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從政都要“沉淺于仁義”
白岩松:主席先生,其實當時一進屋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中山先生的真跡,你看“從容乎疆場之上,沉淺于仁義之中”,這是您做政治的一個對自己的要求,還是其實是做人的一個要求?
宋楚瑜:我想是兩者都要求,那就是傳統中國人説的“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其實從容乎疆場之上固然是説打仗,但是政治很多的事情在處理當中那種險惡和挑戰,和在打仗的時候一樣,要從容,但是真正內心裏面是沉淺于仁義之中,仁者真正是心中有民眾,真正了解得到自己在歷史上的地位,所以沉淺于仁義之中。
學的是理工卻選擇了政治
白岩松:在來之前的時候看到一個對您的介紹蠻有意思的,會考的時候那個時候學的是理工科,自己也很為難,要説服父親,最後據説您的一句話打動了他,您看修造林肯紀念堂的是理工科的,但是坐在裏面被紀念的是學政治的,所以您選擇了政治,現在依然那種想法還是跟那個時候是一樣的嗎?
宋楚瑜:是,那個時候在臺灣,因為大家都經過戰亂,當然父親那輩也都希望孩子們將來生活很有保障,理工科很務實的,所以他希望我去學理工科,但是現象上面我比較是對於文法、歷史有興趣,所以就想出一套故事,然後讓父親能夠讓我重新去選擇志向,尊重我去學,我那個時候學外交,政黨外交係,我第一志願考進政黨外交係。
白岩松:但是過去這麼多年,尤其風風雨雨,在這麼多年當中既見證了臺灣經濟發展的時期,也見證了非常大的變局,當然又參與到歷史的變化,有沒有的時候會後悔當時的選擇,因為它真的很難?
宋楚瑜:我沒有,我一直認為我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不僅是因為我本身興趣如此,同時我從小喜歡看歷史,我也了解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真正對於社會、國家的一種責任,那就是如果能夠讓人民的生活過得更好,特別是我學外交史,感受得出來,中國一百多年以來所受的屈辱,如果能讓中國重新富強、康樂,讓人民能夠均富,讓真正中國人能夠昂首闊步在世界上受到應該有的尊重,讓中國的文化重新得到應該有的重視和尊重,我覺得這個選擇沒有錯。
大陸之行“不容易”
白岩松:做出去要到大陸參訪的決定很快嗎,很容易嗎?
宋楚瑜:其實當中有很多的波折的,不瞞您説,在過去這10、20年以來,臺灣的政治讓任何跟大陸上的接觸都會戴上一個叫“紅帽子”,即使是在國民黨執政期間,由於國共之間和兩岸之間的這些政治和制度上的差異,難免跟對岸的接觸也會惹上麻煩。但是我也非常清楚,經歷過過去這幾年重大的變化之外,我在成立親民黨之後,曾經提出很重要的一個呼籲,就是我們要重視大陸上的變化,也就是大陸上再不像是我們過去從小所説的所謂叫做反共教育和因為反共而反華或者是仇視和敵視中國的文化和這方面的這種扭曲的一種形象,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特別提出來,要解決兩岸的問題,必須要化解不必要的這些誤會,如何去消除誤解,然後才增進了解,最後達成和解,這個當中的過程,當然不是一兩句話可以形容的。
但是只要方向正確,而且用心非常的純正,更重要的是有一種期待,這種期待不就是兩岸共同的期待嗎,這個期待有兩個,一個,兩岸的問題大家必須很誠懇,很務實的,大家用理性的方法,用和平的方法來加以處理,這是第一個我們共同的期待,第二個,兩岸畢竟真是一家親,都是炎黃子孫,如果兄弟可以吵架,但是兄弟不可以忘本,因為吵架而改姓,我覺得這種民族之間的血融于水的感情的問題,還是應該用理性比較和平的方法來解決,對雙方都有利。
忘不了大陸的鄉親
白岩松:時間過得非常快,主席先生,從大陸回來已經一轉眼就快兩個月的時間了,經常會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會想到那短短的幾天大陸行程中的細節嗎?
