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網
  
北京 晴 7 ~ -3 ℃ 微風/臺北 多雲 18 ~ 12 ℃ 微風
特別推薦
重要文獻匯集
重要言論
中共中央文獻
全國人大文獻
中央政府文獻
全國政協文獻
中央軍委文獻
外交文獻
國臺辦文獻
其他部委文獻
民主黨派文獻
民間團體文獻
歷史文獻
地方政府文獻
臺灣地區相關文獻
中國政府白皮書
七日回顧
歷史上的今天
大事記
數  據
涉臺常識
中國概況
 
 
 
字號:
《淡水廳志訂謬》(1871)

  時間:2006-01-21 06:35    來源:     
 
 

 

 

鷺江林豪著

  《淡水廳志》刻本,陳郡丞培桂就原稿點竄、續貂以刊行者也。先是,同治六年,豪旅食塹城,嚴紫卿司馬過採群言,枉駕過訪;謂淡水垂百餘年,考獻徵文,僅得鄭儀部《志略》二卷,大都摭錄郡乘,難資考證。因就明志書院設局,屬豪秉筆。至孟冬,書成。其時可與商榷者,惟家雪村方伯、家詩賓廣文、余子和少尉、黃海洲茂才數人。方伯之言曰:“志乘與他書不同,應考舊籍者十之二;應採案牘者十之三,應採訪輿論者十之四、五。所見未確,必易稿至再;非若抽筆為文,可計日就也。能事不受相迫促,繪事且然,況著述乎!而嚴司馬於此中甘苦尚未深悉,欲以急就成章;間如節烈一門,採訪安能遍及?不得不就耳目所及者志之。然遺漏尚可續增,而訛謬必至貽誚。故體例必嚴、取材必慎,寧缺毋濫、寧實毋華,比物此志也。其最留意者,如以海防列為大綱,而臚列細目不厭其詳;于封域、形勢、規制、賦役、武備、列傳、風俗、祥異各門皆附管見於後,俾他日留心治理者有所考鏡,亦地方之幸。區區微忱,如是足矣。”抑方伯、廣文諸君生長海濱,以淡人言淡事,或得諸故老之傳聞、或本家藏之秘稿。而豪寓淡數年,于戴逆倡亂始末皆由目擊,虛心延訪,不厭再三,故言非臆度;此又無難共信者也。但是後有當增入者,如營制新章,係書成後之事;而數年來人才輩出,如節烈傳、人物表,皆當蒐羅續載以成完璧。誠如是,則其有功文獻,豈淺鮮哉!乃培桂所刊之本,或前後易置、或改換門目、或增損字句,究不能出原稿範圍;而又有心立異,遂使顛倒錯亂,以訛傳訛,不類不倫,自相枘鑿,幾于不可枚舉,則好異之過也。嗟乎!原稿具在,豪何妨與之分過哉!第恐日久散軼,不特諸君子苦心搜採隱而弗宣,且使傳中名人烈士暨微言要旨有關利弊者,亦湮沒不彰;則豪之罪,不更甚歟?於是覆閱原稿,擇其要者數篇,錄于文集中;而于刊本中之誣罔欺人者、前後顛倒者、詳略失宜謬誤尤甚者,姑論其概,訂為一書。豈好辯哉,非得已也!試約舉之。

  培桂之言曰:文獻無徵。曰:前人屢欲創為《廳志》未就。曰:覽者庶諒仆愚,勇於創始云云。宜乎自出機杼,空諸倚傍矣。而又雲曩者鄭氏、嚴氏均有稿本,未為周備。夫既有此未周、未備之稿本矣,則文獻豈盡無徵?而培桂何以自稱為創始耶?

  淡水不過海上浮漚,地理總繪一圖足矣。乃必分拆為四,又不將某處起至某處止、陸路幾裏、水路幾更?註明各圖之上,以次相續,俾閱者一覽可悉;乃第以天文度數強附於上,是不求切近、不務實學,而妄臆高遠難明之説,以愚惑庸人耳目也。即使一一吻合,于著書大旨,本無關涉。至其立説,又謂淡水僻居海外,一時不能測驗細數;是自發其覆矣,多見其圖之贅而説之歧也。

  培桂《圖説》三篇,一言內山宜墾、一言雞籠海口宜防,尚能拾原稿余論以立説。唯用筆太支太笨,不能明所以宜墾宜防之故,亦何益哉!所謂略不可略也。一則濫抄《廣東通志》所載古人作圖之法,于分率度數刺刺不休至三百餘言,始及淡水;仍以僻居海外,一時不能測驗細數,咄然竟止。亦何苦多此詞費為哉!所謂詳所不必詳也。

  卷首凡例五則。其一雲:鄭儀部用錫創為初稿四卷,嚴署廳金清續有志稿十四卷。夫培桂既于鄭氏有儀部之稱,而于嚴氏作署廳之目。一雅一俗,未免不勻。且儀部《紀略》祗有一本,而必謊雲四卷。嚴司馬屬成拙稿實祗十二本,都為十五卷;乃此雲十四卷,而志余又雲十卷,何耶?

