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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愚公——貴州遵義平正鄉團結村原黨支部書記黃大發36年帶領村民修渠引水的故事

2017年04月19日 14:55:09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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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州遵義平正鄉團結村原黨支部書記黃大發36年帶領村民修渠引水的故事

  光明日報記者 張春雷 呂慎

  黔北深山中,藏著一條生命渠。

  這條繞三重大山、過三道絕壁、穿三道險崖的水渠全長9400米,為滴水貴如油的遵義草王壩村帶來了汩汩清泉,也為村民脫貧致富帶來了希望。

  這條水渠,是老支書黃大發帶領著草王壩村民,用鋤頭、鋼釬、錘子和雙手,硬生生在大山絕壁間開鑿出來的。為了修築這條脫貧、解困之渠,黃大發和村民們,花了整整36年。

當代愚公

  黃大發巡渠途中,累了就地休息。胡志剛攝/光明圖片

當代愚公

  黃大發在給小學生講述修渠的故事。光明網記者 王恩慧攝/光明圖片

  窮根怎麼挖?修渠引水

  “不修渠,我們就得子子孫孫窮困下去;渠修好了,我們就能吃上白米飯,倉內還會有餘糧。”黃大發這樣動員大家

  米飯,最普通的主食。在南方地區,一日三餐離不開它。

  然而,在貴州遵義,為了吃上白米飯,黃大發和他的團結村草王壩(今民主村民組)村民們,開山鑿壁、修渠引水,和命運抗爭了36年。

  草王壩位於黔北深山中。“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一年四季苞谷(玉米)沙,過年才有米湯喝”,當地流傳的這首民謠,是黃大發接任生産大隊隊長時,草王壩的真實寫照。

  生於1935年的黃大發,從小是孤兒,生活過得貧困潦倒。24歲時,黃大發加入中國共産黨。同年底,他被全體村民推選為生産大隊隊長,從此走上了帶領群眾走出窮困的征途。

  草王壩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征途崎嶇異常。

  “高山苗、水仲家,仡佬住在石旮旯。”平正仡佬族鄉原鄉長田明友介紹,重重深山中,平正鄉是遵義市播州區最窮的鄉鎮,而草王壩是平正鄉最窮的村。

  窮的根源,就是缺水。

  草王壩地處高山峽谷地帶,海拔落差較大,許多村民居住在半山腰或山頂。再加上石漠化嚴重,土層薄,即使有降雨,也僅是水過地皮濕。

  “那時候的草王壩,唯一的水源是一口枯井,人畜飲水全靠它。井水是從山腳的石頭縫裏一點點滲出來的,接一挑子水往往需要等一個小時。”如今已82歲的黃大發回憶説,人畜飲水都成問題,栽種水稻自然成了癡人説夢,地裏成活的都是苞谷等耐旱作物,收成每畝也只有兩三百斤。

  苞谷碾碎後做成的苞谷沙飯,也就成了草王壩的主食。遇到天干,村民只能在苞谷沙飯中添些洋芋或野菜來果腹。

  “再也不能這樣活,再也不能這樣過。”

  上任伊始,黃大發就立誓要解決老百姓的溫飽問題,挖掉草王壩的窮根。

  如何挖掉這窮根?修渠引水!

  黃大發把目光放在了幾公里外的野彪村。與草王壩缺水的窘境相比,野彪村水源富足。只不過兩個村莊被大山絕壁隔斷。若是引水,就必須要修一條綿延數公里的水渠,而這條水渠必須要繞過幾座大山,而且必須得經過三處落差300多米、長度約400米的懸崖峭壁。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神話,尤其是連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哪還有力氣去鑿山開渠?村民們只能望“崖”興嘆。

  “不修渠,我們就得子子孫孫窮困下去;渠修好了,我們就能吃上白米飯,倉內還會有餘糧。”黃大發這樣動員大家。

  20世紀60年代初,餓怕了的草王壩村民,被吃上一碗白米飯的夢想點燃,很快集結起來。

  黃大發與村民的修渠夢想傳到鄉里,也得到了大力支援。這項工程被命名為“紅旗水利”,意在打造一條遵義的“紅旗渠”。

  然而這一次,夢想並未照進現實。

  在那個物資緊缺、技術落後的年代裏,村民有的是熱情,卻毫無修渠經驗。“測量靠豎起幾根竹竿用眼睛瞄;沒有水泥,溝壁直接糊上黃泥巴;不知道什麼叫導洪溝、分流渠。”平正鄉原黨委書記雍思玉回憶説。

