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臺商子弟學校董事長 葉宏燈
兩岸經濟飛速發展
1978年12月,中國共産黨召開了第十一屆三中全會,這也開啟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新時代。在改革開放初期,率先前來投資的就是港澳臺同胞和海外的華僑華人。他們懷著對祖國大陸血濃于水的深情,帶來了中國改革開放初期急需的資金、技術,以及先進的管理方式和經驗。在三十年曆史的跨越中,他們扮演著特殊的、不可替代的角色。今天的《新聞調查》讓我們一起走近他們。
海協會會長 陳雲林:我們相信在雙方的共同努力下,兩岸同胞渴望了三十年之久的兩岸直接通航、通郵將變為現實
2008年11月4日,對許許多多工作生活在大陸的臺商來説,是一個尤其重要的日子。在這一天,海協會會長陳雲林與海基會董事長江丙坤在臺北簽署了《海峽兩岸空運協議》、《海峽兩岸海運協議》、《海峽兩岸郵政協議》和《海峽兩岸食品安全協議》。這宣告著兩岸同胞期待了近三十年的兩岸直接通航通郵即將變成現實。而這個願望,臺商們期盼已久。
東莞臺商子弟學校董事長 葉宏燈:以前我們來大陸就像出國一樣。因為從臺北家裏出發,到東莞我的企業也好、學校也好,直到當天下午兩點三點才進香港,要轉一圈進來。現在直接就可以飛抵廣州機場。而廣州站離我的學校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是距離感又縮短了很大這兩邊。比如説我從臺北坐飛機到高雄,坐高鐵也需要兩個小時。從臺北到廣州機場,也不過是兩個小時。我想這個影響的層面是非常地大,我想不只是從生活上的理念,也有企業經營的理念。甚至於談得更大一點,兩岸融合的理念。也就是説,大家已經不是很遠方的人了。短期近距離兩個小時,大家就可以見到面了。所以這個影響的,這次陳會長在臺灣簽訂這部分,影響的層面是非常地深遠。
臺達電子工業(東莞)有限公司中國區副總裁 曾紀堅:對於兩岸的交流,我覺得會有更好的臺階,上更高一個臺階。比如説尤其上海、北京跟臺北,變成一日的這種交流時間,不像以前可能是兩天三天嘛。所以增加得會比較頻繁。還有商業行為或許會比較多,因為很方便嘛。我早上可能早一點到上海,下午晚上我可能就回到臺北,變成一日的生活圈。這種感覺就出來了,那以前是不太可能,到上海是要八個小時對不對?
記者:其實這樣的一個三通,也是很多臺商在內心盼望的。
曾紀堅:是,我們在臺灣,從來我們就盼望三通,不是現在。
對身處海峽兩岸的人們來説,這份盼望是從近三十年前開始的。1979年元旦,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臺灣同胞書》,提出和平統一方針,首倡兩岸雙方儘快實現通郵、通商、通航,發展貿易、互通有無,進行經濟交流。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臺商開始進入祖國大陸投資。從那時起直到今天,三十年中,伴隨著大陸經濟的飛速向前,臺資企業在大陸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他們走過的是一條什麼樣的發展之路呢?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在內地國門初開、百廢待興、急需吸引外資之際,港澳臺同胞憑藉著同文、同族和地理上的優勢,率先進入內地投資,推動了內地經濟的大發展。在改革開放初期一段時間,港澳資曾佔到內地吸收外資總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內地吸收外資最大的來源地。在當時由於兩岸關係還處於對抗時期,臺灣方面對兩岸經貿往來限制嚴格,更未開放臺商投資。因此臺商對大陸投資還處於試探階段,投資數量和規模都十分有限。北京市臺資企業協會理事長謝坤宗,在1984年第一次來到祖國大陸考察投資時,心中充滿著忐忑,甚至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敢透露。
北京市臺資企業協會理事長 謝坤宗:那麼我來的時間是比較早,是1984年。而且投資的時間又在1985年1986年的時代,那個時候只要是讓臺灣政府知道你到大陸來投資的,都會禁止出境。所以我當時來的時候,我是顧慮了這一點。所以我就改了一個名字,換了一個姓。那時候叫王承勇,就用這個名義來大陸投資。
在當時,由於臺灣島內生産經營成本逐步攀升,島內製造業生存環境日趨惡化,使不少臺商前往大陸尋覓商機。但由於兩岸長期缺乏有效的溝通,再加上臺灣當局對祖國大陸的刻意醜化,初涉大陸的臺商他們的內心往往充滿了緊張和焦慮。
記者:最初,在投資的心態上,可能對這裡邊也是有問號是嗎?
