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閉門
王曉漁
在《天不喪斯文》(2007年5月24日《南方週末》)裏,記者問主持“經典與解釋”叢書的中山大學教授劉小楓先生:“大型系列叢書出版一般都有龐大資金支援,您的情況如何?”劉小楓對此的回答是“沒有”,他表示好些朋友建議他申請國家社科基金或教育部的科研基金,連續申請三次都沒中榜,據説評審專家一看是“古典”的東西,不現代也不後現代,不“前沿”也不實用。
南京大學教授任東來先生,同樣有連續三次名落孫山的遭遇。在《在憲政的舞臺上——美國最高法院的歷史軌跡》(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前言裏,他提到自己屢敗屢戰的經歷:先是申請國際社科基金,再是申請江蘇省社科資助,接著申請學校項目資助,均告失敗。不過,他比劉小楓多申請了一次,終於在申請教育部社科項目時“范進中舉”。
也有學者主動“淘汰”課題,比如點名批評中國社科院社會學所原所長、學部委員景天魁是“二流學者”的北京大學教授鄭也夫先生。他曾經因為沒有課題經費,雖然完成的科研、教學任務比別人還多,依然面臨降級的可能,只能從中國人民大學跳槽到北京大學。從這個事例可以看出,除了個別院係,學者在面對課題時已經逐漸失去了“消極自由”,失去了不去申請課題的自由。在很多學校的評價體系裏,課題是和科研、教學並列的指標,學術成果再多,如果沒有申請到一定級別的課題,也無法符合晉職要求。
或許有人會説無欲則剛。暫且不説“無欲”是多麼難以達到的境界,除非修煉成東方不敗,即使你能夠“狠鬥私字一閃念”,放棄晉職的打算,現在的大學也不可能容忍這種懶人存在。在近年來推行的大學改革中,不進則退就是一個基本規則,如果你連續幾次無法晉職,就會面臨下崗的危險。即使已經是教授,也有新近推行的研究生改革“大刑伺候”,根據改革措施,導師需要向研究生支付助學金,沒有研究課題的導師將不能帶研究生。
或許也有人説申請課題是國際慣例。但是,今日中國之課題申請與學術能力幾乎沒有關聯,已是眾所週知。任東來的經歷更是説明瞭這一點,他遊學海外時曾經先後獲得全美社會科學理事會、挪威諾貝爾研究所、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等機構的資助,回國後卻成了范進。在中國,課題申請過程的諸多問題,諸如學術行政化、審批圈子化、研究標準化,已經被學者批評得體無完膚,卻又毫發無損。一些人文課題的申請表格居然需要填寫實驗設備,從這個細節就可以看出中國課題為何與學術能力沒有關聯了。劉小楓、任東來們三番五次地被淘汰,還有誰確保自己可以倖存呢?申請課題除了一部分是“內定”,還有一部分則是看運氣,仿佛“抽獎”。
我不贊同“以課題論英雄”,“中獎者”不一定比“落榜者”技高一籌,也不一定就比“落榜者”略輸一籌。關鍵不在於是否“摸獎”或者是否“中獎”,而是要看“中獎”之後把這些經費用在什麼地方:當學術包工頭,還是真正用在研究團隊的學術交流上。
(來源:南方都市報)
編輯:大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