  培桂凡例雲:分志與總志不同;星野之類,總志或宜詳之,分志綴數語即得矣。豪按所謂分志者,似即廳縣之志也;所謂總志者,想必通志之別名也。顧不曰通志、省志而曰總志,是猶筱驂震霆,令人生厭。且既知星野不必詳矣,則《圖説》三篇及總圖,分圖中瓊森界畫,皆屬自相刺謬,徒費筆墨。篇首姓名,培桂公然以纂輯自居足矣。乃于監生某某、市井纖兒之知州銜某某,亦濫廁採訪之列,且加於三品銜候選道外郎之前而序中所稱,代為草創之舉人楊浚獨不得預,何也?

  觀察梁西元桂序文作于黎觀察之先,而實前後任之事,錄置篇首可也;乃附載于文徵之末。不特公道無存,抑亦體裁未合。其篇首第載黎觀察及培桂序文凡二篇,私心顯見;又皆一文兩題,頭上安頭,更貽笑柄。

  淡水西濱海、東接內山,惟海防為尤重。故拙稿專繪一圖,于西向海口港汊沙汕,一一詳注;而沿山毗連生番各隘,並列左方:使遠近形勢,犁然在目。茲編既分圖山海,又各分為二;遂致彼此東西互異、遠近易形,未免參錯不齊,求工反拙。

  山海圖下有説似矣;何以地圖皆無説,悉附於方域、建置各門之後?不幾自亂其例乎?則何如將山川圖説仍歸於山川門目之後,較為畫一而免參差錯出之病耶!

  拙稿以全臺祖山發源於雞籠,故山川一門,自雞籠頭起由北而南,脈絡聯貫、枝幹分明,具有條理;而南北中三路,仍秩然不紊。培桂雖襲原稿,但前後易置,遂使亂峰錯出,界畫矇混,無從尋其脈絡遠近矣。蓋拙稿由祖山遞推而下,其勢順;培桂由子孫遙溯而上,其勢逆。即苦心區畫,其支分派別終覺牽纏不清。且將山名、水名雜抄于前,既非目錄,未免贅陳;則沿鄭氏之謬也。

  山川之下有形勝一門,所以紀道裏之險夷、明川陸之相背也。原稿于某所可屯兵、某處可設伏、何處可守、何處可戰、何者衝途、何者扼塞,紀之頗詳。乃培桂概從削去,僅存集句一則,殊覺無甚關要。並將南北八景附於後,牽連附會,究與形勝何涉?且八景為一方勝處,所謂泉石煙霞一丘一壑,祗供詞客品題;謂之名勝可也,謂之形勝不得也。原稿附於勝跡之末,而培桂顧不以為然。即如隙溪墨水,不過水色黯淡如墨耳;鳳崎晚霞、雞籠晴雪,不過山晚有霞、山高有雲。亦可謂之形勝乎?豈不令人齒冷!

  竹塹城係淡水廳治、文武駐札處所,故謂之城。其鄉民私造以資守望者,僅稱土堡;乃培桂悉改稱城堡,果何意耶?

  城池之次,應接衙署、食廒、街裏、鋪遞等目,蓋由近而遠、由官而民,義之正也。若隘寮遠在邊界以防生番,宜列建置之末;附於番社可也。乃培桂以隘寮列廨署前;並舊稿所載彼此相距裏數、挨次聯屬,使遠近形勢可一覽而盡者,概從刪去,何耶?

  建置類中,既有隘寮矣,而卷十六志余類中,復載續查之隘寮而弗歸併一處,此何以故?

  炮臺有兵防守,當入兵制與較場汛防列;而培桂竟列于建置。然則壇廟何以入于典禮?書院、社學何以附於學校耶?

  拙稿留意防海,于正文之後,附以管見。大略謂:臺灣三大口唯滬尾最重,而雞籠頭關係尤重;宜將頭城守備改為水師,駐守雞籠口,專巡北洋,與滬尾水師桴鼓相應。識者頗以為不謬;要惟敷陳切當、持論宏通,博考眾説而折衷之,方能自達所見。乃培桂削去全篇,僅摭數語于兵制短序之下,細行分注,幾不成文理;又不特體裁之未合矣。

  拙稿典禮一門,凡祀典所不載者併入叢祠,附於祠祀之後,所以示區別也。培桂則分為祠祀、祠廟,名目既不甚懸;而厲壇既入祠祀,何以東壇等處別入祠廟?火神廟、龍王祠既入祠祀,何以水神廟、水仙宮別入祠廟?他如德政祠、義民亭、壽公祠,或稱循史、或為忠臣,何至混列元帥廟、國王廟之間而漫無區別耶?

