門羅無不是憑藉其兼備對民族命運的深刻闡釋力與卓越的藝術創造力而勝出的。由此反觀當下國內某些文學作品,其中過度誇張甚或蓄意扭曲中國形象,給其亂貼諸如“暴力”“乖戾”“愚昧”等形象標簽等現象並不罕見。這些負面形象如若傳播出去,不免妨礙他國受眾對中國文學與文化的正確理解。

  鋻於此,從文學外部來看,應強化實踐參與作用。當下國家觀念主導下的當代文化海外傳播策略要求文學作品作為構建國家形象的具象載體,承擔傳播中國主流價值觀與重塑中國文學形象等歷史使命。當代中國文學作為媒介在國際化語境中為消除誤解與偏見、促進中外相互認知與溝通提供了重要契機,當下創作者應以構建真實的國家形象並提升其正面國際影響為己任,從而使中國文學更有尊嚴地邁向世界。從文學內部來説,海外學者對中國當代文學的審美評價呈現出歷時嬗變。以美國漢學界對中國現當代小説的評價為例,幾代漢學家的評判標準呈現出從已故漢學家夏志清的“優美”、李歐梵的“浪漫”到王德威的“怪誕”等審美觀念與批評範式的變遷。儘管漢學家的相關評價尚存差異,但文學作品的內在構成要素始終是其評判中國文學能否真正傳佈於世界的首要依據,而文學本體因素的確是評判具體作品的重要標準。由此,當代中國文學應以文學標準為旨歸,合理借鑒與吸收古今中外文學作品的創作技法與寫作範式,不斷提升創作成果的藝術價值,從而力求真正贏得世界層面的尊重與認同。

  總之,中國文學“走出去”必然面臨中外文化交流、交鋒、交融等態勢的衝擊與影響,予以回應需要辯證地看待其異同。正視中國當代文學的諸種特徵並強化與發展其異質因素,既不以炫醜或異怪來迎合西方,又應避免中外文學間的隔閡、誤讀、衝突與對立,努力呈現出自身獨特的思想意義與文學價值。中國當代作家應憑藉自身實力,揭示日新月異的中國基於人類普遍性而不為西方所有與所知的特質,在世界文學譜係中抒寫出精彩的中國文學篇章,進而實現中國文學夢,這是當代中國作家與文學研究者共同的使命。

  (作者單位: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

編輯:吳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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