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這樣醉人美麗的夜色,凜冽,沉實。眼前整個景象突兀地住進了四面環水的心靈城堡,卻惹得那一灣清水蕩起了漣漪。
我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目送著一輛普通的商務車緩緩開走。遠處撲朔迷離的燈光,像一個扎著小辮子的小女孩拿著小橘燈歡呼雀躍地走在田間的路上。
車子已經遠去,可我知道,在車子里面,有一雙眼睛,正透過玻璃,穿越歷史的迷茫,靜靜地看著我。
手里依舊拿著四本厚重的書,靜靜地站著。思緒像落入網中的魚,混亂不堪。聞著手上散發出淡淡香味的鮮花,心中灌進了冷冽的風。
回去,回到了那個半個小時之前還密密麻麻擠滿了近千人的大禮堂。人潮退去,只剩下十來個疲憊不堪的小家夥依舊認真地清理場地。見到了我,他們都露出了欣慰滿足的笑容。我忍不住濕了眼眶,又一次認真地看了手上的鮮花和書,高聲喊道:“鮮花該屬于你們。”
2007年11月29日,這是我大學生活中最值得懷念的一個日子。在這一天,臺灣文學大師林清玄、著名出版人曹又方來到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講學。作為主辦方之一,作為文學社社長,我見證了一路的艱辛和坎坷,也經歷了那一刻的精彩和美麗。
那是11月中旬的一個傍晚,暮色蒼茫,我忙完了學校的藝術節,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回宿舍,一個電話進來了。從那一刻起,兩個星期忙碌的日子便和一個熟悉的名字聯係在了一起。
由于林、曹兩位老師特殊身份的原因,加之學校沒有舉辦此類活動的先例,為了申請這個活動,我從校團委跑到了校港澳臺辦公室一直跑到了省臺灣事務辦公室。走這一路,四處碰壁,倍感艱辛。所幸的是,在這條路上,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是他們,給了我力量。永遠記得的是校港澳臺辦公室胡老師親切的話語:“學生來辦這類活動不容易,可有價值,兩岸文化就應該多交流,特別是大學生更應該具有民族視野。林清玄老師是我最喜歡的臺灣作家,回頭要給我要個簽名回來。”因為她,那幾份輕微而有厚重的材料在兩天之內又輾轉回到了我的手中。
11月24日,當被省臺灣事務辦公室工作人員告知審批手續需要一個星期的時候,我拿著申報材料的手抖動了一下。
無聲地等待和期待,成為了一些日子的主題。
11月28日下午三點左右,和廣州購書中心的工作人員通了電話,我不得不選擇了放棄。站在宿舍走廊上,抬頭看了溫和的陽光,靜靜地看了很久,心里的委屈,好像附在了每一條光線上,齊齊落了一地。
過了沒多久,我的電話又響了,是胡老師打來的,她鄭重其事地告訴我省臺辦的批復函已經傳真過來,活動可以搞了。我聽了之後,心里頓時充滿了磅薄的力量。
就這樣,11月29日晚,林、曹兩位老師如期來到了廣東外語外貿大學。雖然僅僅只有一天的宣傳時間,但兩位老師獨到的魅力為我們贏得了一切。平時只能容納五六百人的大禮堂當晚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將近千人。
那個溫暖的晚上,曾遭遇人生大起大落的林清玄老師帶來了他的新書《在雲上》,也帶來了他“逆風也要穿雲,絕境還要飛行”的信念;在罹患癌症絕境下繼續生命精彩的臺灣文壇才女曹又方老師,帶來了她“淡定、積極、重生”的人生智慧。
這就是一個民族優秀文化和一脈相承的文學的偉大之處,即使遙隔千里,依舊充滿著磅薄的感染力和號召力。
講座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十點。當人潮散去,我陪著林老師安靜地朝車子走去。臨上車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問:“這活動是你來辦的?辛苦不?”
我當時低著頭,聽到他問我,著實驚訝了一下,接著便答道:“實在話,因為您身份特殊,這活動搞得好辛苦,晚飯還沒下肚。”
“嗯,特殊,我是特殊的一個。”他喃喃低語,“我也知道不容易,兩岸文化本是同出一根,我們都有責任讓文化的溝通從天塹變為通途。”
說著他從身邊工作人員的手里拿過鮮花遞給了我,略顯激動地說:“鮮花該屬于你們。小夥子,好好加油。”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他,借著朦朧的夜色,我翻開了林老師送給我的簽名書籍,扉頁處赫然寫著:
獨坐悲雙鬢, 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 燈下草蟲鳴。 白發終難變, 黃金不可成。欲知除思鄉, 唯有葉歸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