  寺觀亦在祠祀、叢祀之間,正不妨一例附入,以省門目;乃必另入古跡類中,其與隘寮之前後歧出何異?

  學校、典禮兩門,亦教化所關,不可少也;但宜擇其要者錄之。乃必取《會典》、《通禮》及《吾學錄》所載,抄寫連篇湊成卷數,何益?

  拙稿賦役卷後附存管見數則。其略雲:淡水正賦,由業戶包收包納,十不及一,致兵餉不敷,重費國帑。若他日開墾內山,宜倣楊氏廷理墾蘭廳之法,不設業戶,聽佃戶自行報墾納糧;使上裕國課、下惠小民,不為豪猾所兼併也。乃培桂僅摭數語,細字附注于短序內;又引《諸羅志》雲:“臺賦甚重而地力有餘,故民不覺病。朝廷歲糜巨餉,豈有增賦之心爭此遺利”云云。殊不知陳少林撰《諸羅志》時在康熙間,彼時多沿鄭氏賦法,輕重不等;自後新科屢從裁減,至乾隆間議定,倣同安則例。淡水開墾最晚,報徵者多從下則。況淡屬地盡膏腴,較同安不啻倍蓰;同安有地有賦,而淡水十不徵一。同安不以為重、淡水寧獨重乎?且拙見非欲增已定之賦與裁現管之業戶也,謂宜開闢內山新地、增□州縣,倣噶瑪蘭之法而行之。有州縣則有官兵,經費非徵賦,費何由出?是正課也,非遺利也。臺地各屬風土不同,時地亦異,自應因時制宜。培桂何不覆閱郡城原委,考蘭廳成法;而引《諸羅志》一時之言,故為刻舟、膠柱以相歧耶?抑何徒慕寬大之虛名而弗講求實用也!夫立言自有次第,方合體裁。各卷首綴以短序,不過略發其凡,為一卷之綱領而已。倘欲抒所見,當附於正文之後,亦不宜於短序內瑣瑣至此。似此雜揉歧出,寧知義例者!

  《武備志》載同治七年英制軍奏折幾三千言,本左宮保裁兵加餉新章,皆言臺灣各標之制。豪按是書但志淡水,與他屬無預,宜就全折刪繁舉要,存十之二、三;即以接于舊制之後,為新章緣起可也。乃培桂全抄鎮署案稿,毫無剪裁;又以接于軍裝火藥之後、恤賞之前,不知何見?

  《武備志》末附姚石甫《艋舺營兵米議》,多至三千余言;似宜節去無關淡水者,略存其半而附於糧餉之後。

  配載班兵,不標細目;但于附錄姚石甫《班兵議》之後,雜掇其營戍兵係內地某標某營名數若干、由何處配渡,一一平列。豪按此係舊制兵數;若近日新章,自應續錄,方無挂漏。至所謂附錄者,必前有題目,有正文業已敘過,尚有他人建議于題目有所發明,不可不採,因錄于後;所謂附錄也。此條所載,營冊兵額轉附於姚氏所議之後;而姚氏之前,係載別類矣,安得謂之附錄乎?其位置失宜,且疏漏尤甚!

  兵制既有新章,宜接于舊制之後連類並載,以便查閱。乃培桂于員數兵額、糧米餉項參錯攙入,新舊夾雜;使閱者茫然,無由尋其端緒。

  兵制于官兵員數、汛防恤賞既有題目,其他如俸廉糧餉、器械班兵俱不入細目,未免界畫不明、前後無序,莫詳其起止及要領所在,唯覺部伍錯落而已。

  方傳穟議《配船載班》一篇接于滬尾營制之下,而姚石甫《臺北班兵議》一篇乃附錄于恤賞各條之後,似宜聯續而立班兵配渡一門,以方、姚二篇並附見於正文後方妥。

  志乘,官書也。引用各家奏議、書檄,皆不妨直舉姓名,以存實錄而昭畫一。乃培桂于兵制中所載建議諸人,或舉姓名、或稱謚、或稱號、或書姓而係以官名,或一人而前後異稱、或一篇而彼此異稱。如紀道光四年署道方傳穟與總兵觀公喜上議云云,夫二品武職,稱公可也;乃臬道係三品文員且兼理學政,獨不公之,何歟?相提並論,亦太覺軒輊矣。

