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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丹:中年時我們離自己最遠

時間:2015-07-29 13:49   來源:山西晚報

  近日,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于丹最新國學美文集《有夢不覺人生寒》在京舉行了新書首發。

  在新書裏,于丹不再局限于莊子、孟子等這樣具體的話題展開討論,首次從自我修煉的角度,將她喜歡的中醫、國畫等題材納入其中,寫成私家美文,結整合書。書中,她以“真、善、美”這三個主題為統攝,不斷反思共勉,重新闡釋中國的傳統文化,弘揚傳統文化的價值理念。

  于丹的這套新書是系列書籍,第一個系列是“求真傳”。為什麼以真開頭?于丹説,“我説兩個概念,一個是角色,一個是求真。有時候人必須成為離自己本色很遠的那個角色,那是中年的特權,那是中年的角色,也是中年的休息。所以,怎麼在角色裏還能活出一團真氣來,這是我一直想的事情。”

  于丹坦言,相較於以往的作品,這次的創作形式是以美文寫國學,“希望找到一個大眾理解國學的好形式,把各種國學知識融于其中。”

  人生的“寒”是夢想的代價

  山西晚報:先談談書名吧,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名字呢?您認為人生的寒是什麼?

  于丹:“無跡方知流光逝,有夢不覺人生寒。”這是我自己特別喜歡的一聯詩。時光在我們的日子裏流過去,往往人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程式都是重復的日復一日。工作環境是固定的,回家的一日三餐也有自己的節奏。見的人,絕大多數親人朋友和單位的同事也是重復。我的流光就是這樣走過了生命。但是,是什麼讓我們每一個人與眾不同,是什麼讓我們終於成為不可複製的自我?其實,是關於未來的夢想,是一個人成為自己的信念,是他對於生活充滿了誠意和勇敢的態度。所以,只要有夢想,不管你前方遇到什麼樣的坎坷,起碼還是有溫暖和憧憬。

  我們的夢想總是在年輕的時候,都很勇敢,然而豐滿的理想遇到骨感的現實,便會遍體鱗傷。夢想很容易變成幻想,而幻想有時候會變成妄想。有了自信,夢想才能生根長成理想,歷經千瘡百孔之後,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自己。所以,我認為,人生的寒,就是夢想的代價。

  山西晚報:許多人認為夢想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他們最後選擇了接受現實、放棄自己的夢想,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于丹:夢想,其實是每一個人在少年的時候都會遇到的。我們往往在十幾歲遇見自己的天真,在二十歲遇見自己的夢想,在三十歲會通過努力得到自信,四十歲會遇到自己的智慧,五十歲會遇見自己的寬容……這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你會發現夢想能伴隨一生,一定是在轉化的。如果夢想加上了自己的實幹,就會變成腳踏實地的理想。而它如果一直是個夢,就變成天邊的幻想。還有一些想著不勞而獲,甚至不惜傷害別人,那它就是一種妄想。所有的夢想,其實是應該更多的轉化成理想,更少的成為幻想,而要杜絕妄想。這個夢想其實才是伴隨一生的。

  這也是成長的一個過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會逐漸拿到這個世界上各種必須買的單。而這些逼你買單的人往往就是成全你的人。越長大就越明白人人都不容易。

  山西晚報:您一直以來致力於國學的研究,這是對“夢”的堅持嗎?

  于丹:可以這麼説。

  求真 是要一生修煉的課題

  山西晚報:您在新書自序《活出一團真氣來》中寫道:人到中年以後,還有沒有一種減法的可能,讓生命重現本真呢?多數人認為,一個人活得太真會給周圍人帶來不適或傷害。人在江湖,該如何把握真實的“度”?

  于丹:“真”這件事情,我們小時候以為是最容易做到的,而善和美需要修行。但人越長大越發現,有很多美通過錢堆砌就能夠得到。有一些善裏麵包含著偽善,“真”其實是生命裏面最最難以企及的一個境界。“真”是一種信念,也是一種勇氣,就是做個真人,説真話辦真事兒。我是從小讀師範生,長大了又做老師,所以我們從小就記得陶行知先生説的話:教書的人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唸書的人千學萬學學做真人。所以,“真”在人的一生中其實是一種修煉,從天之本真,到最後生命堅持的求真,這一路走過來並不容易。但是,如果人一直保持著靜觀自我、反觀內心的能力,那他就時時能找到一個坐標。

  做個真人當然是不容易的,不過,所謂成年人的天真就是不忘初心,但並不是一條道走到黑,而是在一團真氣裏學會隨緣。禪宗講“真如本心”,要看得懂不變真如與隨緣真如。不變為體,隨緣為性。

  山西晚報:“真”與“夢想”的關係是?

  于丹:為什麼在今天要談夢想?因為我們今天這個時代實在是太急功近利了,每一個人對於自己的設計,可能都有很多外在的指標,比如説關於成功。但是,內心的真實是一種關於成長的力量。我們還能不能實現內心的成長?

