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譬喻的孫中山先生講過一個故事:一位挑夫以辛苦所得買了一張彩券,得中首獎,高興得喜出望外,隨手將挑貨的扁擔扔掉,準備從此過安逸舒服的日子。沒想到,他的彩券藏在扁擔裏,再回頭尋覓,早已不見蹤影。這個故事生動地將得意忘形卻自毀前程的道理,幽默道破。臺灣《經濟日報》今天的社論説,我們總以為,現實世界裏,應該沒有如此愚蠢而魯莽的人;事實上,臺灣正是活生生那個挑夫。
半世紀來,臺灣從百廢待興的戰火余燼中,將原本貧窮落後的海島,胼手胝足地達到工業化,其成就甚至被譽為經濟奇跡。所憑恃的,除了民眾辛勤工作、艱苦奮鬥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努力學習新技術、不斷提升專業能力,因而得以貧乏的資源、有限的人力,使經濟快速增長,每人所得直線上升,遠勝同儕,脫穎而出。
在一個貧窮落後的地區,提升技術水準、充實專業能力,是十分困難的;除了透過模倣,更需要從原理到實作,按部就班地諄諄教導。因此,從較低階的工業、商業技職學校,到各處的工專、商專,培養技術人力厥功甚偉,為經濟奇跡打下堅實的基礎。此外,主管機關也設置多處職訓中心,為求職與在職勞工快速培訓若干基本技能。就是這些一向被人忽視的學校與機構,才讓被升學主義淹沒的臺灣仍能有源源不絕的産業中堅力量支撐經濟的傲人發展。
但,俱往矣!社論感嘆,當我們為躋身已開發地區之列而顧盼自雄,歡欣享受前人辛勤耕耘的果實時,卻一如那個得意忘形的挑夫一樣,隨手丟棄了提升技術水準、充實專業能力的扁擔。一個個學理與實務相輔相成,深為業界器重的專科學校,紛紛改制科技大學,將黑手的行頭棄之猶恐不及。隨著升學主義的浪潮,不斷增設普通高中、大學,使完全欠缺實務技術熏陶的高中生、大學生滿街走;對那些仍堅守崗位,但處境卻愈來愈艱難的職業學校不屑一顧,給予最少的資源令其自生自滅。原來以濟正規教育之不足、備企業不時之需的職訓中心,則抱殘守缺、僵化落伍,早已與時代的需要脫節,求才、求職者兩皆興趣缺缺,因而年年都在檢討其存廢。
這樣的淒涼景況,正與臺灣經濟近年來的衰弱無力相互呼應,必非偶然。更可慮的是,落後國家挾數十億極低廉無技術勞動涌入全球市場,臺灣的工資既在其數十倍以上,唯一足與抗衡的,只剩下技術與專業能力;當我們漠然將扁擔中的寶貝隨手拋棄,還有什麼支撐經濟力爭上游的實力?
社論指出,在這個決定臺灣經濟向上提升抑向下沉淪的關口,大力振興技職人才的教育訓練,乃是決定走向的關鍵。在這個時刻,走投無路的“勞委會”職訓中心,找到了一個重新出發的新方向:將北中南五大職訓中心,定位為區域人力資源運籌中心,以調和地區技術人力之供給與需求為主,輔之以自行辦理的職業訓練。
我們要為這個新定位的眼光與魄力喝采,因為它抓住了臺灣經濟中氣不足的病灶;果能發揮功能,甚至可以力挽狂瀾,以整合的資源快速而且週密地充實産業界的技術人力。可是,要以窮途末路的幾個職訓中心,挂出如此大氣的新招牌,空口高喊這樣偉大的新任務,恐怕只是緣木求魚,徒勞一場。
社論認為,今天的職訓中心,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又有迭床架屋的各級主管層層節制,以及繁文縟節的法令規章重重捆縛,轉變成區域人力資源運籌中心,簡直沒有一點希望。首先,各職訓中心的編制以訓練師為主,但那些教導傳統技術數十年的訓練師,究竟有幾人具備能耐可搖身一變,成為精擅市場調查、鑽研需求研析、擅長統籌協調的運籌專家?
其次,各職訓中心被賦予遠超過其所能的新任務,卻未設計出有效的監督考核機制,建立起靈活可行的運作模式,復欠缺高階研究人力密切支援,只像一群無頭蒼蠅,隨其領導者的心意胡衝亂撞,或者少做少錯,真能有任何成果,也只是運氣、偶然罷了。
社論最後表示,我們既深深肯定運籌中心這個大方向,就期望主其事者能以大魄力將職訓中心整合為一體,成立一個有如外國企業大學一般的産業技術大學,在適當區位設置營運總部與研發中心,整合支援北中南五個分校;並依實際需求汰換或培訓所需運籌專家,真正對臺灣技術人力之需求瞭如指掌,並將包含正規與非正規的一切培訓資源完全整合,的確可以開出一個燦爛的新局。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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