  培桂于兵燹卷首,大書康熙二十二年六月提督內大臣伯施瑯進兵雞籠嶼斬偽鄭將林升,並據《小腆紀年》稱“林升在雞籠嶼,沿岸築壘,環二十余裏。瑯分兵三路,以五十艘出雞籠為奇兵,酣戰竟日;陣斬林升,獲戰艦三百餘艘”云云。豪按培桂此言説異説夢,即此可知其目不識史,于明末海上軼事全未考究,不過捕風捉影如瞽人之説古也。查《臺灣府志》、《澎湖紀略》引施瑯奏疏稱:“偽鄭大帥劉國軒統水陸全軍扼守澎湖,以林升總督水軍。瑯分兵三路,以五十艘攻雞籠等嶼、以五十艘攻西嶼等處,自率勁兵七、八十船居中,直擊媽宮港。林升中箭,遁歸臺灣。國軒單舸由吼門遁去,力勸偽鄭納土投降。”是澎湖一戰,全臺平定,不再用兵矣。澎湖自有雞籠嶼,並非淡水之雞籠。其時淡水荒土未辟,距澎湖水程八、九更,以一更六十里計之,幾四、五百里矣;瑯未取澎湖,豈能分兵向淡水哉?乃培桂誤認澎之雞籠為淡水之雞籠;地方一經移置,使時事刺謬,竟成滿紙虛詞,將何以為傳信之書,且何堪令博雅君子寓目乎?徐鼒,揚州六合人;書最晚出,大抵據施瑯奏疏而撮其大略,並不指為淡水之雞籠。而培桂但知淡水有雞籠而不知澎湖自有雞籠,又弗瀏覽全稿,查明時事。是徐氏未嘗誤培桂,乃培桂自誤以貽誤後人也。

  又按施瑯由內大臣簡授福建水師提督,挂靖海將軍印;是內大臣一缺已開缺矣。此雖小疵,亦覺未合。總之,施瑯自攻澎湖,林升係在澎中箭,與淡水全無交涉;刪之為是。

  朱一貴作亂係在鳳山,距淡水幾千余裏。且《臺灣府、縣誌》、《鳳山縣誌》皆已詳載,故拙稿于一貴陷城、官兵敗潰,但以四、五語括其由,而詳陳策防守淡水之事;蓋詳略各有當也。乃培桂于一貴起事顛末,則糾纏不已;而于戕官陷城,又不一及。即接以各官逃至澎湖,與上節全不貫串;下敘省垣督撫調兵進討等事又數百言,而後及淡水之事。此則不知去取剪裁而好拾唾余之病。

  林爽文倡亂彰化,與淡水比鄰,戰事較多;不得不載。然亦宜知去取,不必將《彰化志》滿紙全抄也。

  海賊蔡牽來往飄忽,宜擇其有係淡水者紀之。其他在南路郡城交戰之事與淡無涉,他書已詳,何煩《淡水志》之抄襲哉!至官軍討平蔡逆係在外洋,並非淡水地方;而亦大書特筆刺刺不休,何也?

  戴萬生世為北路協稿識,因夏協汝賢索賄不從,革退家居;乃招集天地會,倡亂彰化,遂陷大甲。其時紳士林佔梅倡義討賊,遣練勇四百名從貢生陳緝熙剋復大甲,飛稟徐中丞,請以通判張世英權視淡水篆務;世英遂率義首羅冠英、廖廷鳳進兵翁仔社,屢救大甲。厥後,林佔梅從兵備道丁曰健剋復彰化。拙稿以此案未有紀之者,故詳載顛末,所以備一時掌故,為他日省志、府志之資也。乃培桂悉數刪去,但籠統其詞,藏頭露尾、全無倫次,是誠何心哉?

  戴逆戕鎮道,距彰化、斗六,用兵三年;其亂大於朱一貴、林爽文也。陷大甲土城者一、圍攻者四,甚至中港、後壟、桃仔園賊黨蜂起;其禍迫於朱一貴、蔡牽也。大凡著書之體,宜詳人所略、略人所詳,方為有得。乃培桂于朱、蔡則詳,于戴逆獨略;是當略者詳、而當詳者反略矣。培桂于全部皆不脫拙稿窠舊,獨此段為余所悉心採訪者不留只字而以潦草了事,何耶?夫道光以前人已詳載,且與淡水無關者;培桂何以必載?咸豐以後人所未載,旦係淡水掌故者;培桂何以不詳?其賦性乖僻有如此然,亦見其書之無足觀矣。

  培桂謂復彰化者都司陳捷元、鄭榮等,而不書臬道丁曰健;謂復斗六門者參將關鎮國等軍,而不書提督林文察、總兵曾元福。夫爭戰之事,重在主帥。即功罪攸分,豈載記之文可任愛憎為取捨乎?

  培桂即稱咸豐以後,錄其梗概,與淡無涉者不載;何以載斗六之事乎?

