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不是個好東西,想抹消歷史的時候,尤其如此。
湖南省教育廳剛剛宣佈了一個叫李讓恒的人不是新聞中心主任,而且連教育廳幹部都不是,而是新聞中心外聘人員。
所幸,李讓恒還沒有被變成“空氣人”,沒有被説成與教育廳沒有關係。
教育廳極力否認李讓恒的身份,是因為這個人以“1萬元不算大事”回應記者對高校亂收費的採訪。有學生向湖南電臺投訴湖南中醫藥大學專升本強收1萬元“自願捐贈”,記者求證李讓恒,李讓恒表示不是大事。此時,他的身份是省教育廳新聞中心主任。採訪播出後,教育廳就説他不是主任,也不是幹部了。
臨時工、外聘人員、協管、不明身份人員……很多時候,官府的“得力幫手”,一旦言行乖謬,成了“壞幫手”,就要變成上述身份。這差不多是個公式了,湖南教育廳再用一回,不費腦子。
很多時候,這樣的搞法,都能立即讓人無可言對,因為那些人大多是報得大名,無處查對。這個李讓恒卻不同,網上一搜,真身立現。
2002年5月8日,中國教育報第2版有報道湖南耒陽一中的新聞,李讓恒署名“記者”。郴州教育局官網2009年4月24日報道全市教育宣傳與資訊工作會議,李讓恒應邀參加,“併為與會人員做了教育新聞寫作的精彩講座”,所列身份為中國教育報首席記者、省教育廳資訊中心副主任、知名教育新聞專家。2009年7月20日,人民日報報道湖南取消高中文理分科,李讓恒發表了看法,身份是省教育廳新聞中心主任。湖南藍山縣官網2010年10月20日發佈“政務要聞”,縣委書記魏湘江接受了中國教育報首席記者、省教育廳新聞中心主任、知名教育新聞專家李讓恒的專訪。
從記者到首席記者,從資訊中心副主任到新聞中心主任,李讓恒履歷清晰,並得到官方網站乃至人民日報刊載。李讓恒是否外聘人員,並不重要,外聘人員還應與非外聘人員在同等工作下擁有同樣對待,重要的是李讓恒確有湖南省教育廳新聞中心主任身份。湖南省教育廳此時宣佈李讓恒非新聞中心主任,是指控李讓恒招搖撞騙,還是臨時機變,又如何解釋歷歷可數的記載?
奧威爾小説《1984》中,主人公溫斯頓工作的部門,是負責編纂“新話”,並“核正”歷史記錄,使語言和歷史都合乎老大哥此時此刻的意願。李讓恒先生的新聞中心主任,對湖南省教育廳來説,就是應該在此時消失的一個身份。那些變成了“壞幫手”的“得力幫手”,對於相應權力部門來説,向那些變成了“壞幫手”的“得力幫手”派定新身份應是如臂使指,新身份應該即時成立、溯時生效。
湖南中醫藥大學強發學生財,且強簽“自願捐贈協議”,形容猥瑣,面目可鄙。
湖南省教育廳新聞中心主任李讓恒作為官廳代表力挺高校亂收費,這是醜狀之一;作為官員視收取貧寒家庭鉅款為小事一樁,這是醜狀之二;作為新聞行家只有新聞眼,沒有是非感,見亂收費而反問“很大的新聞嗎?……我覺得不是很大的新聞”,這是醜狀之三。
湖南省教育廳對違規收費只令清退整改,無意處罰,這是失職;未反省管理責任,甚而自我表揚“長期以來切實保障和維護教育權益”,這是無恥;最後,翻臉不承認事實,口頭清除“壞幫手”,以行切割自保,使這個大學榨取血汗錢的事件走完了醜狀百齣的程式。
每有醜聞,必不止于一端,必須百醜紛呈,才得休止。這已近乎一種規律。這不是誰毅然決然,有意“推醜出新”,而是醜行已無處不具,只需任以一線牽出,便如趙本山小品中的扯蛋一般,連綿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