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霜的甜蜜味覺

　　冰霜和冰淇淋的分別是什麼？問到很多人，他們都會回答，大概前者比後者更加冷一些。但其實，在同樣環境下，冰霜和冰淇淋的溫度是相同的，但冰霜比起甜而軟的冰淇淋來説，作風更加冷淡一些，冰渣子的感覺也格外強烈。

　　所以，説起冰霜來，我們想到的是牙齒嗖嗖的摩擦，而冰淇淋則是舌頭溫柔的攪動，你喜歡哪一種呢？

　　我個人更加推崇冰霜，因為它從來不會讓人感到太諂媚太幼稚，並且製作精良的冰霜質地也會細膩到用舌頭輕輕一推就化了。再次，對於童年很愛吃冰棒的孩子來説，冰霜是個非常體面而貼心的回憶。

　　比如我小時候就對某種一角二分錢的青蘋果冰棒迷戀不已，但每回向大人吐露，都會被回以鄙視和一根兩角錢的巧克力雪糕。在大人的邏輯裏，自然是加了奶油的更加靠近冰淇淋質地的雪糕高級多了。直到長大了在法國大餐的間隙吃到同樣味道的青蘋果冰霜，這才覺得自己的童年的品位得到了平反。

　　當然了，那青蘋果冰霜以慵懶的姿態躺在小小的玻璃高腳杯中，飾以薄荷葉子和一把小銀匙，比它未發跡前的意氣分發，只纏一件破紙襖的模樣相去甚遠，只是味道還是熟悉的，不太甜，有點酸，去葷腥油膩最好。

　　如果冰霜往大了做，便可以更名叫冰沙，其實質地還是一樣的，只不過看起來沒有前一個名字那麼矜貴。臺灣風味的料理吃到最後一定要來個冰沙，芒果冰沙的味道渾圓細緻，而百香果的味道清新宜人。既然成為了“沙”，當然要比“霜”的分量雄偉一些，服務生通常都拿大杯子盛著端過來，並且那冰沙一定要高出杯子一點，旋轉著探出頭來，讓大家忽然就覺得剛剛吃下去的麻油腰花三杯雞以及排骨貢丸湯都有救了。

　　不怕油水刮不乾淨，只怕嘴巴被這冰沙搞得太冷清，所以臺灣菜的另一美好發明便是，把那在常溫下吃起來覺得鑽心甜的黑芝麻醬和花生醬都做成了冰沙，這樣就保留香味和一點點的鹹味，而不讓人覺得有任何膩味的口感。這樣説來，冰霜和冰沙就仿佛是一切味重、甜膩之物的失憶劑，是以法國人還是最習慣把它運用在兩道菜之間，前一分鐘才吃過了肉，來一點冰霜，下一分鐘立刻就又有精神吃整條肥魚了。

　　世界上最經典的冰霜sorbet的故鄉在義大利，所以説起文章開篇的問題，還是義大利人的回答最驚世駭俗。有次在熱那亞附近坐火車，我就遇到家傳制冰廠廠長對眾外地人驕傲地説道：“冰淇淋和冰霜的區別在於，前者好像抹臉的乳液，後者則是噴腋下的香水。”然後補充道：“當然，它們一樣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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