  斗六之陷在同治元年之秋,而培桂系以三月。林戇晟之誅在二年之冬,而培桂系以正月。即大甲之陷,亦在斗六之先也;何其前後倒置耶?

  培桂于逆黨王江龍、楊升聞之誅,皆不書何人出力。

  培桂但據《治臺必告錄》一書,而錄中奏折數篇,安能詳悉。海外奏章大抵張皇其詞,未足據為典要;何如細訪該地紳民眾口僉同者之得其實也。

  拙稿于紀兵係倣紫陽書法,較有眉目;如欲依涑水之例,亦可也。培桂則或有綱有目、或籠統填寫不復分大鋼細目,似未畫一。

  淡水未辟以前,係附諸羅縣轄;然荒遠之區,羈糜而已。培桂于職官表,並濫載康熙間諸羅知縣;至雍正初元已增設彰化縣及淡水同知矣,乃亦並列彰化知縣談經正各員:不已冗乎?且前之陸路武職,非屬諸羅參將兼轄乎?何以斷自道光七年移設竹塹遊擊始?豈重文輕武,儒生有此陋習耶?即比例以觀,從前淡水生員係彰化學官兼營,又何以斷自嘉慶二十二年移設訓導分駐竹塹始耶?

  楊公廷理署淡水同知,不過兩月余,別無表見;其攻績在郡城辦賊與開墾蘭廳等事,則《郡志》、《蘭廳志》當為立傳,無煩贅列也。

  曹公士桂歿為淡水城隍,確鑿有據;余嘗紀于叢談中矣。古人有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之説,又如傳説騎箕尾、子胥為濤神之類,豈皆稗説哉?

  培桂稱:秋曰覲平淡水械鬥,揮數千金,計遣彰化各勇。按械鬥得息,實秋公之力;至勇費數千金,則由艋舺頭人發給,非曰覲之金也,不宜含糊妄載!

  薛公志亮傳,培桂掇《彰化志》,稱其臨終獨囑家人持金為鹿港建廟;又稱蔡牽亂,募勇守城,殺賊有功云云。更不知所守何城,何故為鹿港建廟?使閱者茫然。蓋薛公嘗為臺灣令、鹿港同知故也,似宜聲明為是。但無與淡水之志,臺、彰《邑志》已敘及之,無庸贅耳。

  何太武既以千總秩滿去,而後陷於郡城,則其官淡水時,別無事績可知也。何暇為立傳乎?

  《名宦傳》之王郡、林黃彩、尹仰舟,俱不載何處人。

  《名宦列傳》,所以紀他處人之官于淡水、有功德可考者也。培桂于武職傳,無論本地、內地人,雜綴其中。如郭雲秀係淡水人,以招集義民禦賊得官,似宜入義民傳;林得義亦宜入本廳義民傳為是。

  《義民傳》,高振不過因亂賊林爽文窮蹙自知難脫,投其家曰“吾使若富貴”,振縛以獻,僥倖得獎敘耳,絕無戰守勞績。且素與爽文善,亦非善類。《鄭稿》摭拾《彰化志》,余嘗刪之矣。乃培桂必為立傳,而且濫載福康安、海蘭察攻克集集埔、小半天等;是皆彰屬地方,《彰志》載之猶可,究與淡無涉,與高振更無涉也。何庸拾其唾耶?

  培桂于本廳文、武兩途登仕版者不列其名,而封贈則表之,殊不可解耳。如郭雲秀以千總死賊,恤襲雲騎尉,是淡水固有難襲矣;而培桂于蔭襲一類不載一人,而必于封贈之下泛書《蔭襲》二字,尤不可解。

  《先正列傳》,載鄉賢鄭崇和、進士鄭用錫諸人,皆有文行可紀;余如翁林福、林紹賢、郭成金,以類相附,亦有可節取者。惟原奠邦不過一土豪,自募鄉勇,引官逐海賊朱濆、以墾辟噶瑪蘭獲賞銀牌耳;附義民之末可也。而培桂竟令公然與先正列耳。

  葉邵夫,家貧操細業為生,所雲焚券好施之事,未之前聞。至臨終含笑,更留七日;荒誕之言,近於稗官演義,更不知何據?余修志時,其子出入林方伯之門,朝夕相晤,何以並未言及乎?