宋楚瑜:我感受很深的那就是鄉情,很多人問我到大陸上你感受最多的是什麼,我當然第一個,那就是血融于水的那種感情,我差不多6歲的時候離開大陸,回去之後,尤其回到我的故鄉湖南湘潭,那個真的是滿街滿巷的鄉情,對我的熱情的招呼,我從他們眼睛裏面看到兩種,那種期待,一個是血融于水的感情,第二個是希望不要忘本之外,能夠對於兩岸的問題,能夠好好去處理。我這個感受很深。
對大陸領導階層刮目相看
除了這個感受之外,我也感覺到相當的感動,兩件大事,很多人説大陸最近從改革開放以來的進步,我覺得進步還不能夠形容我對大陸上實切的感受,我覺得是變化,那就是進步是有形的,變化是在那個當中找出它為什麼進步的道理,這個變化就是感受出來,百年來那種政治意識形態極端的發展,包括文革也好,也看到蘇俄,蘇聯解體的教訓,中國領導階層都把這些故事告訴我們,那就是民生為本,這些變化,很務實的變化,務實的這種作風,我感受非常深切。第三個,我真正感受出來,領導階層和許多的幹部,非常務實、誠懇的去工作,你説大陸上完全沒有缺點?我想也不必諱言,沿海跟內陸、南北跟農村,這些的差距,還有很多的問題要解決。
但是問題是在只要領導人階層,和整體的作風能夠用務實和誠懇的態度去處理的話就有希望,這個方面我倒覺得有四個字形容,叫做刮目相看。
兩岸交往臺灣首先要過心理關
白岩松:其實有很多的觀眾也好,百姓也好也會非常的關注政治人物之間的相見,因為那也是既有它大的層面的問題,也有個人之間的大家互相去了解,去溝通的過程,您這次到大陸,其實無論是跟胡宋楚瑜會也好,或者跟其他的大陸的領導階層見面的時候,留下的直接印像是什麼?
宋楚瑜:我覺得兩岸之間的發展,在過去這20多年來,最重要的兩件大事,一個就是蔣經國先生開放對大陸上的探親,使得兩岸之間民間的來往,一直到今天,我剛剛去查了數字,去年臺灣300多萬人次到大陸上。
白岩松:每天一萬人。
宋楚瑜:對,這種人次,開放以來三千多萬人次,臺灣到大陸上。
白岩松:平均一個人以上去過。
宋楚瑜:以上去過,這個對民間的來往非常重要。但是民間的來往不能夠反映在政治高層次的,大家對於共同的未來的願景能夠互通的話還是有一些瓶頸,所以這次楚瑜能夠跟連戰先生一起到大陸上去,最重大的一個突破就是讓高層次的這些政治人物直接第一手的彼此之間能夠交談,比如我把我的想法跟胡先生交換,胡先生也把他的想法也向我們説明,我把我們臺灣的顧慮,那就是説幾十年來兩岸的制度的差異,兩岸的隔閡,幾百年來臺灣跟大陸上面一些所形成的一些心理上的障礙,首先把心理上的障礙把它去除。我引用“新經”上所説的一段話,心無挂礙者無恐怖,你心裏有一點挂礙,你有一點恐懼的話,我就怕你吃掉我,你大我小,在這個情況之下,對方特別是胡先生説,包括曾慶紅先生也好,胡錦濤先生也好,都當著我們大家的面説,沒有大吃小的問題,沒有誰吃掉誰的問題,只有互利互補,大家共同集合中國人的智慧跟能力,共同和平的來處理這個事情。
用誠意來化解,所以這個之後我感受很深的是,在我離北京的那個早上他們立刻宣佈,對於臺灣,到大陸上的學生,享受跟大陸的學生同樣的待遇,學費待遇,可以同樣去找工作,同樣就業。
宋楚瑜:還有更大的突破的,那就是過去兩岸要去的話,有很多的簽住的規定,現在都説因為宋楚瑜所提出來的這些建議和大家的想法溝通了之後,既來之則安之,大家彼此間化解,主動的去做很多的工作的話,我覺得最近您看了農業開始,中臺辦特別是陳雲林先生他們都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現在我們兩個團,現在國民黨和親民黨團正在談這個事情,包括開放臺灣的水果,還有很多很多的措施。所以這些事情,我是覺得是一些正面的工作,我們能夠在當中叫做效綿薄之力,心裏面覺得也蠻欣慰的。
白岩松:其實大陸很多百姓也會從另外的角度去關注很多事情,比如説因為這次宋楚瑜先生帶整個親民黨代表團,所有行程、講話等等都是非常非常的展現在公眾面前,大家也會去想,為了這樣一個出行,比如主席先生會做哪些精心的準備,而哪些又是無法準備?