東莞市臺商協會會長 葉春榮:不只是問號,是試試看的心態。因為我們要從兩岸的教育來講,我們從小就被教育成共産黨是很可怕的。當然你還年輕。
記者:資訊不對稱。
葉春榮:我們來的時候,第一很害怕。比如講我們過海關也很怕。那些穿著制服,書本上教我們的和共産黨是一模一樣的。當然會有害怕,因為環境不一樣。但是你來了以後,慢慢慢慢接觸不是這樣子。
葉宏燈:比如説第一次我們到北京去,我們從北京的機場下飛機以後,沿途所看到的景像是一片簫條,連片綠葉子都沒有。印證了一句話,國民黨所宣傳的,大陸同胞窮得連樹葉都吃掉了。我們一直到一段時間,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北方的天氣、 大陸性的天氣,一片葉子都沒有。
記者:因為天冷吧!
葉宏燈:是,天冷。所以其實兩岸隔閡那麼久,産生了很多很好笑,也很好玩的事情在裏面。
轉機出現在1987年。當年11月,臺灣當局決定開放臺灣同胞赴大陸探親,受到大陸方面的歡迎,長達38年之久的兩岸同胞的隔絕狀態終於被打破。以此為突破口,臺商投資大陸開始由暗轉明,數量逐步增加。
1988年7月,國務院頒布了《關於鼓勵臺灣同胞投資的規定》,進一步促成了臺商投資大陸的第一波浪潮。在當時許多臺商把大陸沿海地區作為加工出口基地,以臺灣接單--大陸生産--香港轉口--海外銷售的模式,大量轉移島內以輕紡為代表的勞動力密集型産業。到80年代末,大陸臺資企業約有1000多家,投資總額超過10億美元。但在當時的臺商們中間,卻流行著這樣一個詞“打帶跑”。打帶跑原本是棒球運動中的一項專業術語,意思就是打擊球的同時運動員也要跑壘。而它卻成為了一些臺商早期投資大陸的經營理念,意思就是在大陸投資的同時,也要做好隨時抽身離開的準備。元祖企業的創始人張秀琬女士承認,早期她投資大陸的經營理念就是打帶跑。
元祖企業董事長 張秀琬:不瞞你説,早期的臺商,包括我個人在內,都有一點打帶跑。因為有一種不安,畢竟我們是在臺灣長大,我們對在國外開拓事業的話,大陸雖然不能叫國外,總是離鄉背井嘛!感受到我需要有一點不安的準備,所以早期有一點打帶跑的味道。
缺乏認同感、顧慮重重,是早期臺商投資大陸的真實寫照。雖然投資祖國大陸,擁有相對低廉勞動力成本和巨大的消費市場等優勢,可是改革開放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大陸經濟能否持續增長,在當時臺商們看來還只是個未知數。
臺商曾紀堅已經在東莞生活了20多年,1993年前後他和幾位同事來到東莞石碣鎮投資建廠。如今,他所參與創建的臺達電子,已經由一家小工廠成長為投資額達3億美元擁有30000名員工的大公司。而對於曾紀堅來説,剛剛落戶東莞時的那些日子令他至今難忘。
曾紀堅:那時候很偏僻,農村吃個飯都沒有餐廳,有客人來沒有餐廳吃飯。另外住也沒有酒店,我們住在政府的招待所裏面。然後吃,在政府的食堂裏面吃飯。早上上班到工廠,中午又回到政府裏面吃飯,下午又回到工廠上班,晚上又回到政府裏面吃飯,是這樣一個條件熬過來的。
在東莞,許多臺商都對創業時條件的艱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東莞臺商 楊永安:1993年來我們從廣州到東莞到後街,開車了開了四個半小時。從廣州開車開到後街四個半小時,那個時候沒有,107國道都沒有柏油路。那就跟騎馬一樣,坐車子就跟騎馬一樣。從廣州一直到後街四個半小時,然後後街到深圳又是四個半小時。我那個時候受不了,出來出差,從廣州過來坐個車,一整天就沒有了。
記者:生活條件適應嗎?