  水渠還沒有修好,洪水就來了。草王壩人的心和溝渠一起被衝得七零八落。之後修修補補花了十幾年,水就是進不了草王壩。

  然而,作為生産大隊隊長同時又是修渠總負責人的黃大發,心並未被衝散。他並不認命,頭腦裏只想著,“改變不了草王壩的困境怎麼辦?”紅旗水利被擱置,但鑿渠引水的想法,卻始終沒有被遺忘。

  1989年,一個轉折不期而至。

  54歲的黃大發,打聽到有去楓香區水利站學習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同期在楓香區水利站學習的劉關剛,至今還記得黃大發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年齡最大,基礎知識卻最差。“比如水利上經常用到的‘+’‘-’,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來問我。他對知識的較勁我至今難忘。”當時的劉關剛剛滿19歲,大他近3旬的黃大發,在他面前成了勤學好問的“小同學”。

  識字少、文化淺,是“小同學”黃大發心中永遠的遺憾。生於舊社會的他,只在新中國成立後上過幾天掃盲夜校。水利站的專業性學習,對他來説是一個不小的挑戰。而他戰勝困難的法寶,就是不停地問問問,問授課老師,問一線技術員,問其他學員,直到知識完全掌握。

  “在那麼多同期學習的人中,黃大發是最認真的,白天上課不説,晚上他還會組織同學們一起討論,消化所學知識。”同期學習的雷以超説。

  就這樣,靠著這股韌勁,黃大發3年時間裏積累了大量水利知識,完成了從懵懂到全通的蛻變。

  與此同時,他也離心中再次修渠的夢想越來越近。

  鋼釬、錘子加雙手,生命渠流進草王壩

  有人感嘆説,每一筆施工線,不是用白色粉料涂就,而是用勇氣和毅力繪成

  從楓香區水利站回村那天,是一個晴天,而黃大發內心中也是萬里無雲。他自信帶回了完備的水利知識,帶回了攻克修渠每一處難關的方法。他仿佛看到了一條新渠在向他招手。

  不過,人還沒有上山,阻礙就來了:這一次,動員工作沒有那麼容易做了。20多年前“紅旗水利”的失敗,讓很多村民們都變得信不過——不是信不過黃大發,而是信不過那重重大山。

  舅公楊春發聽説又要修渠,調侃地説:“大發呀,要是能把水引過來,我拿手掌心煮飯給你吃。”

  面對群眾的不理解和親人的不信任,黃大發沒有氣沒有惱,而是把自己關了起來。幾天后,他把新渠的方案和繪製好的草圖,鋪開給大家看,耐心地講解上次失敗的原因和修新渠的可行性。

  黃大發的執著堅定和新方案的科學嚴謹,最終説服了大家。

  就這樣,許多年後,黃大發和村民們再次撿拾起當初的勇氣,再次向命運喊出一聲嘹亮的“不”。

  1992年春天令黃大發和草王壩的村民至今難忘:不是因為那年的春花開得格外旺盛,而是因為從那一刻開始的3年時光裏,他們每天都在和艱難困苦甚至危險相伴而行。

  在重重大山之間修渠,遇到的第一個難事是測量。

  測量工作有很大一部分,要在懸崖峭壁上開展。“壁立千仞,稍一不慎,就會跌落。”同是修渠指揮隊成員的徐國泰記得很清楚,最艱險的地段擦耳岩,300米落差的懸崖上沒有樹枝,全是禿岩,“看著就叫人心驚膽戰,更別説還要在這裡做精確測量”。

  然而,這已經是“捷徑”了。為了最大限度減少施工難度和工程量,水渠最佳設計方案就是“纏”在懸崖腰間——緊貼著懸崖峭壁鑿出一條孔洞,然後沿著孔洞一點一點修葺水渠。由此在懸崖峭壁上精確畫出水渠的走勢,這個首要任務,即使艱險異常,也無法繞開。