宋楚瑜:有一些無法準備的是臨時會出什麼狀況,比如説要題詞,要去寫一些東西,我丟下毛筆已經十多年了,20年了,所以這是無法準備的,但是人的準備,心理上準備的事情,那就是我們到底用什麼樣的態度跟對方大家彼此交換一下意見,那心裏面可以準備的,四個字誠意化解。那就是説我既不會説是像很多綠營的形容説我們是以去投降的態度,但是另外一方面,那也不是説要去討好或者任何的作為,其實兩岸真正就是要用誠意,誠意,我很誠懇的把臺灣,我做臺灣省省長,走遍臺灣309個鄉鎮,我到的臺灣民眾真正的想法是什麼,愛鄉愛土,這是應該受到肯定的,不要把它冠上那就是搞臺獨。但是另外一方面,臺灣跟大陸上面血濃于水,它有很多很多實質上面、文化上面的東西,我們也不能夠否定歷史的這些價值的事情,所以用這些誠意的事情,大家彼此去交流,去化解,合則兩利,兩利則合,對雙方都有利,自然也會合起來。假如説只會對對方有利,對我們不利,我想你打死臺灣的人,他也不會去。我很坦白的跟您説一個短短的故事。
我説如果今天大陸上我不是看到很多的變化,有這麼多臺灣的這些臺商會去投資嗎?會到那邊去接觸嗎?如果大陸上還是在文革時代那個時候,你就是把他抓來,他還要想辦法逃掉,但是今天你不請他,臺灣的政府再怎麼限制他,他為什麼要來,他曉得去那邊是有機會的話,受到尊重,受到待遇的話,所以彼此多溝通了解,自然這個問題就化解了,所以有些是可以準備的,有些是無法準備的,但是有一點是我們共同的,彼此心靈相通,一通百通,這就是我最近開始所談到的,三通只是結果,但是真正要通的是彼此之間的心靈相通,所以搭起那個溝通之橋,不就是胡總書記一開場的時候就説,他希望我們真正搭起一個溝通之橋,心靈互通之橋,合作之橋,有這樣的一個共識之後,自然問題就比較容易解決。
學説大陸方言不是功課是潛移默化
白岩松:因為很多的觀眾後來在網上,在各個方面都對您比如到湖南,到哪個地方,包括到上海、北京都會説出當地的語言來,印象特別深,這是在臺灣就已經做好的功課,還是在旅程中即將到下一站的時候才做的功課?