  著書之體,必紀其大者要者,不必矯情示異以飾智而驚愚也。林平侯太守之子國華,家富數百萬,甲于全臺;宜其有所展布,以顯親揚名矣。培桂紀其修三貂嶺路,本拙稿所載,亦義舉也。國華有田租三、四萬在噶瑪蘭,故獨不吝修路之貲。至稱其孝,而僅為窬圊瑣屑事悉身任之;豈富貴家之孝,第以是見耶?夫父母老病,為子者方延醫問卜、謹視湯藥、調護飲食、扶持抑搔之不暇,窬圊瑣事付諸妾婢足矣。

  謝整合,亦雞籠海口一土豪耳,帶義勇巡防海口,余實無所表見;則附諸義民傳可也。而培桂亦以先正處之耶!所雲仗義執言,更不知何言何事?令人費解。其在詩曰:“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必其人有德行道藝,始足以當之。若陳奠邦、謝整合,恐車載斗量,未易悉數。

  噶瑪蘭廳生員,雖淡學兼轄,然皆由蘭廳考取送道也;何庸濫載其舉貢耶!且蘭廳自有專志,自能詳載;又何煩《淡志》之瑣瑣耶!

  《噶瑪蘭志》有紀人一門,蓋其時蘭廳初辟甫五、六十載,人物可傳者尚少,故陳氏淑均修志時,僅取墾首吳沙等數人紀之;謂數人學行雖無足傳,而蘭之開墾始於此數人,則不妨傳之也。若淡水開闢已久,文風日盛,所謂一鄉一國之士間出其中;培桂既立先正、義民門目矣,乃復於卷末附錄紀人數篇,豈非頭上安頭、腳下生腳乎?而其所紀之人,與前相去不遠,如郭菁英為成金之弟,附於成金傳可也。王士俊、林宗衡、林佔梅、陳維英諸人,皆先正之屬也;林國忠、翁裕佳諸人,義民之屬也。黃敬、李錫金之孝友,黃延祺之工書,何宜生之能醫,皆可分門傳于先正之次。林貴揚已列于壽民,余碌碌之輩無庸贅述,庶免復沓之病。乃培桂則謂:其人或限于例,其事其語頗近稗説,採訪所上,則亦存其實云云。夫例以義起,義不容沒;何必刻舟求劍,反致錯雜哉?近於稗説,刪之可也。若既得其實,則宜細為別擇,實事求是,何嫌何疑而必多添蛇足、自相矛盾如此,則識有未逮故耳。

  培桂稱:陳維英伯兄柩厝火,無敢近者;英獨從火中推柩出云云。余按維英以厚貲募人推出,事或有之;豈有眾不敢近,而維英一文弱書生,膂力幾何,能獨力推出厝柩?此真稗説之不可通者也。維英並未團練,以勸捐助餉得保舉;又維英嘗主明志書院講席,不止仰山學海也。

  拙稿行誼傳紀吳商事,其孝友可稱近今之古人也。林雪村方伯嘖嘖詳述,余細訪得實。又如林祥瑞全活粵人,具有隱德:皆不可不傳。乃為培桂所刪,可勝浩嘆!然此傳終不可刪,余姑存于文集中,俟他日修臺北郡乘者知所擇焉。

  拙稿于流寓一門,得吳希潛、曾驤二人。吳,浙之石門人;曾,粵之嘉應諸生。性剛方不阿,著述頗富;皆卒于淡水,各有詩集,已成家數,必傳無疑。余藏其稿,錄于《清風集》中,將刊以問世也。乃培桂概從削去,而但錄鬱永河一人。夫永河遍遊臺灣,于淡水特偶爾過客,《府志》已傳之矣;何待濫拾其唾耶!且以著述論,亦無以勝於曾、吳二人也。嗟乎!二君生既懷才不遇,身後微名復為纖兒所掩;豈真遭逢不遇,死猶然耶?

  戴逆之亂,大甲得以保全者,粵人羅冠英、廖廷鳳、廖世元、林傳生戰功最著。冠英等所居在淡、彰之間,而屢解大甲之圍,則功在淡水,必不可泯。余恐久而湮沒,鮮知其詳,故為冠英、世元立傳,猶《彰化志》之為淡水幕賓壽同春立傳也;其生者不能立傳,則散見紀兵以存其概。乃培桂一概刪削,不留只字,鬼而有知,烏能已已。

  淡屬富民之慷慨好施、明大義者,當以林佔梅為第一。初以倡捐津米、團練保衛地方,得保舉;以浙江道員用,加鹽運使銜、孔雀翎,御賜匾額以旌之。已而毀家紓難,功在淡、彰。若其能詩、能畫、能琴、能射、能音樂,皆卓卓可傳。乃培桂概從抹煞;僅謂丁曰健暫住塹城,餉需無幾,佔梅多方湊集,卒以集資被控等語。夫既需餉無幾,何用多方湊集?而當丁道未至,佔梅募勇剋復大甲,拒戰年余;丁道既至,佔梅帶勇數千會同南下,所費之餉豈無幾乎?佔梅被控,乃因粵民挾恨相攻殺,為林南山所累;豈盡關集餉之故耶?是不得不辨。

  凡節婦,生者稱現年若干,指採錄時之年也。培桂于舊稿所錄已隔多年者,不復詳核其壽至何年,而亦云現年若干;不亦慎乎?乃其小序尚稱採訪所及,核之而信者,畢著于篇;將誰欺?

