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國家不時拿中國的儲蓄率説事,其深層用意無非是轉移視線、推卸責任、緩解壓力、掩蓋矛盾,在謀求本國更大利益的同時牽制中國發展。那麼,究竟應當怎樣客觀地看待儲蓄問題?
——專訪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局長張健華
中國的高儲蓄率具有典型的轉軌經濟特徵
記者:在最近西方一些國家政要和學者拋出的“中國經濟責任論”中,“儲蓄國責任論”是重要一環。剖析這一論調,恐怕要從中國等國家的高儲蓄率講起。請問是什麼原因形成了中國的高儲蓄率?
張健華:從近年來國民儲蓄率的波動趨勢看,儲蓄率較高的國家主要分佈在産油國和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國家。産油國的高儲蓄率主要是由其特殊的自然稟賦決定的,而中國等東亞國家的高儲蓄則是由多重原因形成。比如東亞國家受儒家思想影響,有崇尚節儉、反對奢華的傳統,而且東亞國家家庭結構緊密,承擔著養老撫幼等大量社會責任。
需要強調的是,1997年以後東亞國家儲蓄率和外匯儲備的上升還與對掠奪性投機的被動防範有關。十餘年來,東亞國家吸取亞洲金融危機的教訓,增加國際儲備和國內儲蓄,意在提高抵禦金融危機的能力。
除上述與其他東亞經濟體相似的因素外,中國的高儲蓄率還具有典型的轉軌經濟特徵。一是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金融市場不完善顯著提高了居民儲蓄傾向;二是企業盈利能力的週期性增長和企業利潤分配機制不健全導致大部分企業利潤轉化為企業儲蓄,這是2002年以來企業儲蓄率大幅上升,進而推動國民儲蓄率大幅上升的重要原因;三是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的加速發展大幅提高了國民收入,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國民儲蓄率。這些特徵具有明顯的階段性,隨著市場化改革的逐步深入,都會逐步發生調整。
中國現階段的高儲蓄有其合理性,符合經濟發展規律
記者:根據羅斯托的經濟發展理論,在經濟起飛前與起飛中,要素供應特別是低廉的資金和具有一定技能的勞動力是發展中國家擺脫貧困迴圈的關鍵。而本國儲蓄是資本形成的兩大來源之一。從這個角度看,中國目前的高儲蓄是否具有合理性?
張健華:就現階段而言,中國的高儲蓄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符合經濟發展規律。幾乎所有發展中國家向發達國家轉變的過程中都經歷過高儲蓄階段。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日本經濟高速增長階段,也是日本工業化階段,此間日本儲蓄率基本保持在30%以上的高位,直到工業化完成後儲蓄率才逐漸下降。韓國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同樣經歷了高儲蓄階段,其間儲蓄率一度接近40%的高位,而此時也正是韓國完成工業化、由發展中國家向發達國家轉變的歷史時期。
中國的高儲蓄在很大程度上支援了中國經濟的出色表現,滿足了工業化、城市化階段所需的大量投資需求,為資本存量的快速積累提供了資金,同時避免了過於依賴海外融資渠道産生的波動性。當然,儲蓄率也不是越高越好。過高的儲蓄會導致經濟發展過度依賴出口和投資。我們不刻意追求高儲蓄率,但是要利用當前儲蓄較充足的有利條件,加快推進工業化、城市化,加快經濟結構調整和發展方式轉變的步伐,否則就會錯過重要的歷史機遇。隨著中國人口結構日漸老齡化,中國儲蓄率可能會隨之下降。有國內學者預測,2015—2025年,中國國民儲蓄率將下降12個百分點左右。可見,能留給我們的寬鬆期並不是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