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互疑與戰略互信是一個問題的兩個面。在中美兩個大國之間,完全沒有互疑是天方夜譚,一點互信都沒有不符合事實。兩國最主要的互疑,在於對方的對外戰略是否以取代或改變己方政權性質為目標,對方在主要領域的現實政策是否以損害己方利益為手段。最基本的信任,在於兩國“改變世界”的合作,在於雙方社會主流對中美關係穩定發展符合兩國根本利益的認定。
減少戰略互疑,不缺少積極的政策宣示。中國領導人多次向美國領導人重申中國與美國共建合作夥伴關係的誠意和政策延續性,強調寬廣的太平洋有足夠空間容納中美兩國。美國領導人多次表示,歡迎強大、繁榮、穩定和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大作用的中國。
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已舉行三輪,以不斷深化的溝通和交流增進相互了解,擴大雙方合作,管控彼此分歧,絕非“空對空”、“與實際脫節”。第四輪對話即將在北京舉行,人們會看到雙方探索新型大國關係的更多努力。
中美仍不能就對方戰略意圖得出足可確信的答案,一定程度上是“守成大國與上升大國”器質性矛盾使然。美國高官和學者曾提出“戰略再保證”,意指雙方應用連貫的政策宣示和與之相符的行動使對方確信,對方對己不構成根本威脅和挑戰,不無道理。中方在與美方溝通中也不止一次強調“知行合一”,希望通過坦誠務實的對話和互利共贏的合作增進互信。
伴隨一系列高調、積極的政策宣示,雙方開始給對方所應採取的行動“開單子”。克林頓國務卿曾“七問中國”,涉及外交政策、熱點問題、軍事透明度、國際海事規則、網路安全、全球貿易、人權和自由。這樣的單子不是不能開,把問題擺到桌上總比私下相互猜度強。但發展中美關係不是討價還價,不是強令對方按自己繪製的地圖行軍。
美方關心的很多問題,答案就在中國的發展戰略規劃中,在中國的和平發展道路上。中方也有不少問題要提,期待著美方有助於消除中方疑慮的行動。
——美國在中國周邊增設軍事基地,加強部署攻擊型核潛艇和制空戰鬥機、遠端無人偵察機,強化網路化同盟關係,是不是針對中國的“局部圍堵”?
——美國高調宣佈“重返亞太”,發表防務戰略評估文件指責“中國、伊朗等國繼續尋求旨在制約美軍事投送能力的非對稱手段”,以朝鮮發射衛星為由宣稱將仿傚歐洲模式在亞洲建立反導系統,有沒有考慮中國的感受和對中美互信、地區戰略穩定的影響?
——美國準備何時“逐步減少它對臺灣的武器出售,並經過一段時間導致最後的解決”,讓中方相信美國不是要利用臺灣長期搞制衡?
——對於中美經貿摩擦,美方要以保護主義方式處理,還是希望在世界經濟調整中用加強中美合作的方式來解決?準備何時放寬對華高技術産品出口限制?
——如果美國在政治上不以促使中國改旗易幟為目的,怎樣解釋美方對中國“異見人士”的特別關注?難道只要中國實行與美國不同的政治模式,中美就要永遠“互疑”?
——美方談及中國時常強調的“國際規則”有無“霸王條款”?中國一貫主張的不干涉內政、平等協商等原則為國際社會所公認,美國持何態度?
——對於伊朗、朝鮮半島核問題等熱點,中國怎樣做才算“負責任”,美國的利益是唯一尺規?
互開問題單是一種溝通方式,不一定等於戰略互疑加深,如果跟進的是了解對方關切、陳明己方態度、慎思未來行動,有利於打開心結,就是減少互疑的積極進展。應看到,這是中美關係的“現在進行時”。對於中美能否以良性互動方式回答好問題單,筆者持謹慎樂觀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