宋楚瑜:其實不是做的功課,是在潛移默化中的一種反映,怎麼講呢,就是臺灣絕大多數的除了都是從大陸來臺灣的,在臺灣的所有這些鄉親不分省籍的,我們從小都是在一起長大,雖然我父親是湖南人,我坦白跟你説,我從小沒有講過一句湖南話,什麼原因,因為我從小受的是我們正規的臺灣的國語教育,這個教育就是講普通話。但是你在潛移默化之中,我聽到父親跟我叔叔在講話的時候,那個鄉音自然就會反映出來,我跟軍眷眷村裏面絕大多數都是在四川長大的,所以我也會講非常流利的四川話。我走遍臺灣一些鄉鎮,所以我會講,學一點閩南話和客家話,我還有很多很多好的朋友,像萬水,從小生在陜西,所以我會“我是陜西人,陜西姑爺”,也會講講陜西話。講得不是很道地,但是我常常就像我在選臺灣省省長的時候,學閩南話一樣,我説我講的閩南話講得不道地,是三七五的,就是打個折扣,但是我的誠意是百分之百的,一樣的,所以我到南京又恢復出來記憶裏面的南京話,南京大蘿蔔,乖乖隆地咚,都還記得這些話,自然就會反映出來那種潛移默化,就是長在每一位我們在臺灣鄉親裏面在血緣、文化、生活習慣當中所反映出來的,我不過只是那個樣板,反映出來用嘴很明確的反映出來,其實我們很多的生活裏面反映出來兩岸的文化的血脈的關係,那更深了,我們的文字,我們的語言,我們的這些會話,我們的生活習慣,我們所拜的神明,哪個跟中國沒有關係?所以去中國化是行不通的。
夫人唸唸不忘跟吳儀副總理的閒談
白岩松:好多人會把注意力包括去大陸的感受,問您,包括主要問您,還包括團裏其他的成員,但是可能很少會把話筒放在您夫人的面前,今天是一個機會,在完成這樣一次對她來講也是期待很久的一個旅程之後,她的感覺怎麼樣,她對哪些問題是格外的回到臺灣之後會跟您念叨念叨?
宋楚瑜:她很念叨的幾件事,因為她從小在陜西,那個時候是戰亂,她又搬到了上海,所以大家聽到萬水可以講很流利的上海話,其實這種鄉情的感受跟我一樣,她有兩件事情,回來之後常跟我談的。第一個是對於臺辦的那個熱忱和他們工作的努力,跟蔣經國先生那個時代那種很務實、很踏實的作風,誠懇、務實,她對於這些臺辦的那些認真工作的那種情緒和工作的效率非常感動,細細節節的事情都招呼得非常讓她感受深切。
第二個,她唸唸不忘是跟吳儀,吳副總理的閒話,因為我跟胡總書記談話之前,單獨談話之前,她跟,萬水跟吳副總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們兩位在圍繞臺灣附近有很多的談話,她對於這樣的一位女性在大陸上扮演這麼樣一種角色,對她的風采,對她的見解也有高度的評價。
為什麼臺灣意識不是臺獨
白岩松:其實去大陸行的焦點當然比如説會是胡宋楚瑜會,包括胡連會。但是如果説到第二個焦點,馬上就變成了兩次演講,您是在清華的演講,談到了臺灣意識不意味著臺獨,選擇這個主題,您的考慮是什麼?
宋楚瑜:我最大的考量,其實就像是我跟中國的領導階層所説的,他們都對於蔣經國先生給予高度的評價,談到三件,民族情感,民生建設跟民本的作風。我相信兩岸之間,甚至制度上融合再有不同,但是對這三件事情,確實有相當的交集和共識。那就是我們強調的民族情感。所以我在清華的演講,您還記得我拿出來那個《News week》,我雖然在旅行當中,兩天前在美國出刊的《News week》,新聞週刊,我們還是資訊不能夠脫節。但是這裡面談到的大家共通兩岸,希望中國人能夠創造出一個新的華夏復興的文明,