  中港黃氏負翁逃難,馳至竹塹,渡水無恙。其時並無車馬也,何以雲“馳至”耶?

  賢婦陳氏勤儉謙衝,喜周恤,為三黨稱;數語亦足以傳之矣。至死後盜發其冢,皮囊未化,則俗傳風水蔭身之説,老人往往有是;余固不敢濫載矣。乃培桂必採以入志,是真稗官説部之語耳。

  朝廷旌表節孝,必取紳衿族長保結,何等鄭重!是以先君子從周蕓皋觀察修《廈門志》,必注採訪人姓名。豪修《淡水志》謹遵其例,所以專責成、核名實也。乃培桂概從刪去,獨于《鄭稿》則書之;即鄭氏之抄襲郡邑志者,亦係曰“參鄭稿”三字。豈惟《鄭稿》可信,而他人所採悉無關輕重耶?何既錄其言,而必掠其美耶!

  拙稿于節婦子孫之成名者皆附載,以示觀感也。培桂概從刪去,而于後所採數條,則監生亦附載焉;誠不知其何心也!

  守備姚珠寶之女,持齋不嫁,卒年僅三十四耳;而培桂錄于貞孝,濫亦甚矣。夫養親不嫁必家貧,終鮮兄弟,賴女紅以奉養者也。查珠寶家本富厚,無待養于其女。時下閨女奉佛不嫁者,皆為齋友所惑,妄思成佛。並作為養親而然;乖人道之常,惑異端之説。此風願熾,流弊無窮,固王法所不必禁、聖教所不與也;而可張其焰耶?

  節孝林春娘為淡水第一,余紀其事尤詳,乃培桂刪去大半。其末注雲:“據鄭稿”。查鄭儀部卒後多年而戴逆作亂;傳中所雲“賊犯大甲,水道絕,氏禱雨立應”之事,豈儀部原稿所有耶?大抵此書本《鄭稿》者不及十之一、二,本拙作者不下十之七、八,何以或注、或不注乎?

  培桂于所續採呂氏現年僅四十四,恐未合例。

  培桂記林祥瑞妾楊氏守節,稱與溫氏、陳氏一門三節,而不聲明溫、陳為誰妻、誰女;含糊如是,比類甚多。

  培桂例言謂:史家志藝文,皆紀著述書目而已;若載文章,是選文、非志也。淡廳人文初啟,著述難立專志。舊稿所載之文亦資者證,未可以不合志例而廢之。今依章氏學誠《文史通義》之論,列為文徵云云。豪按培桂此説,即其矯情示異、大言欺世之尤者也。夫向來志書之有藝文,則自《通志》、郡邑各《志》皆同,不自《淡志》始也。第視選手之能否;豈惟淡廳初起,欲資考證而設哉?文徵即藝文之別名,有以異乎?培桂第引章氏《通義》之説以惑人,襲其名而不求其實,不過仍舊稿所載略以增減而已;果何異耶?且所雲不合史家志例,亦非通論。蓋古來史官修史,其名目容有異同;是故兩漢、晉、唐謂之書,三國謂之志,五代以來謂之史。安得謂班、馬是,而陳壽、歐陽則非乎?《鹽鐵論》即《食貨志》、《禮樂書》即《律曆志》,題目各殊,將孰是而孰非乎?即章氏文徵之名,亦章氏所自創耳;曷嘗本前人之志例乎?必謂紀書目為藝文志、載文章不得稱藝文志,則如魯之《春秋《但紀大綱,而後人之《十六國春秋》、《十國春秋《何以備載顛末也?《三通《內之《通志》,何以與今之各省通志體例不同也?地誌有表,本襲史書中之名;而何以與《史記》年表殊也?史志列傳,其源出於左氏,而列傳但紀各人事實,與《左傳》何以互異也?必謂既載書目、不可復載文章,則《史記》相如之賦,韋氏之詩,董、賈之對策,趙充國之奏疏,何以各載入傳中而不可枚舉也?總之,國史與地誌,源同而流分;通志與郡邑各志,又各有大小之不同。是以史書藝文志,自紀著述書目,欲並收文章,則不勝其繁。地誌專紀一方掌故,兼選文章以資者鏡,亦義所不廢;不必因淡水初辟,稍寬其例也。如必因淡水初辟之故,則湖北非新辟也?章氏《湖北通志》于政事、人物而外,別為文徵,又何為耶?大抵藝文、文徵之名既皆有所本,則各從所好,惟各識其職已矣。第不可徒襲其名、不求其義,務為岸異之説以飾智而驚愚耳。憶先君子撰《廈門志》時,觀察周蕓皋先生以章氏《文史通義》抄本見遺;又致書云:“章氏深于論文,特好為新奇之説,自辟門徑;故所撰《湖北通志》以不慊於時,為後人所廢”。觀此,則章氏之得失長短可見矣。然章氏以文章悉歸文徵,未嘗攙入他卷,尚能自守其藩籬;而培桂以文章雜廁各卷中,或有題目、或無題目、或以題目大書于前、或分注于後,其堪連類併入者又或置於文徵中。夾雜如是,尚雲依章氏之説,則所未解。

