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將軍”呂正操:在冀中走上抗日前線 收穫愛情

時間:2009-10-14 14:29   來源:河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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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抗日名將,提起他,莫不稱冀中“呂司令”;他領導的部隊被毛主席譽為“堅持平原遊擊戰爭的模範”,解放後他們的事跡被搬上銀幕,拍成電影《地雷戰》、《地道戰》、《平原遊擊隊》;他是開國上將,成為1955年授銜上將中最長壽的一位,常笑説自己一生只幹了三件事:打日本、管鐵路、打網球;他人生中最好的年華在冀中抗日烽火中度過,在這裡,他還找到了自己的愛情,後來一直相濡以沫,終生相伴。那段難忘歲月,最終被他寫就了《冀中回憶錄》;2005年,抗日戰爭勝利60週年之際,記者曾在秦皇島北戴河某療養院,採訪過這位曾在冀中生活戰鬥了十多年的抗戰老兵,聽他回憶往昔崢嶸歲月。

    他,就是人稱“百歲將軍”的呂正操。

    2009年10月13日,106歲的老將軍安然離世。然而他與冀中人民結下的血肉情誼卻永留史冊。

    在冀中走上抗日前線

    電影《地道戰》家喻戶曉,可今天的年輕人已不知道,提起地道戰就不能不提起呂正操。

    1991年初夏呂正操前往美國探望張學良時,張學良還記得呂正操當年領導冀中抗日因發明地道戰被起外號“地老鼠”。

    可以説,在抗日戰爭時期,呂正操率領冀中軍民在反“掃蕩”和反“蠶食”鬥爭中,創造了平原遊擊戰爭史上輝煌的一頁。這些事跡在新中國成立後被搬上了銀幕或舞臺,電影《地道戰》、《地雷戰》、《平原遊擊隊》以及京劇《平原作戰》等,都為這一時期的真實鬥爭作了藝術上的詮釋。毛澤東曾表揚他們是“堅持平原遊擊戰爭的模範,堅持人民武裝鬥爭的模範”。

    談及這段歲月,2005年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呂老曾表示,自己的抗日決心是“受到冀中人民抗日熱情的鼓舞”。

    1937年“七七”事變,對於呂正操和當時他所率領的東北軍六九一團的命運都是一個轉折。當時國民黨部隊都在南撤,他們卻提出了“向敵人後方退卻,北上抗日”的口號。

    當時呂正操率部隨著五十三軍離開石家莊,開赴冀中前線,準備和日本鬼子打仗時,目睹了冀中人民的抗戰熱情。“那時,我們還沒有和冀中共産黨組織接上頭,群眾是誰打日本就擁護誰。我記得五十三軍開到任丘東北大茍各莊,後到永定河曹家務,當地群眾幫助部隊挖戰壕,把自己家的門板扛出來支援抗戰,送水送飯。”

    呂正操所在的六九一團絕大部分官兵都是東北人,不斷南撤,每個官兵都很清楚,這分明離家鄉越來越遠。他們不知道,怎樣才能返回家鄉,甚至也不知道,今後是不是還能回到家鄉,能不能再見到親人。南撤途中,士兵們紛紛説:“眼看著日本鬼子橫行霸道,不讓去打,真是活受罪。”“老子不幹了,蔣介石不抗日,中國自有人領著咱們抗日。”

    後來他們尋找機會,脫離了五十三軍,在晉縣小樵鎮實現了改編。六九一團每一個官兵,此後無不始終牢記改編為人民自衛軍的日期: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四日。因為從這一天起,他們的團隊走向共産黨,走向人民,走向民族解放的偉大事業,走向了自己的新生。

    得到冀中人民鼎力支援

    小樵改編後,呂正操就率部走深澤,過安國,入博野,往蠡縣,打高陽,一鼓作氣北進,名震全冀中,不久,人民自衛軍被納入晉察冀軍區領導。呂正操被任命為首任冀中軍區司令、第三縱隊司令員、冀中公署主任,創建了華北平原第一個抗日根據地。