應該是中國的重新再復興和中國的再發展。其實中國的發展不是要對其他國家的威脅,而是重新讓中國人能夠享受到跟全世界同樣的尊嚴、平等的那個基本的地位。所以您剛剛所提到,我為什麼提出這兩點,其實另外那一點也在強調,那就是真正兩岸如何的讓這個民族的情感當中,相互之間能夠尊重,那就是我是個湖南人,我在臺灣,在省議會的時候,那個時候民進黨對我的挑戰,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哪人,我説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我也是愛鄉愛土的臺灣人,我也是一個喜歡吃辣椒的湖南人,其實都沒有衝突,所以這些臺灣的基本的意識應該受到尊重,但是臺獨的政策事實上是走不通,沒有必要,而且會帶來災難,在這種情況之下,把它凸現出來。就是我剛剛所説的,那個民族的情懷當中的一個支脈的注腳,但是更重要的,我們中國富強之後,到底我們追求的是什麼,是少數人的富強康樂呢,還是絕大所有民眾都能夠共用這個富強康樂的國事?這個部分就談到了不只是經濟的富裕,精神上也要富裕,更重要的透過教育的普及,不要讓貧窮世襲化。那就是讓大家都有公平、平等的機會,追求知識、精神上的均富,才能夠讓中國人真正感受出來什麼是一個現代化國家應該有的基本價值觀念。所以我選擇説中國富強,我們幾十年來,幾百年來所追求的論戰,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到底是什麼?那就是如何去柔和出來,找到一個大家共同的一個道路,這個道路如果套一句大陸上所説的話,用中國特色的一個現代化的一個特殊的詮釋,但是從臺灣的角度來説,臺灣有臺灣的優點。
臺灣在過去也犯了一些錯誤,但是也有很多累積起來的寶貴、豐富的一些成果、經驗,大家彼此可以互享,避免不必要的一些錯誤,然後朝向一個比較開朗和前瞻性的共同未來。
推動“三通”綠營、藍營都有問題要解決
白岩松:您在大陸的時候因為一直是我在做直播,您有一句話我印象非常深,您非常誠懇的説了一句話,不要聽楚瑜我在説什麼,而要看我回臺灣做了什麼,大家很關心,您這句話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另外這兩個月在臺灣做了哪些?
宋楚瑜:您所説的就是我在清華特別看了那四個字,叫行勝於言,不要看聽,或者是我在北京和大陸説了什麼,要看我們共同在這邊做了什麼。我們回來之後,親民黨又成立了17個小組,分別的就如何落實我跟胡錦濤先生所達成的共同的六點決議,包括我們已經派團去參與共同對於農業的這個問題,現在要準備在今年年底之前,共同成立一個兩岸的平臺,就是來繼續的追蹤或者進一步強化、溝通兩岸的共同的事務。
同時來積極推動旅遊的事情,更重要就是關於三通的事情,其中必須在這邊要向大陸鄉親特別説明一點,綠營有綠營的一些瓶頸、障礙,藍營也有一些問題要解決。以藍營來講,我們親民黨特別在這次農業團裏面不爭功,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我跟胡先生所達成的很多的協議,大家共同來推動當中,這是團,因為國民黨比較大,人比較多,因此我們這次特別請曾委員他來擔任兩團的共同的總團長,開始的時候我們也提出來應該由我們這邊來組成一個團,分別的去,他説我們應該合在一起,就讓國民黨這次來做總協調,但是這種不搶功,這是我們用行動來表達,對於民眾好的事情成功也不必在乎,但是另外一方面,假如做得不好的時候,也當仁不讓,要去刺激,要去監督,要好好去做,所以剛才講後面這些事情我還要持續去強化,去好好做,
“連宋大陸行”歷史會作出評價
白岩松:針對上次去大陸的參訪,我這兒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説大家有的時候對它的評價往往把歷史這樣的字眼跟它緊緊捆綁在一起,過去兩個月的時間了,您回頭怎麼評價從連先生到您的這次大陸之旅,它對海峽兩岸的關係從歷史的角度來説,是質變、量變還是怎樣的一個評價?
