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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與“神農”其人其事

  時間:2006-08-05 13:39    來源:     
 
 

道家與“神農”其人其事

——《莊子》、《淮南子》所描繪的“神農”形象

黃 釗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摘要:神農是傳説中的人物,對於其人,不僅在我國儒家文獻中有一系列相關記載,而且在道家文獻以及其他史籍中亦有許多相應記載。這裡擬以《莊子》和《淮南子》為例,説明道家筆下的神農形象。揣摩兩書關於神農的描述,可知它們多是作者們虛構出來的,屬於寓言性質的東西,旨在借聖賢立説。《莊子》所寫的神農,表達了莊周學派的理想追求;《淮南子》所寫的神農,則表達了秦漢新道家的理想追求。儘管如此,兩書中有些記述,仍從特定角度保存了一些有關“神農”的傳説性資料,具有一定的史料價值。

  關鍵詞:神農  道家  《莊子》 《淮南子》  

  神農是傳説中的人物,對於其人,不僅在我國儒家文獻中有一系列相關記載,而且在道家文獻以及其他史籍中亦有許多相應記載。這裡擬從道家視角,並以《莊子》和《淮南子》為依據,簡要談談神農其人其事。

  一、關於神農其人

  神農,又稱神農氏,我國歷史上的古帝之一,與燧人、伏犧並稱“三皇”(據《尚書大傳》説)。相傳,“神農”生於姜水,以姜為姓。“起于烈山,又稱烈山氏”,“初都陳,後遷魯。立一百二十年而崩,葬于長沙。”(參見《辭海》,中華書局據1936年版複印本)

  (一)神農與黃帝、炎帝的關係

  神農乃軒轅黃帝之前的古帝,據《史紀五帝本紀》載:“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徵。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徵不享,諸侯鹹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不能伐。”又曰:“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貊、虎,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徵師諸侯,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而諸侯鹹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黃帝。”由此可知,神農氏乃是軒轅黃帝之前的一位天子,因後來權勢衰頏,無力征討“暴虐百姓”的諸侯,便被“修德振兵”的黃帝所取代。

  神農,亦説即是炎帝。故董仲舒《春秋繁露三代改制》中有“以神農為赤帝”一語,“赤”與“炎”通,據此,則“神農”即“炎帝”也。但從司馬遷的紀載來看,似乎炎帝與神農並非一人。讀《史紀五帝本紀》所載,可知在司馬遷眼中,黃帝與神農的關係是“代”與“被代”的關係;而黃帝與炎帝的關係,乃是征討與被征討的關係,則神農與炎帝並非一人。以上兩種見解,孰是孰非?目前因資料闕如,難以判斷,姑且存疑,以待後來者新的發現。

  (二)神農的歷史貢獻

  神農作為一代古帝,對中華民族的文明進步作出過卓越貢獻。這具體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神農是中國古代農業的開創者。《周易係辭傳》曰:“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據此可知,神農發明瞭木製農具“耒耜”,給農業帶來了“耒耨之利”;又《淮南子齊俗訓》載:神農“身自耕,妻親織,以為天下先。”這一記述告訴我們,神農曾帶頭從事耕織,“以為天下先”。這對於“教民稼穡”,發展當時的農業生産,無疑作出了重大貢獻。

  其二、神農是中國古代用中草藥療病的開創者。《淮南子修務訓》載:“古者民茹草飲水,採樹木之實,食蠃蛖之肉,時多疾病毒傷之害。於是神農乃始教民播種五穀,相土地,宜燥濕,肥饒、高下,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這裡不僅記載了神農“教民播種五穀”的歷史功業,而且突出強調了神農“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這是對古代用中草藥治病即中醫事業的確立所作的開創性貢獻。為了完成這一偉大事業,神農將自己的生命置之於不顧,乃致遭遇“一日而遇七十毒”的驚險歷程。

  其三、神農是中國古代商業的開創者。《周易係辭傳》又曰:神農之時,“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這裡告訴我們,神農時代,在日中時分,舉行集市交易,召致天下民眾,匯聚天下貨物,讓百姓們相互交易,“各得其所”,滿意而歸。顯然,這是對中國古代原始商業所作的開創性貢獻。

  以上,神農作為中國古代農業的開創者、中醫藥的開創者以及古代商業的開創者,其對中華民族的文明進步都是了不起的貢獻。正是由於這一切,神農受到華夏民族的擁護與崇敬是理所當然的。