  按淡水人文初興,著書尚鮮。然如林氏佔梅《潛園琴余草》十余卷、陳氏維英《偷閒集》、曾氏驤《爾雲詩抄》,似皆可傳;則何妨倣詁經精舍書目提要之例,姑錄其概為淡水著述之權輿乎!

  志書藝文,體例其有次序,宜先載奏疏,次書檄、文移,次論説、序記,而詩賦終焉;此定理也。乃培桂文徵二卷,以藍鼎元檄文紀載二篇冠于首,而以尹秦奏疏列其後;是何體也?若以年代為次,則徐宗幹在陳淑均之後,何以列于前?范鹹、孫元衡在楊廷理之前,何以處於後?不亦自亂其例乎!

  培桂文徵小序謂:舊稿大寬,當以淡水為斷限。如全臺總論之類,雖有關係,當入《府志》,不當入《淡水志》云云。此説是也。然拙稿所刪者,鄧傳安《番社紀略》、《番俗近古説》,言淡水者祗十之一、二,宜節其要者附番俗之末;何以全錄乎?鄭兼才《山海賊總論》、徐宗幹《變通船政書》、馬克惇《東瀛載筆序》,即全臺總論也。姚瑩《臺北道裏記》,自大甲而、三貂嶺而東數百言,與淡無與也;言防海急務狀,係淡水者僅十之二、三:皆無庸全錄也。《節錄十七口設防狀》,則宜入海防卷末為稱也。至如拙稿例言十余則,欲刪則全刪可也;錄之則宜全錄,使閱者方知其用心所在,條理燦然,而無藏頭露尾、舉一廢百之病。乃培桂僅節錄數語,果何所見乎?

  玉山在內山嘉、彰之交,距淡已數百里矣。培桂于周鍾瑄《望玉山》詩,何暇錄之?

  夏之芳《記巡》、周鍾瑄《番戲》、張湄《番俗》、《氣候》、《檳榔》諸作,吳廷華《社寮雜詩》、范鹹《赤瓦歌》、《檳榔》、《烏魚詩》、孫元衡《裸人叢笑篇》、柯培元《生番塾番歌》、鄭大樞《風物吟》,以上諸作宜入《府志》為是。培元二作尤佳,然非為淡水咏也。

  林雲村方伯《聞警戒嚴》、《登埤誓眾》諸詩,英氣勃發;余以有關時事,故亟登之。至吟咏園中景物,則美不勝收;嚴選數首,以見其概。乃培桂概從刪去,僅錄其《內湖莊》一首;此則《潛園琴余草》中率爾之作也。鄭儀部《禁米出口》一詩,詞旨雅令,嘗錄之矣;《北郭園雜咏》亦屬率爾之作。而培桂所賞如此,何足與言詩哉!

  培桂于所續增者,但注雲《據採訪》、或雲《據紳士採訪》,而不標明何人所採,何以為徵實之言。即此《採訪》二字,不亦贅乎?

  培桂稱:《嚴志》較《鄭稿》為詳。惟義例有當酌定、事實有當更核者,今一一緒正。其中有精確之論,仍採入于篇云云。余按古人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余自知採訪或有未遍,要惟慎重,愈覺可貴;寧闕無濫,豈必以多為貴乎?至於山川、規制、武備、人物,則竭力蒐羅,不遺餘力;與《鄭稿》之僅撮郡乘塞責者不同。培桂謂義例當酌定,則不知所未酌者何處;謂事實當更核,則不知所未核者何在也?豈如培桂之前後易置、顛倒錯雜,而後謂之核耶?據稱一一緒正,則何不將所正者一一指出,使人心悅誠服乎!抑豈藝文必改為文徵,即為緒正乎?謂精確之論仍採于篇;余按培桂雖將拙稿前後移置,實皆不出範圍,然不註明據《嚴稿》、據《林稿》也,惟防海及田賦兩議則標明林卓人之説。然拙稿反覆抒論,至明且悉;所以不厭詳核者,欲以動閱者之聽,庶幾見諸施行也。而培桂但撮數語,不明不白,果何裨耶?

(來源:臺灣文獻叢刊)

編輯:齊曉靖

 

 
編輯:system    
 
相關新聞
圖片
台灣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