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改革動了最弱既得利益群體的蛋糕

　　作為既得利益最弱勢的群體，石油職工試圖維護、傳承自己可憐的一點社會階層位置的時候，卻阻礙改革，最終牢牢地把自己的子弟永遠釘死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也看不到更好的將來。

　　最近，大慶油田改變招聘辦法，針對畢業于“二本”非石油專業或“三本”的職工子弟，不再直接招聘，而是設立招聘考試，擇優錄取。這一措施引起了一些公司職工不滿。有職工表示：“老子打下的江山，為什麼不能讓小輩來繼承？”

　　在計劃經濟時代，這些職工的要求是非常正常的，父母退休，子女頂上，是非常普遍的現象，被稱之為“頂替”。隨著國企改革的深入，頂替制度被廢除。相比其他領域完全廢除頂替的國企，大慶油田的改革可以説相當溫和。根據新的招聘辦法，“一本”和“二本”石油相關專業的應屆畢業生，基本會被直接錄取，並被分到管理崗位，只有畢業于“二本”非石油專業或“三本”將無法直接“接班”，要通過考試。

　　畢業于二本非石油專業與三本的石油子弟，他們在整個大學生的就業市場上，競爭力相對也較弱。實際上，根據大慶石油的管理人員介紹，他們在理論、技能方面都往往無法達到油田對“操作崗位”的要求。所以才想到擇優錄取的辦法，保證招聘人員上崗後能更快適應工作。

　　換個角度，即便沒有考試程式的存在，這些石油職工子弟一般也都被分到操作崗位，當普通的石油工人。所以，這些家長為孩子爭取的其實也不算什麼高待遇。也許正因為如此，從媒體的報道來看，相比抗議的父母，年輕人本身的態度並不激烈，他們大多相信可以在外面的世界活得更加精彩。

　　不過，被改革所觸動的蛋糕本身雖然並不大，但是，意義並不小。

　　深化國企改革，完善現代企業制度，最根本的在於建立符合現代企業的人事制度，雖然當下的招聘改革針對的是新員工、一線操作崗位，但是，他們卻是“家族化”“世襲化”的最底層基礎。在企業內部造成人浮於事、因人設事、裙帶關係，不但導致企業效率低下，更會形成各種利益群體，阻礙改革進行，最終使國家的企業變成某些人的企業。

　　昨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副部長信長星也對這個問題作出了回應:大慶油田是一個個案，屬於企業正常的改變招聘辦法。他還表示，國企要杜絕世襲制，除了涉密崗位之外，都要實行公開招聘。

　　這次改革，針對的僅僅是操作崗位，僅僅針對的是競爭能力最弱勢的石油子弟，他們的父母，也多是普通的石油職工。這種情況的確能令人生出幾分同情，並因此覺得職工們的訴求有合理成分。但常識告訴我們，當一項改革觸動既得利益集團的時候，利益最先受到損害的，往往是這個利益集團中最弱勢、最底層的群體。如果對這個群體的既得利益不能碰觸，那麼，更深層次的改革也無從談起。

　　更深層次上，當這種“打江山，坐天下，傳兒孫”的想法，潛移默化地印在一些從計劃經濟走過來的職工頭腦中的時候，他們對企業的依附與要求，是不會斷絕的。某種程度上，這些石油職工看似在努力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把自己的社會階層傳遞給下一代，固化自己在社會階層中的地位。但實際上，作為既得利益最弱勢的群體，他們試圖維護、傳承自己可憐的一點社會階層位置的時候，卻阻礙改革，最終，牢牢地把自己的子弟永遠釘死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也看不到更好的將來。其實，道理很簡單，當士兵覺得自己打下了江山的時候，將軍也會覺得自己打下了江山。

　　□劉遠舉（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