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亞洲殿堂級戲劇導演”之桂冠、舞臺作品無數的的林兆華,日前推出首部印在紙上的個人作品,將其詼諧命名為《導演小人書》。
這位在過去五十多年戲劇生涯中不斷求新求異,始終以“實驗、先鋒”著稱的“大導”,此番作出返璞歸真之舉,通篇“看圖識字、通俗易懂”,為的是“大眾好接受”。
全書五個章節——胡説戲、閒聊書、亂彈琴、窮折騰、瞎琢磨——是他不吐不快的人生絮叨,自稱“瞎説八道”。
“本來就不是出書的人非要出,火雞下蛋肯定是怪胎……那也是親生!”《自序》中一句看似輕巧的玩笑話,透露出大導對這部晚年“處女作”的偏愛。這也是大導自成立“豐碩果實林兆華戲劇創作中心”後,首次與長江文藝出版社跨界合作。
誰叫我是個“逆子”呢?
《導演小人書》封面上有幾行燙銀文字:“中戲是我的母親,人藝是我的父親,但是他們都不愛我。誰叫我是個‘逆子’呢?”
林兆華背負“逆子”之名由來已久。上世紀80年代與劇作家高行健合作,排了《絕對信號》《車站》等一系列“先鋒戲劇”,儘管在社會上引發強烈反響,在戲劇界卻很難獲得認同,被指“破壞傳統”。其中《車站》因表達“人生永遠都在等待”的主題,宣傳部門下達文件稱“劇中人不斷發牢騷,給觀眾造成消極影響”,責令寫檢查。林兆華堅持不寫,後來不了了之。
在《導演小人書》中,林兆華的“逆子精神”無處不在,始終與所謂的“人藝傳統”較勁,多次強調“中國話劇根本沒有傳統”,唯獨對焦菊隱創立的“中國學派”極為推崇,認為中國戲曲的精髓才是屬於東方的傳統,為舞臺創作帶來極大的自由。早在“文革”時期,林兆華被視為“只專不紅的自由主義分子”,與焦菊隱、趙起揚、於是之、英若誠、刁光覃等前輩同吃同住同勞動,在為人為學方面,受幾位先生影響甚深。焦先生被批判時,林兆華因看望過他並給他送書受了牽連,罪名是“拜倒在反動學術權威腳下”。他在書中直言:“後來想,我他媽的應該早跪倒,好好跟焦先生學!”
“逆子”註定是孤獨的。林兆華説,自己不善説不善寫就會排戲,排了一輩子戲,又總被戲劇理論家們批評“沒有理論框架”。“我對戲劇沒有使命感。中國舞臺上的戲劇太像戲劇,我希望戲劇是遊戲,而不是某某主義的傳聲筒。”“我的戲也不教育人,那些從小受教育長大的觀眾,看我的戲不理解。”
作為一個年近八旬卻仍有赤子之心的老頭兒,林兆華對自己大半生備受爭議的處境既無奈又委屈。“我一直説是直覺拯救了我,還找了些論直覺的書,抄了些語錄給自己壯膽兒。”“在他們眼裏我已是不肖子孫。可有時我想,我也算是老藝術家呀!憑什麼就許你們説,不許我也説説呢?”
“沒有人藝,就沒有我林兆華。只不過我不願意做同一種風格傳統的奴隸。”他在書中如是説。
這年月真話就是瘋話
“有人問我,您都七十多了,還憤青哪?”
“我沒有啊!不就是説了點兒真話嗎?”
這是《亂彈琴》一章的題記。“大導”活得通透,文如其人,言語不裝腔、觀點不掩飾。“文化機關沒文化”“體制無處不制體”“入了‘協’,正多了”“不忽悠不成事兒”“有事沒事開會是大事兒”……僅看章節題目,足見痛快率真。
書中讓人過目不忘的段落,都和“説真話”有關。
“院委會、藝委會,一天到晚都是會,東拉西扯就是四個多小時,但很少談戲劇。一開那些沒用的會,我就蹲在一個角落,盤算我要做的事,或者不想事,練道家坐禪,好像在認真聽。結束時一表態,‘這個事太重要了,應該找時間再議議’,肯定接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