宋楚瑜:我覺得從歷史將來的評價,就像胡先生跟我們談話,他説歷史會證明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一次訪問,那就是連先生跟我去訪問之後,我剛剛特別提到了,是打破了兩岸直接高層次政治人物接觸的那個禁忌,而且用務實的態度,彼此之間去溝通,去了解對方在內心深處當中某些顧慮,和臺灣人民對於私有財産制度的保障?這是我們內心的一些陰影和顧慮。在對方的那個內心裏面,我很直接了解得到,就是不管誰執政,都不可能違背到民族大意,放棄把這樣的一個土地拱手,從中國的整體的版圖裏面拋出去。而相對的,什麼問題都可以談,對岸願意就臺灣某種上面的空間給予相當的尊重。
在這種當中,很顯然有很多的交集感,不管是質變也好,量變也好,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大家心情的變化,也了解得到對岸在某種程度上在改變,臺灣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面也需要做一些調整,那就是1949年,我們那個時候所受的教育,我們從制度上面的對立,把它不斷的叫做向上去膨脹到變成民族的對抗,甚至於説是走上彼此之間的武裝的永遠的這種對抗的話,那樣子,無限上綱的結果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不會戀戰主席的職位
白岩松:談完了大陸之行,其實到了臺灣之後也有很多新的關注,比如説從大陸會看到一些資訊,包括到臺灣的時候也看到一些資訊,就是説前一段日子宋楚瑜先生萌生退意,尤其在最後的截止日期是黨內另外一些人説宋楚瑜先生你不能走,你必須重新成為黨主席,究竟是什麼樣讓您心情産生變化,一時的煩燥還是真的很久都在想這個問題?
宋楚瑜:其實很多人常常提到四個字,叫做“世代交替”,認為年齡如何,其實60來歲,您説非是很老倒也不見得,但是我也必須尊重一個我們黨內的民主機制,也沒有説天下説非我來幹黨主席不可,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們也必須了解得到,那就是如果確實我們的路線,我們的政策,我們的方向是正確的話,我也願意繼續跟大家奮鬥到底,我對黨主席這個位置並不戀戰,也不堅持。
我曾經跟張副主席,張昭雄先生也好,跟其他幾位也説,如果另外有更適當的人選,我願意來全力協助他,就像我跟國民黨之間同樣的一些想法,我過去曾經擔任過國民黨的秘書長,其實現在國民黨,除了連先生之外,其實過去我跟他們都有長官、部署的關係,其實大家彼此之間都是好朋友,但是過去所爭的就是剛剛所説的路線跟方向的問題,我跟李登輝先生之所以決裂,最重要從凍省開始,後來終於證明李先生動審是要推臺灣跟中國分離的第一步。不過當時沒有很明確的,他講得很清楚。但是很顯然,今天證明那個政策路線是我們今天所必須要堅持的。所以我沒有用辭意和去意來描寫我的心情,我只是説不需要戀戰于職位,但是該要做的工作,那個責任絕對不放鬆。所以我最近還可能要出國一段時間,再做一下未來我們要怎麼樣持續的,就像我剛剛所説的,套一句孫中山先生所講的話,要喚起民眾,喚起民眾,要讓更多的我們在臺灣的鄉親和兩岸的鄉親,共同的體會出來兩岸合則兩利,道理在哪?用什麼更好的方法讓大家共同凝聚共事,不要再心存幻想,我最近不只是用這樣的方式,我也跟國外的很多使節,在臺灣的,溝通這樣的概念。那就是説不要把這個問題複雜化。
對於未來不會追求名位
白岩松:您現在在面對未來的日子裏頭,其實還有很多的難題會讓您面對,是強打起精神,還是的確已經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包括周圍人的一些態度,讓您套用以前臺灣經常會有的思路叫我講再生,充滿活力的又重新回到這個位置上?
宋楚瑜:我可以講,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公開露面,但是私下太多的朋友來看我,給我很大的鼓勵,甚至於還有位老先生一定要來見我,把當時商鞅變法的時候去見秦孝公的那段故事還要講,還要我把文章好好念,他説要做大事的,真正有些時候一般的人可能不了解,但是要帶領風潮還是應該要堅持,來給我很大的鼓勵。像這些事情,讓我再有一些思考,我覺得我該做的事情我會持續,當仁不讓,不是為個人追求任何的名位。
我們必須要對歷史負責,我們必須要對兩岸所有的中國人負責。我們更要對世界這個和平要負責,那就是親民黨所走的路線雖然很艱苦,但是是正確的,那就是和解不是為個人去換任何的好處,和解是讓這個地區所有的人,特別是包括臺灣的鄉親,跟對岸的鄉親,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能夠找到一個最好的方式,能夠化解不必要的戰爭衝突。
“國代”選舉失利也顯示出臺灣鄉親對於政治的厭惡
白岩松:面對親民黨,其實現在大家會關注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前一段時間5月份國大的選舉就受挫感,因為300個席位裏面新民黨只得到18個,接下來還有縣市長以及其他的選舉會不會扭轉這種局面?
