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為何喜歡熱鬧

時間:2011-02-14 11:02   來源:新華網

    中國的傳統文化是喜歡熱鬧而害怕靜。

    有一個規律,一種價值取向如果溶化在了語言之中,就說明它已經深入人心,根基極深了。而我們這種文化恰恰已經溶化在語言中。比如說人們一聽說“熱熱鬧鬧”,心中就喜歡,就會聯想到生機勃勃、紅紅火火、蒸蒸日上、欣欣向榮、興旺發達,而一聽到冷冷清清,就不高興,會立刻聯想到不景氣、蕭條、敗落和不幸。所以,中國人要利用一切機會,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都要制造高分貝的聲音,給喜事增添喜的色彩,或者給倒霉的事情涂上一層喜慶的色彩。而要制造高分貝的聲音,如果鑼鼓還不足以營造氣氛,就非鞭炮不行了,于是乎:結婚放鞭炮;店鋪開張放鞭炮;逢年過節,特別是春節,更要大放而特放之;就是到墳地里去祭奠死者,也要放他一挂鞭炮;死人出殯的時候,要吹吹打打,一路上不時地放二踢腳。

    這種文化是如何產生的?我想,可能和我國歷史悠久的農村經濟有關。在舊時的農村里,平時空氣是死寂的,色彩是單調的,家家戶戶的人都背朝黃土面朝天地在地里勞作。如果哪一天什麼地方突然響起鑼鼓來,一定是發生了異常的事情,一村的人都會激動萬分,紛紛前往觀看。而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少,正因為太少,更烘托出熱鬧的寶貴和不同尋常。年復一年,就沉淀為一種文化。其實,這類文化,歐洲也有,如鬥牛和狂歡節之類。區別在于他們只限于一時,平時的表現還是很正常的。農業文化在他們那里已經退化為一小截盲腸。

    那麼,我們愛熱鬧的文化是好還是不好?到目前為止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我相信,它必定會起變化,假以時日,必定會被否定。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里,平常的喧聲已經夠受的了,平常的色彩已經夠亂的了,再來那種大紅大綠、大喊大叫、大唱大跳的春晚,來那種“炮火連天”的過年鞭炮是不相宜的,會遭到越來越多的反對和抗議。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啊,更何況還會死人呢。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演進,城市人口與農村人口的比例會顛倒過來,讚成和反對的力量對比會發生變化,舊的文化將被拋棄,適宜于城市生活的新的文化必將產生。我很高興今年聽到對于春晚和鞭炮的更多質疑聲,我認為這是一個苗頭。

    有人說,這是我們的傳統文化,必須弘揚。說這種話的人不懂得社會不是一個萬古不變的池塘,而是一條大河,那水是流動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凡是不適應新的生產力的上層建築都會被無情地踏倒和拋棄。那些不適應新的社會形態的舊文化舊習慣就成了陋習,也在被拋棄之列。目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正由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傳統文化也必須隨之轉型,必須重組,必須更新。如果誰以為通過把古人的玩意兒一股腦兒地搬出來,一件件叫人接受,叫人把玩和耍弄,就算是弘揚了傳統文化,那是十足的愚蠢。今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了,100年來,多少人拼命地捍衛和弘揚“傳統文化”,而新文化依然一路高歌,把那些過時了的、阻礙生產力發展或者不再適合現代人口味的古董拋進了垃圾堆。

    最後說一個小插曲。初五那天,我和老伴在住處附近散步。突然,一聲炮響,半個打火機砸到了老伴的頭上,雖然沒有出血,卻相當的疼,因為畢竟從高空砸下來,其力量不小。不遠處有一個50多歲的漢子在放炮,身邊放了滿滿一紙箱的鞭和炮,一個人在那里享受放炮的樂趣。我估計他是把一個沒了氣的打火機放在了炮仗上端再點的火。我問他炸了什麼東西,砸著我們的頭了。他說不知道啊,毫無道歉的意思。大過年的,不便和他計較,況且,他或許是孤身一人,借著這個機會暫時驅趕一下心中的孤獨,也怪可憐見的。但畢竟老伴被砸疼了,嘀咕兩句還是免不了的。我說,老大不小一個人放炮有什麼意思?純粹是錢多了燒的。旁邊走著的一位老者,看樣子有80多了,也是憤憤不平,插話說:“錢多了買件衣裳穿穿多好啊。”他是看那漢子一身泛著油光的衣服,不像是一個真有錢的人,也不是一個有品位的人。我忽然想起八十年代兩伊戰爭期間,我正在伊朗首都德黑蘭。有一天伊拉克飛機來襲,地面高射炮齊發,打得天空像禮花一樣絢麗多彩。突然一聲悶響,一塊一尺來長的彈片砸在我心愛的奔馳車的車頭上,砸出一個坑來。初五這一次,我慶幸那是半個打火機,而不是一塊彈片。這麼一想,心里就更加平靜了。幾天過去了,如今回想起來,忽然產生了一種判斷:在“弘揚傳統文化”的人群之中,這一類人大概不少吧? (許博淵)
 

編輯:高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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