  二、道家所描繪的神農形象

  道家是春秋末年的老聃所開創的以“道”為最高範疇的一個著名學派。這個學派為了表達自己的學術見解,常借古代聖人之言行來論證自己的學術觀點。《老子》一書,未列古代具體的聖人之名,但全書用“聖人”立説共29見。後來的道家學派,為了發展或推進老子的學説,往往將“聖人”具體化,對古代三皇五帝多有涉獵,亦反覆提到“神農”其人其事。需要指出的是,道家筆下的“神農”,多屬於寓言性的東西,並非寫實的産物。之所以如此,其目的在於借神農等遠古時代的聖王立説,以便傳播道家的人格理想與價值取向。下面試就《莊子》與《淮南子》所描繪的神農形象作簡要闡述。

  (一)《莊子》所描繪的神農形象

  《莊子》,是莊周學派著作的彙編,全書分內、外、雜三篇,其中《內篇》七篇、《外篇》十五篇、《雜篇》十一篇,共三十三篇。書內既有莊周本人的著作,也雜有其後學的著作。儘管該書非一人所作,但思想風格大體相近,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全書集中表達了莊周學派的思想觀點,是繼《老子》之後一部極其重要的道家經籍。該書提及“神農”共有8次之多其中除《知北遊篇》兩次(按:該篇談及“婀荷甘與神農同學于老龍吉”時,先後兩次提到“神農”,此“神農”據成玄英《疏》言:實“非三皇之神農”)外,其餘均指三皇之一的“神農”其人。細讀《莊子》,可知其筆下的“神農”,乃是道家從自己的學説需要所塑造出來的人格范型。具體説來,主要有如下幾點:

  其一,將神農説成是“至德之世”的聖王。《胠篋篇》雲:“子獨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畜氏、軒轅氏、赫胥氏、尊盧氏、祝融氏、伏犧氏、神農氏,當是時也,民結繩而用之,甘而(其)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若此之時,則至治矣。”這段文字中的“神農”,和容成氏、祝融氏、伏犧氏、軒轅氏等一批遠古時代的聖人一樣,都是“至德之世”的聖王。他們“不以智治國”,而讓“民結繩而用”,使民眾均受其福,得以“甘而(其)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不難看出,這一描述旨在宣傳《老子》所言:“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的愚治主張。我們知道,老、莊從“無為”的基本思想出發,倡導“絕聖棄智”、“絕巧棄利”。《莊子》明確強調:“彼聖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故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鬥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聖法,而民始可與論議……”這些論述,對《老子》所倡導的“絕聖棄智”、“絕巧棄利”的“愚治”思想,作了淋漓盡致的闡發,它與上述許多聖王治國成效相互呼應,從而使老子“大智若愚”的思想得到張揚。

  其二,將神農、黃帝之世説成是“德又下衰”的又一典型。《繕性》説:“古之人,在混芒之中,與一世而得澹漠焉。當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智,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當是時也,莫之為而常自然。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犧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農、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澆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後去性而從於心。……然後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這一段議論,先把遠古時代説成是“至一”(即完美而齊一)的美好時代,它“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但是,這個時代到後來日益退化,不斷衰頏。一是燧人、伏犧式的衰退,表現為“順而不一”(即順從而不齊一,即産生了矛盾);二是神農、黃帝式的衰退,表現為“安而不順”(即安天下之中有不順從者,即出現了某種反抗):三是唐堯、虞舜式的衰退,表現為“興治化之流,澆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即興起治理教化,使原本淳樸之質遭到破壞,出現了“離道”、“險德”的局面)。不難看出,這裡所指的六位古帝所處的時代,分別代表了三種退化模式,其中神農、黃帝所處時代,屬於第二類退化的典型。這種把社會説成不斷退化的見解,集中表達了道家的退化觀念,它並不符合歷史的實際。如前所述,神農教民稼穡、遍嘗百草而探索療病之方,以及倡導古代市易,都有助於推動社會進步。所以,《莊子》將之視為退化的一代,是有違客觀實際的,我們不可信以為真。

  其三,把“神農、黃帝之法則”説成“乘道德而浮游”的典型。《山木篇》言:“若夫乘道德而浮游”,“無譽無訾,一龍一蛇,與時俱化,而無肯專為。一上一下,以和為量,浮游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則乎可得而累邪?此神農黃帝之法則也”。這裡所謂“神農黃帝之法則”,實即莊周學派的法則,其意在以神農、黃帝為依託,説明“乘道德而浮游”主張的權威性。而所謂“乘道德而浮游”,指的是《莊子》所追求的精神自遊。這種精神自由,超脫對現實的依賴,而表現為“無譽無訾”(意為不追求榮譽,也不遭受侮辱,實即超脫榮辱)、“一龍一蛇”(意為一時為龍,一時為蛇,能貴能賤,實即超脫社會地位)、“與時俱化,而無肯專為”(意為時變我亦變,沒有固定形態,實即超脫時空)、“一上一下,以和為量”(意為能進能退,經常保持心理平衡,實即超脫人事升降),最後達到“浮游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意為與萬物之祖即“道”平起平坐,既能主宰萬物,而又不被萬物所主宰)的境界。顯然,這種對現實的種種超脫,意在表達《莊子》對精神自由的嚮往與追求,它在現實中永遠無法實現,因而不可能是“神農黃帝之法則”,而只能是莊子的一種人生理想。