宋楚瑜:剛剛我説到了,那就是選舉有起有伏,但是政黨的存在,基本的理念是不可以隨便動搖的。
我剛剛所説的上次國大代表的選舉去投票的有75%沒有去投票,那就顯示出來臺灣很多的鄉親對於政治的厭惡,就是政治變成沒有生産力,只有破壞力,只有形成難愈的對抗對決,白先生,您都不了解,對抗到一家先生跟太太會吵,父母跟孩子會吵,一個政治弄到變成全家不和,帶給這個社會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但是親民黨也要反省,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夠創造更大的影響力,來讓社會大眾來説明我們的政策和方向是正確的,其實不斷的很多人已經逐漸的了解得到,我走到街上,和萬水走到那些百貨公司,到了地攤,好多人拉著手,鼓勵她説千萬不要氣餒,我們的孩子不希望打仗,我們的先生希望要有工作,我們家裏面的治安,家裏出去要有安全。只要兩岸問題不能好好處理好的話,這些問題統統沒有辦法解決,從來沒有一個國家有哪一件事情,穿透到整個社會的層面,那就是像臺灣的兩岸問題。
兩岸問題沒有處理好,臺灣的族群對立就是兩岸問題當中的一個小型的反射,臺灣兩岸的問題沒有處理好,我們臺灣的經濟跟大陸上面到底是應該分道揚鑣,還是應該接軌,大家互助互補,兩岸的問題沒有處理好,臺灣的一些犯罪人跑到大陸,大陸上面的人到臺灣來作姦犯科,有什麼好處呢,所以整個事情全世界沒有看到有那麼樣一個事情是穿透到整個社會的層面,所以親民黨要做更大更大的努力,去化解這件事情。
親民黨發展錢不是根本問題
白岩松:第二個問題是親民黨畢竟是一個新建立的黨,它不像國民黨是百年老店,包括今天我們來親民黨的總部那會跟國民黨的11層樓還是完全不一樣的,民進黨作為執政的,它的公權力等等各種因素比你要好過的多,但是據説親民黨在發展過程中甚至需要您個人親自的貸款,甚至有幾百萬的台幣,怎麼樣改變一下這種面貌,讓您不至於變得還要去為錢考慮很多?
宋楚瑜:其實錢不是最大的問題,根本的問題就像孫中山先生是國民黨創黨的總理,所提到的,那就是它所帶給人民的未來的期盼是什麼,所以真正財務的問題,嚴格講起來,柴米油鹽,當然需要照顧,但是真正親民黨最大的問題,就像孫先生在他的“孫文學説”,最近我沒事的時候又在拿來看看,他説他在做大總統的時候,還不如他在領導革命的時候來得更覺得有志氣和覺得他有影響力,他説當革命成功了之後,那些黨員意志反而消沉了,反而對於原來的主張都不去追求了,都開始有惰性了,所以他才重新用毛筆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孫文學説》,要重新喚起民眾對於過去的理想的追求,等到他當了大總統之後,袁世凱開始竊據革命的成果之後,他希望國民黨的這些黨員重新討袁,這些人都當了督軍,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理他了。甚至於孫中山先生的信徒陳炯明還用炮來打他,所以這些故事,最近國民黨的黨員告訴我説,宋楚瑜主席您千萬不要擔心,當年孫中山先生的信徒還用炮來打他,現在您只不過人家用嘴巴罵你兩句,好多了,當然這是我寬心的話,但是我們所要真正務本的、務實的要做什麼,就是我們所堅持的理想是什麼,昨天有兩位老先生,真正地地道道的臺灣的醫生,昨天到我家裏來,親自來看我,一位93歲,一位89歲,他們跟我來講一句話,他説宋楚瑜主席,你對臺灣政治最大最重要,將來要去強調的,就是你親民兩個字。
