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可林 攝
柏可林 攝
編者按:
京津冀這盤棋已下了十餘年。無論是入局者,還是觀棋者,都討論了多種棋路,有首都經濟圈,有環渤海經濟圈,等等。想法很多,落子很少。
今年3月份,京津冀一體化的概念橫空出世,京津冀協同發展被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這盤棋再次迎來破局的契機。但問題是老問題:如何破局?又該如何落子?
帶著這個問題,《國際金融報》分派數路記者,連續兩個多星期,奔赴京津冀一體化的最前線,或是搬遷的企業,或是佈局的高層,或是思考的學者,或是執行的政府,本次一次推出的6篇稿件,將圍繞京津冀一體化的前世今生,以及運作中可能出現的種種阻礙,從宏觀、中觀、微觀不同角度,來分析到底需要怎樣的動力,京津冀地區才能真正“捏合”?
5月15日,北京沒有霧霾,石景山愈發蒼翠,但東南坡峰巒之間的首鋼紅樓,已經無人值守。陪伴紅樓的是一地紅銹,野綠橫生,還有不時傳來的刺耳金屬切割聲,和一輛輛拉著廢鋼、垃圾的運輸車在山下的公路上轟鳴而過。
紅樓賓館,以墻體紅色為名,但出名的並非紅色,而是這裡珍藏了首鋼最驕傲的回憶。作為首鋼對外接待服務的重要窗口,多少中央領導人、外國政要來此訪問,這棟樓裏的談笑點滴,甚至已經滲進了共和國的歷史。如今,在這裡談笑的都是卡車司機李成的工友們,他們已經在此為首鋼搬遷工作數年。
“估計還得一年半載才能拆卸完。”裝車間隙,李成點燃一根煙,指著滿地銹跡斑斑的鋼管説,“你看工程量有多大,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拆完、拉完的。”李成每天的任務就是把拆卸出來的鋼鐵運到首鋼在河北唐山曹妃甸的工廠,以便廢鋼回收利用,並把垃圾運到指定地點。
透過李成的香煙瀰漫,紅樓的褪色更加嚴重,鋼材銹色更加濃重,金屬切割聲更加刺耳,這一幕幾乎就成了京津冀一體化的具象詮釋:儘管離開者有些落寞,儘管各種聲音有些刺耳,但30多年改革,已經積累成一種慣性,一體化已經上路。
當然,上路並非已經成功。首鋼遷移,有一箭三雕之效:北京解決了污染源;首鋼實現了技術升級;河北收穫了曹妃甸。但“候鳥”式遷徙畢竟來自行政壓力,如何真正“捏合”京津冀,讓産業轉移自願成行?讓三地真正協同發展?
熱鬧與冷靜
僅從採訪難易程度看,就可看出鮮明的對比:河北多地政府很熱情,但北京、天津則相對低調得多。這一冷熱背後,説明京津冀的産業轉移還遠沒有形成“可協調的閉環”
離開沉默的首鋼舊廠,記者下一站前往河北廊坊。從北京南站坐高鐵到廊坊,只要20分鐘。記者打盹片刻,就到了廊坊火車站,感覺還沒有離開北京市。
在廊坊走訪期間,記者強烈地感受到,作為經濟發展相對落後的河北省,享受到京津冀一體化産業轉移的甜頭之後,對於京津冀一體化的熱情,有多麼強烈。
5月18日,2014廊坊國際經貿洽談會召開。這是迄今為止的廊坊歷屆洽談會中,規模最大的一次。由於規模空前,造成了嚴重的堵車現象,記者從廊坊火車站乘計程車至主會場廊坊國際會展中心,花了一個多小時,據計程車司機介紹,平時開車20分鐘就到。
該次會議的主題十分明確:“協同發展、綠色崛起”。
“對於推動京津冀一體化和産業轉移,河北很積極主動。”河北省商務廳一位處長熱情地向《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在一體化方面,北京需要向外轉移過剩産能和擁擠市場,河北提供了很大空間。
河北省在5·18洽談會上首次發佈了承接京津功能疏解和産業轉移的40個重點平臺。曹妃甸就是上述平臺中的重要一個。此前不久,唐山市召開的京津冀協同發展會議上,曹妃甸被確定為唐山市對接京津的五大平臺之一,之後再被河北省確定為對接京津的40個重點平臺之一。
此次推出的40個平臺,上述處長解釋:“都是功能和産業定位十分明確的産業集群,是京津冀合作模式的創新。以前我們更多的是企業或項目的一對一對接,現在作為一個平臺對接轉移産業。而且北京、天津方面的産業轉移,我們都有對接,很多項目也正在接洽中。”
