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歲的閔輝(化名),事業有成,屬於單身優質男。目前在一家銷售公司從事管理工作,手下帶著60余名員工,“我跟同事們像兄弟一樣,他們平時都直呼我的名字。”不過,從四年前踏入這家公司,閔輝就一直保守著自己的秘密——他,是一個感染艾滋病毒的“同志”。
2005年5月,閔輝被確診HIV呈陽性。3個月後,他開始接受省疾控中心的免費藥物治療,原本遭受肺炎折磨的身體很快復原。2005年10月,憑藉過去幾年做生意積累的經驗,閔輝進入現在的公司並一步步做到了管理層。“我不希望因為艾滋病降低生活品質,實際上我也做到了。”
昨日下午,閔輝走進本報,講述了作為一名艾滋病患者的雙面人生。坐在記者面前的閔輝,穿了一件米色燈芯絨外套,下身卡其色褲子,皮膚白皙,説話嗓音柔和。提起波光詭譎的過往,他一臉平靜,“談不上後悔,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情感之路
追求同性愛情被學校開除
“那個時候社會風氣很保守,同性戀者就如同妖魔鬼怪。”
閔輝的老家距離成都有3小時車程。在那裏,知識分子的父母給他提供了寬鬆的成長環境,作為家中幼子,哥哥和姐姐也給予了他不少庇護。1994年高中畢業後,父母通過關係把他送進了一家國企,但閔輝不喜歡枯燥的辦公環境。
“相比程式化的工作,我更嚮往藝術,”不到一個月,閔輝離開單位,前往外地的一所藝術院校學習聲樂。不到半年,閔輝被學校開除了,“這裡給我的人生留下了一段灰暗的印記。”原來,因為向同班的一個男生寫去表白信,閔輝被同學檢舉。“我理解他,那個時候社會風氣很保守,同性戀者就如同妖魔鬼怪。”
讓閔輝溫暖的是,父母寬容地把他接回了家。“那個時候,父母隱約地猜測到了什麼。”但閔輝的父母除了一如既往地關心兒子,並無其他表示。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後,閔輝開始做小生意,副食、家電他都搗鼓過。
迷失之路
失去愛情卻“收穫”了艾滋
“我遠走外地,出入夜店酒吧,在物欲裏麻醉自己。”
“感情方面,都是匆匆過客浮光掠影。”閔輝説,那個時候,“同志”沒有正大光明追求愛的權利。1994年到1999年,他除了做生意,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直到1999年,他認識了大學生小唐(化名)。“我們決定正式在一起後,還都見過對方的家人。”閔輝委婉地告訴了家人他的“同志”身份,開明的父母接受了他,但對外,還是表示兒子和兒媳生活在外地。
2001年,小唐大學畢業進入一家房地産公司,兩個人租住在成都。“我以為我們會天長地久下去,”閔輝説,但到了2003年小唐提出分手,理由是雙方成長的步伐不一致,無法繼續走下去了。
那段時間,痛苦的閔輝完全墜入了黑暗混亂之中。“我遠走外地,出入夜店酒吧,在物欲裏麻醉自己。”閔輝後來回憶説,他確定就是這段日子讓他感染上了艾滋。3個月後,父母的電話喚醒了他,他再次回到老家。
絕望之路
睡覺前不知明天能否再睜眼
“當時我站在11樓樓頂,想一墜而下。”
2003年冬天,閔輝生了一場大病,持續發燒,“我當時根本沒想到是艾滋。”閔輝説,在他的頭腦裏,艾滋病離自己太遠,中招的幾率比中彩還難。
病癒後,閔輝重拾生意。但到了2005年夏天,他的體重短短一個月就從110斤驟降到70來斤。在醫院,閔輝接受了數次檢查,結果都是疑似食道癌。一次和醫生閒聊,閔輝透露了自己的“同志”身份,醫院隨後對其進行了HIV檢測,結果呈陽性。
“當時我站在11樓樓頂,想一墜而下。”閔輝説,但一想到年邁的父母,他遲疑了。很快,閔輝住進了傳染病醫院。在最灰暗的日子裏,他的家人給了他深厚的溫暖。閔輝的母親無數次表示,“只要當媽的沒閉眼,就決不會讓你閉眼。”閔輝的姐姐找來一條繩子,牽著閔輝到附近的學校操場轉悠,“姐姐當時也有點害怕,不敢和我發生身體接觸,但她怕我被悶壞了。”説起當時的情景,閔輝忍不住想笑。
但當時的他,一點都笑不出來,“每天睡覺合上雙眼前,我都擔心明天還能不能再睜開,”檢查、復診、確診,再加上期間一家醫院的烏龍診斷結果,回憶起剛確診的那三個月,閔輝説就像是一齣戲,“離現在的我很遠很遠了。”
回歸之路
買套房子的目標越來越近
“我不希望因為艾滋病,降低生活品質。”
2005年9月,四川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打來電話,再次確定了閔輝的HIV檢測陽性結果,並開始對他進行免費藥物治療,定期電話回訪。“吃藥後,我的身體復原很快,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10月,閔輝開始尋找工作,憑藉多年經商經驗,他進入了一家銷售公司工作,當然,他隱瞞了自己身患艾滋病的事實。“我很清楚艾滋病的傳染途徑,和同事們的日常接觸,不會對他們的健康構成威脅,”閔輝説,最開始他也很謹慎,但他發現倘若他自己都克服不了這一關,那就永遠無法融入正常生活,“我不希望因為艾滋病,降低生活品質。”
閔輝説,從2005年確診到現在,他每一天醒來,都是一份感恩的心情。剛開始,他只是想要重回社會,像其他年輕人一樣工作、生活,試了一年,發現自己做得還不錯。“我又想,説不定還能看到2008年奧運會呢。到現在,我就想攢錢買套房子,現在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閔輝説,去年他又認識了一個同性朋友,同樣也是艾滋病患者,“我們在一起,更多是相互攙扶的情誼,平淡、充實,就像我現在的生活,”現在閔輝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宅男,已經很多年沒去酒吧了。“性對我來説,更是很淡了,患病後對同性性行為産生了精神恐懼。”
臨別前,閔輝笑著説:“生命的終點在哪,我不在意,現在每天的平淡生活對我來説,就是最充實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