他用英文還講People first,他説現在的政黨如果每天只是為黨的利益在追求,要贏得選舉的勝利而犧牲人民的福祉,到底是人們的福旨為先,還是黨的勝利為先,黨贏得了勝利,像民進黨三五年之內這麼腐化,這麼腐化,兩岸的問題弄得那麼糟,南部的淹水淹得這麼厲害他們也沒有好好去關心,像你做省長一樣,到底我們支援一個政黨幹什麼,他們這句話確實讓我感受很深,那就不是錢,是黨的真正資産在思想,黨的資産我們從國民黨那邊拿到了不少,什麼資産,孫中山先生的那個資産,天下為公,那一個真正的喚起民眾,那個務實的做法。
白岩松:軟力量。
白岩松:第三個問題,這回您依然是黨內的很多人説宋楚瑜主席不能走,您最後留下來,其實大家松了一口氣,另外一方面也是大家一直在關心的問題,從2000年開始大家希望這個黨越做越豐富,能對海峽兩岸的關係,對臺灣的老百姓起到越來越多積極的作用,怎麼樣,畢竟這個黨跟宋楚瑜楚瑜的關係是太密切了,宋楚瑜楚瑜帶動了這個黨,但是反過來它又必須長期發展,怎麼讓您的個人影響繼續發揮,同時讓這個黨即使離開某個個人也可以繼續前進?
宋楚瑜: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是一個有序經營的一個政黨,這個有序經營政黨不僅是它的領導人的領導作風,但是更重要的,希望訓練和培訓一些接班的班底,和他的這些想法,能夠為更多的民眾所接受,這就是我們現在在持續努力的一些工作。我們親民黨在短短的三五年當中,培養了不少的我們的精英人才,在各種選舉裏面冒出頭角,政黨的歸屬性其實政黨本身只不過是集合一些人,志同道合的人,但是什麼叫志同,什麼叫道合,那個才是我們真正所應該強調的,所以兩個具體的方向,我們要更強化培訓的工作,第二個,我們應該再把我們的這種想法,做更多紮根跟宣導和教育的工作,這個工作我們還會持續去做。
下次去大陸最想看故宮爬黃山
白岩松:最後一個問題,雖然從大陸回來才兩個多月的時間,可能也會有很多人在想,主席下一次去大陸會是什麼時候,其實從您的個人角度來説,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更想去的地方會有哪些?
宋楚瑜:其實隨時都很想去,但是我也了解現實上有一個很重大的問題,那就是承蒙對岸鄉親的抬愛,如果我現在隨便去的話,説他來會不會有一些什麼重大的事情,其實沒事也應該可以去,去看看好多名勝古跡,我很多小時候想去的地方,或者是平常念歷史的時候,我在國民黨服務的時候,在我們的會議室裏面我特別請了一個書法家,把“岳陽樓記”,范仲奄的“岳陽樓記”就寫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種句子都寫在墻上,我好想去岳陽樓,這次擦肩而過,我們的同事可以去,我反而沒有去,我倒是也想去岳陽樓,我也想去媽媽的故鄉——蘇州,我也很想去北京,我已經進到北京,連故宮都沒去看,你想想看,當然好想去看,所以我隨時都想去,但是這要看實際上面的一些問題把它去解決,只要不忉擾對方,我很願意很低調的去看一看,我有一個請求,那就是下次我去的時候,場面不能那麼大,當然那個時候的場面大它有一個基於歷史上的原因,它是兩岸幾十年來第一次高層次的這樣子以政治人物的交往,需要做一些宣導,將來我覺得去爬爬黃山,好多人説黃山好美,九寨溝,還有四川好多地方,我都好想,我好想去張家界,我都好想去看一看。
白岩松:我聽出您的意思了,只要不添太多的麻煩,其實您非常想去?
宋楚瑜:非常想去。
來源:央視《東方時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