“同時,我們還會有後續計劃出臺,將進一步修訂、制定園區與産業發展規劃,實現與京津功能疏解和産業轉移的有效對接。”上述處長表示,“以園區為主體進行合作,可以增強京津功能疏解和産業轉移的承載能力。這40個重點平臺將成為河北省承接京津産業集群轉移的前沿‘陣地’”。
相對河北對京津冀一體化産業轉移的熱情,北京方面卻相對冷淡,天津也低調許多。
“天津與北京,乃至天津濱海新區與北京,多年來形成了經濟互補,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實際上增加了緊迫性和共識,更加凝聚在一起,靠攏戰略方向。一些央企,特別是不適合在北京的製造業,在這種大背景下有壓力,就要加速搬遷出來,那麼京津冀就可以在這種互動中找共贏的實現方式。”濱海新區經信委副主任曹建軍表示,對於具體的産業轉移與規劃,以及京津冀協同的下一步工作,“很系統,已有文件,不知道能不能對外,要參考宣傳部意見。”
轉移什麼
北京企業向外走,並非源於現在,而是30年來的一種“常態”。數字表明,北京工業佔GDP比重曾高達64%,如今工業已經被服務業取代,佔比高達78%。如此一來,北京該轉移什麼出去?
目前,河北已張開懷抱,熱烈地歡迎北京、天津企業前往投資設廠。
5月15日,位於北京豐台區的北京淩雲建材化工有限公司整體遷移至河北省邯鄲市,成為自2月26日習近平主席強調京津冀協同發展後,北京市首個外遷企業。目前,新生産線已經落成並進入調試階段。
對此,豐台區方面表示,這是一個“三贏”的項目。企業的搬遷,有利於豐臺將大片的産業用地進行騰籠換鳥,發展應急救援産業;助力邯鄲在完成産業轉型升級的同時,打造迴圈經濟;企業也可以充分利用豐臺和邯鄲兩地的資源優勢,完成技術升級和産能擴大。總體上實現了節能減排和産品更新換代。
“我想去河北投資養老産業,因為那兒有地,價格也相對便宜。”天津橋洲酒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安雅告訴記者,京津冀一體化讓她看到了企業發展的新機遇。
“北京養老産業設施不足,河北擁有大量的優質養老資源,現在河北淶水就與民政部門合作,建設養老基地,利用北京優良醫療資源,而河北當地土地較低價格、環境較好,雙方可以形成良好的養老産業間的互動與承接。”上述處長表示,河北與北京、天津的合作空間很大。
不過,在中國社科院副院長趙弘看來,河北的這種大規模承接産業轉移的意願可能過高。
“很多人對北京不是很了解,原因就在於北京的結構調整,已經持續了30年之久,北京大量的工業企業基本上實現了外遷,現在能轉移的産業與企業十分少。”趙弘解釋,
北京過去曾經有六大工業基地:電子、機械、化工、冶金、紡織、石化,工業佔GDP比重曾高達64%,重工業佔工業的比重又高達64%,僅次於遼寧省這一佔比數值。例如朝陽區原來佔據四大工業基地,但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一直到本世紀前10年,北京工業結構一直在調整,如今朝陽區CBD地區就是當年工業最密集的區域。
“所以説,現在還想著北京有多少工業可以去調整、搬遷,就是一種幻覺。目前,北京的工業産值只佔它GDP比重的20%,服務業佔比高達78%,農業佔比達2%,並且北京的工業大部分是總部經濟形態,僅是統計意義上的工業,並沒有生産製造,無從轉移。”趙弘表示,北京現在有兩類工業,第一類是前30年結構調整當中由於各種原因沒有搬遷出去的一些“邊角”加工業,規模很小,數量很少;第二類就是近十年新建的一些高端製造業,是高新技術産業,正處於發展的黃金期,和北京的定位不矛盾,不可能往外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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