    在呂正操的《冀中回憶錄》中,曾詳細描寫冀中抗日部隊的創建。

    當時呂正操手下沒有老的革命部隊基礎,除骨幹為東北軍六九一團一部約七八百人外,還有許多遊擊隊(黨領導的或自發的)、聯莊、會門、偽軍、綠林和抗日的半抗日的保安隊。他們始終堅持“誰願意抗日誰就來,我們就收編”的原則,通過加強黨的領導,在連隊建立黨支部,建立八路軍的政治工作制、部隊統一編制等方式,對部隊進行收編整訓。依靠著一支主力,最後統一冀中各種武裝,改編為八路軍三縱隊。

    作為冀中軍區司令,呂正操在8年抗戰中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冀中人民的支援。“冀中人民拆城墻、挖道溝,改平原為山地,是個創舉。現在我們有幾萬人馬,幾萬支槍,還有這麼多這麼好的老百姓,力量不小呀!無論小鬼、大鬼,都能打敗它!”在呂正操的記憶中,他始終記得賀龍同志的這番話,因為這番話也道出了他的心聲,在紀念抗戰勝利60週年時,呂正操曾寫下“人民是靠山”的字幅,作為自己回顧歷史的心得。“抗戰爆發後,黨領導冀中人民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鬥爭,發揮了人民戰爭的無比威力。冀中人民政治覺悟和抗日熱情都很高,只要黨一號召,説幹什麼就幹什麼。拆城、破路,工程量那麼大,但動員令一下,群眾就幹起來了。”呂正操一直記得當時的口號是“破路、拆城墻就是抗日”。“那時部隊裏不論是首長還是士兵大家都晝夜不停地和群眾一起,一面戰鬥一面破路拆城墻。對所有汽車通行的道路進行全面破壞,按統一‘規格’把縱橫貫連各村莊的大道挖成大道溝。這些溝深兩米、寬三米,汽車在道溝中無法行走,而老百姓的大車卻可以通行無阻。”“日軍為了通行方便,強迫群眾平溝修路。敵人白天平了,晚上我們又組織群眾挖開。還有打狗運動,也是這樣,因為我軍經常夜行軍,狗一叫,目標就暴露了,我們就開展了打狗運動。老鄉對自家的狗很有感情,可抗日高於一切,群眾硬是忍痛把自家的狗都給打死了。據説,冀中一開始打狗,冀南就接上了,山東也跟著學起來。”

    在呂正操心目中,是冀中人民用鮮血和生命保護了自己,培育壯大了人民子弟兵。“如果沒有冀中人民的英勇戰鬥和流血犧牲,我們這些人能不能活下來就很難説了。”在抗日戰爭的殘酷環境中,呂正操形容和冀中父老兄弟姐妹的關係是“情同骨肉,親如家人”。“那些年,我經常騎馬往返各村,有的老大娘端著碗水,攔住馬,不喝就不叫過去。有的房東老大娘親手摘下一顆顆又紅又脆的大棗送給我,要付錢,老人家就説‘動員了吧(捐獻了的意思)。’”一直到60多年後,呂正操説自己“一想到這些,還總有一股暖流涌過心頭”。

    在冀中收穫美好愛情

    2005年,一部反映呂正操抗日的電視劇《呂正操1942》在河北電視臺和中央電視臺播出。電視劇講述了1942年呂正操率領冀中軍民粉碎日寇發動“五一大掃蕩”這段歷史。劇中,呂正操的妻子劉沙被作為精簡人員留下,和群眾一起堅持反掃蕩。此時,距劉沙與呂正操結婚不過五個月時間。

    劉沙是河北保定人,比呂正操小13歲,在北平上高中時參加了“一二九”學生救亡運動。1937年回到家鄉,參加黨領導的抗日工作,並和呂正操、黃敬、孫志遠等黨政領導在工作中常有接觸,漸漸地彼此熟悉。1941年冬,劉沙已是冀中區婦救會宣傳部副部長。

    提起與呂正操的愛情與婚姻,劉沙總會笑説是“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

    當時,黃敬和婦救會主任白蕓很關心呂正操的婚姻。一天,黃敬託人捎給劉沙一個紙條,表示呂正操想同她談朋友。劉沙表示這事不可能。後在黃敬的反覆工作下,才帶著“不可能”的想法與呂正操見面。