  其四,把“神農之世”,説成是“至德之隆”的典範。《盜跖篇》曰:“神農之世,臥在居居,起則於於,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這裡把“神農之世”的社會道德描述為最理想的狀況,稱之為“至德之隆”,即當時道德達到盡善盡美且無比隆盛的境界,其具體表現是:人民生活自由自在(“臥在居居,起則於於”),一切都很原始樸真(“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人們安於自食其力,且心地善良(“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這一切正是道家所嚮往的樸真之德。與此相一致,《莊子讓王》也有一段與“神農之世”道德相關的記載:“昔者神農之有天下也,時祀盡敬而不祈喜(通‘禧’),其於人也,忠信盡治而無求焉。樂與政為政,樂與治為治,不以人之壞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時自利也。”這裡再一次對神農時代純厚樸真之德作了描述。《莊子》的作者們之所以反覆歌頌神農之世的道德狀況,其旨在表達“反樸歸真”的道德追求。我們知道,在道德取向方面,道家倡導“反樸歸真”,《老子》曾明確提出“復歸於樸”、“復歸於嬰兒”;《莊子山木》設計了一個“建德之國”:“其民愚而樸,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與而不求其報,不知義之所適,不知禮之所將,倡狂妄行,乃蹈乎大方”。這個“建德之國”的道德狀況,與“神農之世”的“至德之隆”一脈相通,其旨都在於表達“反樸歸真”的道德理想。

  綜上所述,《莊子》所涉及的“神農”,多是構想出來的,意在借聖賢立言,宣揚道家的學術觀點。因此,我們不可完全以莊子之描述為據,來評價神農其人、其事。

  (二)《淮南子》所描繪的神農形象

  《淮南子》是漢初黃老之治的理論總結,集中反映了黃老新道家的學術觀點。這部書乃是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為探討黃老之治而撰成的道家新著。它體系寵大,思想新穎,繼承發展了稷下道家的學術成果。全書涉及“神農”其人其事共達13次之多。同《莊子》相比,它對“神農”的描述,也具有借聖賢立言的旨意。關於這一點,《淮》著作者已坦誠提及:“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賤今,故為道者,必托之於神農黃帝,而後能入説。”(《修務訓》)這是公開承認其引述神農黃帝之事,具有“托”的性質。需要指出的是,它借神農黃帝立言,在許多方面具有黃老新道家的特色。從這一點説,它與《莊子》又有所區別。

  其一、歌頌“神農之治”。《主術訓》言:“昔者,神農之治天下也,神不馳于胸中,智不出於四域;懷其仁誠之心,甘雨時降,五穀蕃植;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月省時考,歲終獻功;以時嘗谷,祀于明堂。……其民樸重端愨,不岔爭而財足,不勞形而功成,因天地之資,而與之和同。是故威厲而不殺,刑錯而不用,法省而不煩,故其化如神。”這裡對“神農之治”予以熱情讚頌。在作者看來,神農治天下的方法,集中表現為“神化”,即 “神不馳于胸中,智不出於四域;懷其仁誠之心”,而天下治。其具體表現是,民眾樸實、厚重、行為端正,他們不用忿爭,而財用充足;不用勞形,而功業自成;因自然所給予的條件,而達到了和同的境界。因此,當時的頭領有威嚴而不用刑殺,刑具擱置起來而不必運用,法律簡明而不煩瑣,這就是秦漢新道家所嚮往的“神化”。故又曰:“故聖人事省而易治,求寡而易澹,不施而仁,不言而信,不求而得,不為而成,塊然保真,抱德推誠。……刑罰不足以移風,殺戳不足以禁姦,唯神化為貴。”這種“神化”的方法,乃是對道家“無為而冶”思想的新發展,特別是強調“懷其仁誠之心”、“ 不施而仁,不言而信”等,都表達了新道家對儒家成果的因襲與繼承。顯然,這裡的“神農之治”,並非真的出自神農,而是當時黃老新道家所嚮往的治道的思想反映。