  人到中年才是離真越來越遠。中年是我們離自己最遠離角色最近的年齡,我們沒了孩子一樣的童真,也熬不出老人一樣可以放鬆的資本,我們總是被角色、被負擔所牽絆,遇見真自我成為一種奢侈。

  我想讓國學“親切美好可讀”

  山西晚報:相較您之前解讀的國學作品,目前這本國學著述的視角有什麼明顯不同?您寫它的直接與真實動因具體是什麼?

  于丹:較之過去的國學作品不同的地方在於,過去的作品主要依據一個具體的有限的話題,比如論語、莊子、詩詞……而這次的新作包括了經史子集,以及我很喜歡的國畫、中醫等題材。這個寫作是按照真善美這樣的體例,而不是傳統的典籍分類法。我想使這套書更加親切、美好、可讀。

  山西晚報:是什麼機緣讓您開始這個寫作方向?

  于丹:我希望找到一個大眾理解國學的好的形式,把各種國學知識融于其中。所有的這些內容呢,其實我想不是什麼結論,它是一種引子,我特別希望生活在流光中還能有一些閃光的時刻,讓我用文字把它鐫刻了,留作生命的書籤,留做自己回顧時的參照。人人其實都這樣刻畫自己的時候,會發現我們的流光走過,是因為曾經堅持的夢想而讓我們變得鮮明,而讓我最後識別出來,我們還能不複製給他人,成為那個心情誠意的自己。

  山西晚報:作為成功週旋和兼顧事業家庭的您,有什麼平衡二者的訣竅可以與女性讀者們分享?

  于丹:我們總是人為地假設什麼和什麼是對立的,比如女性照顧家庭和忙事業是對立的,要孩子和社會化是對立的,其實世界沒有這麼簡單,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有時候向家庭傾斜一點,有時候向事業傾斜一點,每次選擇都忠於自己內心,勇敢一點,誠懇一點,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文化評述

  別把國學經典當雞湯喝

  以前説起國學,似乎有個即成的觀念,就是國學只屬於文史學者,或者從事相關領域研究的人。大約從十年前開始,央視的百家講壇上,易中天與于丹兩位學者一炮而紅,他們的書籍《品三國》《論語心得》一度炙手可熱,日銷售量過萬、月銷售量連居榜首,正是這樣的熱銷讀物讓更多的普通民眾與國學開始了親密接觸。

  有人這樣評價他們:“把複雜的事情説得很簡單,把深刻的道理講得很通俗,這樣就能直指人心。”簡單來説,就是説普通人聽得懂的話,接地氣。易中天通俗地講授古典經典,于丹用普通人的語言向普通人傳達了中華遠古智者的宇宙認知和生存智慧,為公眾奉獻了一道“心靈雞湯”。他們為人們打開了一扇門,人們發現,原來,傳統文化、國學經典也可以講得這樣生動有趣,如此美輪美奐,原來,國學也可以讓人如此親近。

  但同時,也有大量反感的聲音雀起,認為這種心靈雞湯對國學在人生各個階段功能性的無限放大,似乎所有的人生疑慮都可以在國學的範疇內得到解藥,這使國學由一種必要的修養變了功利主義學識。有批評得狠的,甚至説,國學已經放棄了自我思辨的立場,僅拿前人的藥渣當百憂解的引子……

  市場是最好的檢驗工具。不管怎樣,國學經典叢書大賣,大量走入了普通家庭,各類國學雞湯文開始慢慢影響著一批人。不過,國學對於現代人的意義,可不是一碗心靈雞湯這麼簡單,今天我們對國學的學習和傳承,也不是為尋求一時的醍醐灌頂,或者獲得淺層次的勵志。

  國學經典是經過千錘百煉傳承而來的,我們不應該固化、僵化地去看待它。其實,在每個時代,國學經典都可以讓人們結合時下的特點,推陳出新,國學也需要與時俱進,才能讓經典更為經典。否則,就是故紙一堆,沒有任何價值。

  人們能從國學中汲取的營養,莫過於國學經典中的智慧。現代科學進步發達,知識進步,説的是我們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更進一步了,但這並不能説,我們的智慧也進步了。智慧關乎一個人處世的態度,以及他如何靈活運用生活的哲學。現代很多人可能擁有很多知識,從智慧手機、網路上及時捕捉著各種資訊,但他未必有生活的智慧,相反,沒有太多淵博知識的人,也可能擁有處世的智慧。而國學經典中,就蘊藏著這樣的智慧,這,應該也是國學對於今人的重要意義。

  臺灣大學哲學系教授傅佩榮在接受《解放週末》採訪時説,“國學對於我們最大的意義在於,它能讓人的內心得到安頓,成為心靈的家園。”現代生活中,人們為了物質追求忙碌不堪、疲於奔命,對心靈和精神層面的追求卻無暇顧及,精神荒蕪、信仰缺失。但是,尋找心靈家園是每個人的內在需要,能讓一個人的內心安身立命,讓他的生命更完整、更豐富。

  于丹在新書題記中寫道:“人在事上磨,不是要圓滑到偽善,而是在秉持一團真氣裏,學會隨緣。”這大概也是她十年國學路上的心靈寫照。希望更多的讀者通過國學滋養,邂逅自我,重建生命。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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