    呂正操對她説:“我們交換交換意見,談談彼此的觀點,誰也不能勉強誰嘛。”劉沙開門見山地説:“我認為我們不可能。因為跟大人物在一起,我受不了拘束,距離太大,我不習慣,恐怕合不來……”“什麼大人物小人物的,都是共産黨員,能有多大距離?”他打斷劉沙的話,“説來説去,還是要擺開自己的觀點、想法再下結論嘛。”

    兩人開始講些大道理,從馬克思主義的戀愛婚姻觀點,談到馬克思和燕妮的愛情生活。兩人取得共識:男女雙方必須平等相待,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夫妻間應坦率、真誠,來不得半點勉強。但是,劉沙還是覺得和“一號首長”(戰時代號)有一種無形的距離感。呂正操開玩笑説:“要説有距離,就是有一點不方便——— 我身後總有警衛,説話不方便。”説完,兩人都會心地笑了。

    此後,他們敞開思想,多次深談。慢慢地,固執而矜持的愛情防線終於被突破,劉沙感到自己再三説過的“不可能”的事已經成為可能。於是,徑自找到區黨委組織部長劉亞球,單方面提出結婚申請並徵求黨組織的意見。

    呂正操這樣的高級幹部,婚事需中央軍委和中央組織部批准。1941年年底,朱德和彭真來電,批准他們結婚。

    由相知到相愛,最終結為伴侶,風雨相伴,他們的愛情大樹始終根深葉茂。即使在“文革”歲月,有人想在劉沙身上找茬,沒有得逞。呂正操在鐵道部關押期間,劉沙只能通過小女兒每天去探望他的爸爸,並送去精心製作的飯菜,保證營養,儘量維持健康……

    就是這樣,他們在風風雨雨中相濡以沫,相攜同行。

    回冀中探望久別鄉親

    1985年6月,年已八十的呂老曾和夫人劉沙一起回冀中探望久別的鄉親們,他將這次行程稱為“探親”。

    在那次“探親”之行中,他特意回到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和老房東促膝談心論短長,漫步在滹沱河畔,尋找當年的戰場,8天時間,他走了12個縣,看了11個村鎮。

    在晉縣、高陽、任丘青塔、安平黃城、羽林、蠡縣辛興、安國、霸縣,呂正操夫婦所到之處,鄉親們都迎上街來,爭先恐後地和他們打招呼拉家常。

    當年的自衛隊員、婦救會員、熟識的街坊、送兒參軍的鄉親敘談起呂司令當年騎在於高陽繳獲的大洋馬上、穿著大馬靴走在街上、打球時的情景,就像在説昨天的事情。

    當後輩們仰慕他的赫赫戰功時,他總説:“我不過是和人民戰鬥在一起的普通一兵,在黨的哺育下,做了自己該做的一份工作。我常常想起失去的戰友和壯烈犧牲的冀中群眾,對他們表達無限的敬意和悼念。”

    “我和河北很有緣呢。我雖然出生在遼寧,可據説我的祖輩是河北省清河縣人,在明朝洪武年間,被官府發配到東北,就在遼寧海城唐王山後落了戶。後來我先後在冀中地區駐防和抗戰十多年。1937年5月4日,我入黨就是在從定縣去石家莊的路上。”2005年,接受記者採訪時,呂老曾這樣解説自己與河北的淵源。“我雖然不是冀中人,但把冀中看做自己可愛的家鄉,對冀中人民的鄉音感到格外親切。當年我離開冀中時,真是戀戀不捨。”於是,呂正操滿懷深情地寫下這樣的話:“儘管隨著時間的流逝,歷史的久遠,許多往昔的人事會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以至完全淡漠,但是,那些久縈於懷的令人刻骨銘心的人和事則是永遠不會被忘卻,相反的,更會歷歷分明地凸現出來”。

    咀嚼著呂老窮畢生經歷得出的真諦,記者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呂老“一直系念著冀中這塊曾在此浴血奮戰的熱土,始終不忘那些曾和我生死與共的冀中人民”的熱忱情懷。

 

編輯: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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