  這條線具體怎麼畫?只能靠人工——測量員腰間拴著纜繩,被拽著纜繩另一頭的人從山頂上一點點往下放。放到既定位置的時候,測量員便被懸停在半空中,然後進行測量、畫線。這項讓人膽戰心驚的活,嚇退了施工隊的年輕小夥子們。沒有人敢第一個去嘗試——“太危險了,給多少都不幹。”

  一籌莫展時,57歲的黃大發站了出來:“讓我先來。”他繫上繩索慢慢向懸崖下吊了下去。看到這個場景,年輕人深受感動,也跟著一個個地吊了下去。這是一項不僅危險而且持久的工程,需要好幾個人一起作業,才能將繩子拉直並畫出合格的施工線。

  有人感嘆説,每一筆施工線,不是用白色粉料涂就,而是用勇氣和毅力繪成。

  就這樣,用最原始的測量方法,黃大發帶著年輕人,花了3個多月的時間,完成了大土灣岩、擦耳岩、崖灰洞岩的測量工作,為溝渠施工打下了基礎。

  然而,困難遠不止這些。

  那時的草王壩水電不通,也沒有路,往山上運送水泥、石粉等物資,全靠人背馬馱。不僅如此,後勤保障也跟不上,苞谷沙飯搭配酸菜冷洋芋,這麼差的伙食,一天也只有兩頓。

  這些都沒有嚇退黃大發和草王壩的村民,他們勒緊褲腰帶,風餐露宿,憑著堅忍執著和內心深處對脫貧致富的渴望,用鋤頭、鋼釬、錘子和雙手,硬生生在大山絕壁間開鑿出一條繞三重大山、過三道絕壁、穿三道險崖的生命之渠。

  這條跨3個村、10余個村民組,主渠長7200米、支渠長2200米的草王壩大渠竣工時,汩汩清流從天而降,全村老少扛著鋤頭奔向自家的旱地引渠蓄水,昔日望天水田變成了肥沃的良田。

  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條渠也遂被親切地喊為“大發渠”。

  有了水渠作保障,黃大發帶領群眾開展“坡改梯”,稻田增至近700畝,糧食産量由原來年産6萬斤,次年一躍增産至80萬斤,村民們的糧倉充實起來。

  不過對黃大發來説,征途並沒有停止。緊接著,他繼續組織發動群眾,奔著“通電”“通路”“上好學”的新征途前進。黃大發説,只要草王壩還處在貧困線以下,他就永遠在路上。

  “大發渠”,流淌著一種精神

  讓群眾日子過得更好,是藏在黃大發心中幾十年不變的初心

  紅心蜜柚,顏值高,口感好,營養豐富,深受市場歡迎。

  來自四川的柚苗,承載著的卻是團結村民主村民組(原草王壩村)致富奔小康的期待。按照規劃,5年後,每畝田地裏栽種的55棵柚樹,可挂果近萬斤,年産值接近2萬元。

  對於深山中的團結村民主村民組來説,這是一個讓人驚喜的數字。

  兩個月前,聽完黃大發老支書和村裏關於“扶貧柚”新規劃的介紹後,58歲的唐恩良心潮澎湃。和其他村民一樣,唐恩良毫不猶豫的響應了號召去栽種。“除去成本,我家4畝柚樹預期年收入可超過6萬元,這是以前不敢想的。”談起蜜柚,唐恩良眼中閃爍著甜蜜的喜悅。

  如果説,20多年前“大發渠”竣工後引來的這泓清泉為大家帶來了白米飯和溫飽,那麼20年後的今天,還是這泓清泉,將會茁壯柚樹的筋骨,給村民致富帶來新的期待。

  事實上,這條翻山越嶺天邊來的“大發渠”,帶來的不止這些。

  站在民主村民組移民安置點順坡望去,粉色的桃李花、金色的油菜花、白色的蘿蔔花、紫色的蠶豆花,相互鑲嵌,共同都昭示著豐收。而稻田裏綠油油、及膝深的小草,不久後會被犁頭翻下,化作春泥,成為水稻的養分。

