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金像獎主題是發展“新勢力”,但最終獲獎的全是老人家。65歲的許鞍華,65歲的葉德嫻,憑藉《桃姐》拿走第31屆香港金像獎5個大獎,算是大獲全勝了。從現場反應來看,不少人都覺得得獎理所當然,包括競爭對手《龍門飛甲》導演徐克在內。他們的反應,仿佛再也找不出別個比它更好。
但審視《桃姐》本身,當你不再把它看作“香港驕傲”而是一部影片,你會發現它問題多多,甚至跟許鞍華自己的影片相比也是這樣。桃姐這樣的個性女子中,我們仿佛在《女人四十》見過,《桃姐》裏市場買菜的場景,也原樣照搬《女人四十》,卻沒有十幾年前那部經典那麼生活化了。《桃姐》也沒有《千言萬語》那樣迷人的複雜語境,也沒有《千言萬語》那樣廣闊的社會觸角。《桃姐》也沒有《天水圍的日與夜》那麼素顏。對我來説,《桃姐》最要命的是基本上談不上什麼劇情結構,吸引觀眾的手段,基本靠人物魅力和那些笑話了。
從本身的這些問題,我們可以知道,整個香港電影圈現在狀態多麼糟糕。在我看來,評委對《桃姐》的認同,其實在於許鞍華把一個這麼難以駕馭的現實題材處理得像模像樣,也在於很久沒演戲的葉德嫻的復出,也在於劉德華的小小進步,而不是給了作為一部好電影的《桃姐》。
如果跟當代的紀錄片相比,你會發現,《桃姐》對現實的探討只不過邁出一小步,雖然這一小步對香港電影來説已經很了不起了。在香港電影圈範圍內,比如許鞍華學生張經緯的作品《音樂人生》——對於《桃姐》來説,《音樂人生》是給我更大震撼的影片。
如果跳出香港電影這個小圈子裏,當你跳到世界影壇視野中去,你會發現更多。我不覺得章明的現代派作品《郎在對門唱山歌》比《桃姐》差到那裏去,但它卻沒有後者那麼聲名遠揚,也沒有那麼多讚譽。但在與我們生活的關係上,它明顯比《桃姐》的主仆情更靠近我們,視點也更加現代更加批判。相比而言,《桃姐》更像是幾十年前的影片,連那種溫情都十分相似。
換個角度來看,從入圍者的年紀上分析,杜琪峰、徐克、許鞍華這些舊人依舊是撐著金像獎的主力。這對這一屆金像獎的主題“年輕新勢力”來説,真是有點諷刺。徐克導演被問及這個話題時,他的反應是,這口號只是對於新人的一種呼喚:“我覺得,把這個主題提出來,是表示大家要注重這個方面,而不是説變成一個必然的事情。”
這種對新導演、新演員的呼喚由來已久,卻成效甚微。今年的最佳新人獎,還頒給了一位電影作品並沒有太大説服力的歌手。去年的《打擂臺》之所以獲得最佳影片,除了觸動香港人關於輸贏的情懷之外,也跟影片是由新人導演操刀有關係。
另外,舊人作品未見得有多新。獲得5項技術獎的《龍門飛甲》,更像是《新龍門客棧》的一次還魂,而且魂還丟了,只留下一個形體或者説軀殼,想當年,《新龍門客棧》中響亮的“為這個沒名沒姓的年代乾一杯”之類的臺詞至今還相當少年心氣。《龍門飛甲》哪一句臺詞能比老的《新龍門客棧》熱血?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兩年出現在香港金像獎上的港片依舊陳舊無比,比如馮德倫的《太極》、徐克的《林海雪原》、《智取威虎山》等等,從名字上看統統帶有舊時代的色彩。
最要命的是,對於票房的天生敏感,給港片規定了一條甘願平庸的保守路線,以上提及的影片的問題,挖到最後就是這個最根本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