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春節前夕,避開遊客高峰,記者與三位地質專家前往西樵山滴水岩——一個6000年前的石器“製造場”。近200平方米的石洞是嶺南人的祖先耗時百餘年,用火燒石鑿而成的。在這裡,他們用第一塊石頭打造出鋒利的石器,劃開像獸皮一樣堅韌塵封的原始愚昧,珠江流域文明的腳步以此為基點,開始以加速度的方式進行。如今,類似的“製造場”散落在西樵山的峰巒叢林中,盛滿歲月的風塵,聆聽著現代文明的腳步聲。
穿越時光隧道,神馳遠古的石器時代。日前,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裏,三名年已古稀的地質專家再訪西樵山,探尋被歲月塵封的石器文明,發掘五六千年前珠三角石器“製造場”遺留的石器半成品。
小徑石斧俯首皆是
上午9時,地質專家與記者一行驅車沿盤山公路上西樵山,深山隨處可見歷經風雨滄桑的名家墨寶。至“小天湖”,棄車徒步,沿林蔭土路,去追尋五六千年前的一個石器“製造場”點——滴水岩。
“這草叢裏面到處都有小石斧呢!”佛山地質局73歲的教授級高工周國強笑著説,西樵山石器遺址分佈在山上20多處,直到現在要找到一把小石斧也輕而易舉。
馬上要見到塵封五六千年的半成品石器了,記者興奮得有些不敢相信。
果然,剛步入灑滿落英、陽光斑駁的林蔭小徑,周工便用小榔頭從萋萋芳草叢中撬出一塊狀若貝殼的小石頭。初看這石頭,除了狀若扇形、形如貝殼外,並無特色。
可另一名高工許益民和杜學成老師也接二連三地找出了類似形狀的石頭,且塊頭都不大。“你別不以為然啊,”周工説,“五六千年前你要是有這麼塊石頭便可以拿去換羊肉吃了。”
西樵山原是一座古火山丘,是石器時代遠古人製造石器的一個大規模的工場。地質專家們找到的石頭都屬於霏細岩,這些岩石無論你怎麼敲打,其斷口均呈貝殼狀,特別適宜做石器,稍加打磨便可成為鋒利的石器刀具。
耳畔掠過亙古不變的風,夾帶著五六千年前人類汗水的氣息和敲打石器的聲音……
珠三角的石器“總廠”
西樵山出土的石器,有呈扇狀的短身斜邊弧刃式、呈扇狀的長身斜邊弧刃式、短身直邊弧刃式、短身直邊平刃式等等,地質專家如數家珍。
“五六千年前,珠江三角洲地區90%的石器都是從西樵山這個‘製造場’運出去的。”周工説,稱西樵山是五六千年前珠三角石器“總廠場”並不為過。
從“小天湖”沿土路上,至滴水岩。洞口寬近10米,高1.75米,洞頂和洞壁均為霏細岩。“古人用常年不熄的盆火燒烤石頭,然後潑上冷水,再稍加敲打,斷口均呈貝殼狀的半成品石器便出來了。”周工邊説邊用小榔頭敲下一小石頭,斷口果然呈貝殼狀且鋒利,用其砍樹,一刀破皮。
憑藉手電筒的一束燈光,記者尾隨地質專家深入滴水岩腹地。繞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專家們留下的考古坑,可深入60余米,最寬處有20余米,面積達200余平方米。
洞底的泥層表層隨處可找到斷口均呈貝殼狀的半成品石器,而古人加工過的成品多在考古時被發掘。
這個“製造場”至少有上千人的規模,要挖上上百年,地質專家分析。洞內最高處也有1.75米左右,低矮處需躬身前行。“千百年來,洞裏已經淤積了不少泥土,洞內高度原本應該很均勻,平均大概有1.75米左右。”周工分析,五、六千年前的西樵山人個頭也應該在1.65米左右。
一盆火、一雙手,用石頭敲打石頭,創造了偌大一個石洞“工廠”,不得不感嘆古人類巧奪天工。以半成品石器敲打石壁,鏗然有聲,迴響攪動塵封千年的時光……
從野蠻走向文明的燈塔
查閱《西樵山誌》發現,1958年6月,當地人才首次發現石斧、石核等新石器時代的遺物。它們一面世便震動考古學界,1960年我國著名考古學家賈蘭坡教授專程到西樵山進行考察,並提出了“西樵山文化”。1979年夏鼐在總結新中國考古30年成就時再次提出“西樵山文化”。
“西樵山文化”被稱作是珠江流域從野蠻走向文明的燈塔。説到興致處,周工席地而坐,在洞口一塊大石頭上模倣起古人來,磨制起斷口均呈貝殼狀的半成品來。
遠古鋒利的石器呈現眼前,時光似乎在瞬間倒流。有專人看管常年不熄的盆火、有專人運水、敲打、磨制、搬運、運輸、銷售……這該是一個團隊分工何等細緻、運作何等規範的“工廠”啊!地質專家感嘆。
6000年前,珠江流域嶺南人的祖先在西樵山上用第一塊石頭打造出鋒利的石器,將獸皮一樣堅韌塵封的原始愚昧劃開,開始露出文明的經脈和血肉,珠江流域文明的腳步,也以此為基點,開始以加速度的方式進行。
地質專家稱,一種文明的流傳,可以影響一個地域一段歷史。西樵山的文化通過西江水系,傳播到雲貴高原,雲南、貴州等一帶的先人也開始學習這種文化,同時,這種文化還流傳到太平洋諸島嶼和東南亞地區,於是,西樵山文化的性質又是面向太平洋和南亞的外向型文化。據悉,寮國、泰國、柬埔寨、緬甸等地出土的雙肩石器,明顯帶有西樵山石器文化的痕跡,史前時期的西樵山文化由於它的外向型的特徵和所處的地理位置,已經超越現今的國界,成為太平洋文化的一員。
記者手記
當73歲的周工席地而坐、加工石器半成品的那一瞬間,許多關於人類祖先刀耕火種、茹毛飲血的故事如在我眼前。這裡曾有著怎樣塵封了的繁華與生機勃勃?幸運的是,這些石器“製造場”安然地保存在城市邊沿的峰巒叢林中。
遠古的風掠過滴水岩霏細岩的峭壁,發出蒼涼如昔的輕吟淺嘯。置身洞中,讓我從空間上遠離了現代城市和它徹夜不息的喧囂,聽到了歷史遠方的風吟蟬唱。感謝這些對自然充滿敬畏與熱愛的地質專家,他們帶我神馳6000年前,感悟遠古文明。
(來源:佛山日報 記者:曾永雄)
編輯: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