  團結村副支書徐州總是站在這個角度眺望。在他眼中,這些姹紫嫣紅的、由黃大發等老一代村幹部打造的田園景象,給大家帶來了溫飽的同時,也給新一屆村幹部帶來了思索和啟發。

  “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黃大發老支書帶頭決定的事情,大家二話不説就跟著幹。”徐州説,直到今天,很多事情還要依靠早已退休十多年的黃老支書去動員,比如“扶貧柚”,他一號召,大家便立刻栽種。

  “為什麼?因為群眾信他。”而這種信,源於他矢志不移帶領大家修渠護渠,源於他不忘初心帶領大家脫貧致富,源於他一心為公眼中只有群眾沒有自己,也源於他有魄力勇擔重擔……

  徐國泰至今還記得,1959年下半年,黃大發剛剛當上生産大隊隊長便遇到難題:草王壩糧食不夠吃,村民們餓得直哼哼。他看不下去,一咬牙,把集體的一頭耕牛牽到了食堂:他要牛殺救人。隊上很多人知道了這件事,卻都不敢上前幫忙。黃大發便獨自一人把牛殺掉煮來給大家吃。

  ——他敢於承擔責任,只要是為了群眾,什麼後果他都願扛。

  70多歲的老會計楊春有記憶猶新,修渠那幾年,買炸藥水泥,過他手的錢就有20來萬元,硬是沒出一分差錯。而每次拉水泥的車廂裏撒落了水泥,黃大發總要仔細清掃入庫。妻子説家裏灶臺需要一碗水泥來補一補,他堅決拒絕。

  ——他公私分明,公家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能動。

  “集體的事怎麼硬都行,自家的事怎麼軟都成。”這是黃大發經常給子女説的一句話。當生産大隊隊長、村支書幾十年,家裏6個兒女,沒沾上一丁點好處。而村裏哪出了事情,他湊得比誰都近。大兒子黃彬孝告訴記者,聽説村小學的女廁所破舊不堪,父親心裏惦記,自己掏錢買來水泥、石灰,然後讓兩個妹妹拿著工具去女廁所粉刷。

  ——他一心為公,眼中只有群眾,沒有自己。

  同在修渠指揮隊的堂弟黃大明,提起黃大發,總是心服口服:有一次,黃大發去城里拉水泥回來,到離草王壩30公里的地方突然下大雨漲水,車陷入泥潭。天黑了起來,司機到別處睡覺去了,他怕水泥被偷便睡在水泥上,淋了一整夜的雨。

  ——他執著堅毅,再大的苦他也能吃,再危險的活他也敢做。

  …… ……

  這一個個故事,早已被草王壩每一位村民熟知,而故事背後的“大發精神”,也被鐫刻進一個個頭腦中,成為草王壩的共同文化和共同財富。

  “我們年輕的村委會,想贏得群眾的擁護,也要學習和傳承老支書的這些精神,最關鍵的是,我們也要幫群眾辦成事,讓群眾的日子過得更好。”

  讓群眾日子過得更好,也是藏在黃大發心中幾十年沒有變的初心。如今已經82歲的他,頭腦中思考的依然是如何讓群眾進一步脫貧致富。

  “如今的草王壩,雖然荷包日漸鼓起來,但還沒有完全脫貧。沒有水,可以號召大家開山鑿石,但脫貧攻堅這座發展中的無形之山,如何開鑿又該怎樣翻越?”

  這是最近黃大發經常給徐州提起的話,也是他給新的村委會佈置的新作業。

  “下一步,我們村委會要帶著村民發展綠色有機農業。”徐州説,得益於“大發渠”引來的清澈的泉水,農業生産可以放開手腳,擼起袖子加油幹,綠色有機、稻魚共生、林下經濟,這些先進的生産理念將用來武裝每一位村民的頭腦。

  而這種放開手腳主動探索,既是對“大發精神”的一種傳承,也是給黃大發交上的第一份答卷。

  “未來,我們還會進一步傳承好‘大發精神’,並拓展視野,摸索新的出路,交上一份份新的答卷,完成黃大發老支書帶領大家脫貧致富的‘初心’。”徐州説。

[責任編輯:李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