  其二、把神農等五聖説成是“莫得無為”的典範。我們知道,老、莊等早期道家,強調無為自化,其所謂“無為之治”,帶有消極順應自然的特性,實際上否定了“有為”的合理性。漢代新道家同早期道家有所區別,它對老莊的“無為”作了改造,突出了“有為”的合理性。《修務訓》指出:“或曰:‘無為者,寂然無聲,漠然不動,引之不來,推之不往,如此者乃得道之象。’吾以為不然。”這裡“吾以為不然”一語,表明作者不贊同“寂然無聲”式的消極無為。為了説明自己的觀點,作者以“五聖”為例,指出:“以五聖觀之,則莫得無為明矣。”這是説,“五聖”都重有為,“莫得無為”(即不搞“無為”)。這裡所説的“五聖”,指的是“神農、堯、舜、禹、湯”五位帝王。這五位帝王,一個個都重有為:“神農乃始教民播種五穀……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堯立孝慈仁愛,使民如子弟,西教沃民,東至黑齒,北撫幽州,南道交趾……”;“舜作室,築墻茨屋,闢地樹谷……”;“禹沐浴霪雨,……決江疏河,鑿龍門,辟伊闕……”;“湯夙興夜寐,以致聰明,輕賦薄斂,以寬民氓,布德施惠,以振困窮……”這些實際例子,都證明“五聖”不是無為而治,而是有為而治,故作者總結説:“此五聖者,天下之盛主,勞形盡慮,為民興利除害而不懈”。這就把“五聖”説成是“莫得無為”的典範。強調五聖不搞“無為”而重“有為”,這實際上是用五聖之有為,來改造早期道家的消極無為,從而表現了黃老新道家積極進取的精神狀態。

  其三、把神農等古代“聖人”描繪為“貴因”的典範。《淮南子》十分重視“因”。所謂“因”,就是要求人們在社會實踐中要因勢利導,因物為用,因時而作,用今天的話説,就是一切從實際出發。作者為了論證自己的“貴因”主張,有意把神農等古代聖人描繪成“貴因”的典範,《原道訓》曰:“是故禹之決瀆也,因水以為師;神農之播谷也,因苗以為教。”《泰族訓》亦曰:“聖人之治天下,非易民性也,拊循其所有而滌蕩之,故因則大,化則細矣。禹鑿龍門,辟伊闕,決江浚河,東注之海,因水之流也;后稷墾草發苗,糞土樹谷,使五穀各得其宜,因地之勢也;湯武革車三百乘,甲卒三千人,討暴亂,制夏商,因民之欲也,故能因則無敵于天下矣。”這裡所説的“因”,不是消極地順應自然,而是在尊重客觀實際的前提下,積極有所作為。它從又一層面反映了漢代黃老學者積極進取的務實品格。

  其四、讚頌“神農之法”。《齊俗訓》曰:“故神農之法曰:丈夫丁壯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婦人當年而不織,天下有受其寒者。故身自耕,妻親織,以為天下先。其導民也,不貴難得之貨,不器無用之物。是故其耕不強者,無以養生;其織不強者,無以揜形。有餘不足,各歸其身;衣食饒溢,姦邪不生;安樂無事,而天下均平。”這裡所説的“神農之法”,實即黃老道家治國之道。一是強調男耕女織。作者認為,若“丈夫丁壯而不耕”,則“天下有受其饑者”;若“婦人當年而不織”,則“天下有受其寒者”。不僅如此,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説,都需要靠耕織維持正常生活。故曰:“其耕不強者,無以養生;其織不強者,無以揜形”。所以,其強調男耕女織,為的是使天下人不受饑寒;二是主張“不貴難得之貨,不器無用之物”,旨在引導老百姓“復歸於樸”;三是認為“衣食饒溢,姦邪不生”。這是把衣食等生活必須品作為道德文明的物質基礎來看待;四是嚮往“天下均平”,這是對老子“損有餘而補不足”均平思想的繼承與發揮。總之,這四個方面所包含的“神農之法”,實即黃老新道家所追求的治國之道。

  以上我們扼要論述了《莊子》和《淮南子》作者們筆下的神農。揣摩兩書關於神農的描述,可知他們所寫的神農其人其事,多是作者們虛構出來的,屬於寓言性質的東西,旨在借聖賢立説。《莊子》所寫的神農,表達了莊周學派的理想追求;《淮南子》所寫的神農,則表達了秦漢新道家的理想追求。因此,道家雖然對神農多有描述,但他們所寫的神農,多非真人真事。當然,其中有些描述,還是從特定角度透露了某些有關“神農”的傳説性資料,如《淮南子修務訓》記述“神農乃始教民播種五穀”、“嘗百草之滋味”; 又《淮南子齊俗訓》記載神農“身自耕,妻親織,以為天下先”等,都同歷史傳説相吻合,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又具有史料價值,值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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