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南寧4月16日電(記者李斌)44歲的生命本應如日當午,而他的生命卻因勞累過度戛然而止,留下了他為之忙碌多日、尚未完工的飲水工程。
黃仁忠走了,他沒能完成對年逾古稀的母親、喪失勞動力的妻子和至今不會説話的5歲兒子最後的承諾——為家裏已經見底的水缸再挑一擔水。他走了,回歸到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
青山無言,青天有淚。廣西崇左市已連續數月大旱,可當記者來到黃仁忠曾經灑汗流血的地方採訪時,瀟瀟雨絲竟從天而降。我們來晚了,他已經上路遠行,這雨絲莫非是他對家鄉的眷戀?
他走時,家裏的水缸滴水無存
黃仁忠的家在崇左市江州區那隆鎮王沙村一個叫都義屯的地方。大山中的村民到那隆集鎮有20公里,只有崎嶇不平的土路入屯,貧窮的山裏人至今住的全是土墻房,找不到一處磚房。在這裡,需要在高處走走停停並搖晃手機,才有可能找到微弱的信號。自去年8月以來,這裡就再沒下過雨,旱得讓人喉嚨冒煙,屯裏僅有的60畝田地無法耕種。
更讓人憂慮的是,隨著乾旱的加劇,群眾賴以生存的山泉水慢慢乾涸。春節以來,住在高山上的人們只得到山澗小溪中挑水。斜坡坡度在60度以上,不習慣走山路的人即便拉扯著路邊雜草樹木上下坡都很困難。挑水上山,除非經驗豐富的壯勞力,否則難以勝任。在都義屯,原有20戶、108人,由於條件艱苦,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常住的只有12戶、35人,且基本都是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和小孩。加上黃仁忠,屯裏只有4個壯勞力。
作為村民小組長的黃仁忠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天早上,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屯裏的農德珠、覃文清、農德忠、趙朝明等留守老人家裏看看水缸,缺水就去幫他們挑水,挑一趟就要1個多小時。
旱情還在持續,泉眼依舊沒能冒出水來,黃仁忠越發焦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黃仁忠暗暗下決心要為群眾開闢一個新水源。於是,他獨自上山找水。終於在原引水點下方約50米處,找到一小股滲出的清水。他想,只要在此處修建一個簡易蓄水池,裝上水管,就可以引水到屯裏部分地勢較低的群眾家中,然後其他群眾到這些農戶家去挑水。
涓涓細流,讓盼水的群眾喜上眉梢。3月26日,當黃仁忠組織群眾開會討論修建簡易蓄水池蓄水引水時,大家一致同意每戶派一個勞動力參加勞動,所需的砂石、水泥由屯集體經濟支付。實際上,這些活大部分只能落在黃仁忠、趙仁志、農文超、趙仁能4個壯勞力身上。
説幹就幹!3月28日,黃仁忠帶領幾個村民去看架設水管的線路,一起穿山谷、斬荊棘,開闢水管通道。不料,叢林中一根折斷的樹枝扎進了黃仁忠的右腳踝,扎開了三四釐米長的口子,頓時鮮血直流,染紅了鞋子。
用山邊生長的雷公根等草藥簡單處理傷口後,黃仁忠又和大家繼續勞動。群眾叫他趕緊到醫院去處理傷口,他卻擺擺手説:“這點小傷有什麼要緊,把水池修好再説!”鎮裏人畜飲水包村幹部勸説他去醫治時,他也拒絕了。
3月31日,黃仁忠又和趙仁志、農文超等三人到那隆鎮採購水泥和河沙。由於運輸車在半路拋錨,修好車拉材料到村裏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黃仁忠又一瘸一拐和大家一起卸車,等他們卸完2噸水泥和4立方米河沙回到家中時,已是深夜12點。
連續幾天,黃仁忠都拄著一根棍子,和村民一起挑水泥,運沙子。他的行為深深感動了勞動現場的10多名男女老少,大家心裏涌起了一股暖流。
“那一刻,我覺得屯長就是我們的精神支柱,讓我們有了信心!”農文超説。
妻子吳細英依然清晰地記得,丈夫自3月28日後,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回到家也很少説話,十分疲倦。
4月2日晚上收工後,黃仁忠依舊是摸黑進了家門,一進門就説:“想喝一口水。”累了一天的他多想喝上一口水啊!但家裏一滴水也沒有了。他對妻子説了一句:“我太累了,等我睡一覺,起來再去挑吧!”一直到了天亮,家人也沒有覺察有什麼異常。
4月3日早上7點,農文超覺得這一天很不同。往常,天濛濛亮,黃仁忠就會把大夥挨個喊起來上工,而這一天卻沒有。農文超覺得心裏不踏實,於是來到了黃仁忠家裏。
“阿秋,阿秋,起床了!”看到黃仁忠還躺在床上,農文超喊他的小名叫他起床,卻沒有回音。不祥的感覺頓時涌上農文超心頭,他用手感覺黃仁忠的鼻息,發現他已沒了呼吸。農文超頓時號啕大哭起來。
鄉親們聞訊趕來,有村民掀開黃家水缸,裏面已滴水無存,頓時淚如雨下。
黃仁忠走了,留下了修了一大半的蓄水池,卻沒有為家裏留下一滴水,更沒有為自己留下什麼家産。
“他是為大家飲水累死的!”鄉親們在淚雨中訴説道。黃仁忠離開得平靜而安詳,卻感動了十里八鄉的群眾,大家紛紛來到他家裏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