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中國崑曲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青春版”《牡丹亭》的顧問、蘇州大學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
白先勇常常笑稱自己是崑曲的義工,我是非常贊成的。是他把崑曲重新拉回到人們的視線中,他確實非常地投入,很多人參與這件事情都是衝著他的面子。他是真喜歡崑曲。
起先我並不同意“青春版”《牡丹亭》”這樣的説法,我覺得有點滑稽。但是在臺北看了他們的演出以後,我覺得效果非常不錯,也開始明白所謂“青春版”,就是用青春的演員説青春的愛情故事,來吸引青春的觀眾。來蘇州大學演出之前,我非常擔心,甚至是害怕,因為蘇大不能和臺北、香港的演出場地比,硬體設施比較簡陋。白先勇一口答應來蘇州後,我們才敢把宣傳做大。這三天來的演出證明,“青春版”《牡丹亭》的演出是成功的。前後我們一共迎來了7000人次的觀眾。但是崑曲有它自己的藝術局限性,我們不可能希望它像流行歌曲一樣,它也沒有必要改變自己的顏面,我們的目的只是吸引文化層次高的觀眾。
“青春版”《牡丹亭》在臺灣這麼受歡迎,我們是非常感動的,這有三個原因:第一,崑曲界終於出現了兩個年輕的演員,既是偶像派,又是實力派;第二,崑曲後繼有人了,他們至少還可以演出20年,可以彌補起崑曲的斷層現象,再成為傳承崑曲的火炬手;第三,臺灣觀眾這麼喜歡這齣劇是我們始料未及的,在遇到《驚夢》這樣的經典摺子的時候,他們都能夠哼唱或者是熟悉地打著拍子。當時演出的票價最高的被炒到了1800元,實際上這是臺灣觀眾的一種文化認根。
“青春版”《牡丹亭》的兩個主演非常本色,來演繹年齡比較相倣的杜麗娘和柳夢梅是比較合適的。當然他們還需要磨練,火候還不是很到位,做演員是一個漸學漸進的過程。他們目前的表演是激情多過於技術,等他們演了50到100場以後,可能就是技術多於激情,這兩樣是魚和熊掌,他們還需要慢慢地體會其中的關係。在他們本人同意的情況下,我們希望他們去讀戲劇戲曲學的碩士,以幫助提高他們的文化修養。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個演員的扮相非常的漂亮,事實證明白是很有眼光的。
汪世瑜(“青春版”《牡丹亭》的藝術總監及總導演):
白先勇在我的眼裏是一個萬人迷,連我都不能逃脫出他的魅力。從浙江昆劇團團長的職位上退下來,我本來可以清閒地在杭州安享晚年,同時指導一下崑曲後生。可是和我有十幾年交情的白先勇有一天突然打電話給我説:“趁你還教得動的時候,再多帶些學生吧。”他把自己關於“青春版”《牡丹亭》的想法給我提出來以後,我立刻答應了。
在蘇州長達一年“駐紮”教學的日子並不見得比當團長輕鬆,因為我在這部“青春版”《牡丹亭》中雙重身份,既是劇中柳夢梅的師傅,也是這部新戲的藝術總監。這個版本的《牡丹亭》相對以往的演出版本更加完整,更深刻體現了湯顯祖所要追求的那種精神。全劇圍繞“情”字展開,通篇不離“情”字。我演了一輩子的柳夢梅,其實感覺上也就是《驚夢》、《拾畫》兩折,其他部分似乎是淡化的。其實杜麗娘愛得如此癡狂和執著都在於柳夢梅是個值得愛的人,所以我們此次強化了柳夢梅的戲份。
弟子們最大的變化,不是在演一個行當,而是學會表現人物了。在最後一輪綵排演到“離魂”的時候,女主角沈豐英流淚不止。沈豐英説,每當演到此處,都會悲從中來。
沈豐英(“青春版”《牡丹亭》杜麗娘的扮演者):
我和俞玖林是戲校的同學,後來又一起進了昆劇院。白先勇先生對我們的要求是一定要下一年苦功夫。汪世瑜老師説,你們兩個演員的形象不錯,但是基本功都不夠,差到看不下去的地步。於是,白先勇先生和汪世瑜老師制訂了完備的訓練方案,為我們進行包括形體、唱腔、表演、文學鑒賞在內的系統強化訓練。每天早上7點開始排練,晚上6點結束,雷打不動,晚上加班也是家常便飯。後來汪世瑜老師請來舞蹈教師用芭蕾的方法開肩,開胸腰,以改變我們含胸和內斂的習慣。因為我們的年齡已經過了發育期,骨骼已經成型,訓練的難度不小,訓練現場有時哭聲和慘叫聲響成一片。我至今還對一年前的魔鬼訓練記憶猶新,很難想像如果再來一次這樣訓練的話,我還能不能堅持。那時候,天天扳著手指過日子。
白先生對我們的要求非常嚴格,他告訴我,和柳夢梅第一次見面,要有初戀和一見鍾情的感覺,你看柳夢梅不能瞪著眼睛去看,大家閨秀一定要半帶羞怯地去看。在排了幾百遍之後,只要我一有鬆懈,白先生馬上便指出,要求重新來過。今年5月去香港演出的時候,氣候變化大,白先生擔心我和俞玖林身體出問題,就一直把我們關在酒店裏喝參湯。
S女士和X女士(蘇州大學唯一一屆崑曲藝術本科班的畢業生):
我們看完了三天的“青春版”《牡丹亭》,比較好看。但作為個人來講,我們還是比較喜歡看名家演繹的《牡丹亭》,但我們非常支援現在這種形式,因為它派生出了青年的愛情故事。不管是演員的扮相,還是舞臺設計,都非常的美,很耐看,這應該歸功於白先勇先生的把關。崑曲的現狀是不容樂觀的,出現這樣一齣劇目,能夠吸引大量的觀眾,尤其是青年觀眾來觀看,我們和我們的同學們都非常激動。有可能大批觀眾是第一次看,但是這種對藝術的喜歡已經足夠了。有了觀眾,就意味著有崑曲生存下去的環境。
但是客觀地評價,該劇中的生旦對《牡丹亭》劇本的理解還不是很透徹。演戲總是一個磨練的過程,相信他們會逐步提高的。我們對小生,也就是柳夢梅的扮演者印象比較深刻,因為他表演得比較有層次,而花旦相對要平淡一些,個性還不是很鮮明,層次感還沒有拉開來。也許演出100場之後感覺就會徹底解放出來。
我們覺得“青春版”《牡丹亭》充滿朝氣,非常賞心悅目。
白先勇——當代著名作家。廣西桂林人。國民黨高級將領白崇禧之子。在讀小學和中學時深受中國古典小説和“五四”新文學作品的浸染。童年在重慶生活,後隨父母移居南京、香港、臺灣,于臺北建國中學畢業後入臺南成功大學,一年後進臺灣大學外文系。1958年發表第一篇小説《金大奶奶》。1960年與同學陳若曦、歐陽子等人創辦《現代文學》雜誌,發表了《月夢》、《玉卿嫂》、《畢業》等小説多篇。1961年大學畢業。1963年赴美國,到衣阿華大學作家工作室研究創作。1965年獲碩士學位後旅居美國,任教于加州大學。出版有短篇小説集《寂寞的十七歲》、《臺北人》、《紐約客》,散文集《驀然回首》,長篇小説《孽子》等。
(責任編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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