楊永安:生活條件不適應,生活條件真的非常不適應,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完全沒有。便利店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去高檔的餐廳去吃飯,拿一瓶冰啤酒,沒有冰的,我們這裡沒啤酒,沒有冰箱。
在當時,廣東東莞還是一個並不起眼的農業縣,一切都才剛剛起步。曾紀堅投資建廠的石碣鎮還是一個小島,鎮裏的人車進出都要靠船運。在這樣的條件下,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東莞卻成為臺商雲集的淘金之地。每年都有幾百家臺資企業選擇落戶東莞,臺商們為什麼會選擇這裡開始他們的創業之路呢?
記者:因為當時從地域的位置上來講,很多人覺得福建離臺灣很近。但是當時臺灣大部分商人都相繼來到了廣東珠三角。
葉宏燈:雖然是離最近,但是沒有直通,沒有直航,所以香港能夠通航的地方,只有到香港,香港又是全世界最大的貿易中心。不管是從金融的角度,還是從貿易的角度,還是從通訊的角度的方便性,還是從人的觀念,所以那邊都是最適合當貿易的地方,轉口的地方。早期,我們必須要把所有材料設備從香港轉進到這邊來,所以雖然福建最靠近臺灣,其實從距離上是最近的,但是從運作上面,最方便還是在香港。最靠近香港的是深圳東莞這一塊。
記者:所以實際距離來講,其實東莞在當時是最便利的,在當時。
葉宏燈:是,深圳最便利。深圳當時,為什麼早期是最早到深圳?我從90年代初期來的時候,像我來的時候我就不會想到深圳。深圳那時候它是一個特區,所謂特區就是我們國內的人工、工人要進到裏面很不方便,裏面的工資水漲船高了,成本不見得比東莞還便宜,雖然是地理位置最靠近香港,所以我們很多臺商選擇在東莞的原因也是在這裡。
上世紀90年代初期,以鄧小平南巡講話和十四大確定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方向為契機,改革開放政策激發了強勁發展,為港澳臺資企業投資營造了其他地方難以企及的軟環境。廣闊的空間、巨大的市場、無盡的商機,再加上持續的高速發展,祖國大陸為包括臺商在內的各類企業提供了一個充分施展身手的舞臺。面對這樣的契機,一批又一批的臺商們紛紛來到大陸,選擇他們的落腳點。
廣東省東莞市人民政府臺灣事務局局長 遊匡正:東莞經歷幾個階段,剛開始是摸著石頭過河,就是探索的一個階段。那個階段大概一直到80年代中期,磨合了六七八個的年頭。這樣的一個過程還是以港資為主,其實從初期到中期都是以港資為主。到了鄧小平南巡以後,開始有了一個大發展。大量的臺資企業引進來,大量的。特別是1993年、1994年、1995年、1996年、1997年。這幾年,大量的外資企業進來。
記者:鄧小平南巡講話對當時臺商的心理層面怎麼樣?
葉宏燈:那是絕對的關鍵,等於説大家放心了,放心了大家才敢把錢投進到這裡面來,那是一個關鍵的因素。
記者:您説放心是指的是什麼保障?
葉宏燈:因為兩岸的對峙,根深蒂固的觀念,大家不會拿自己的財産冒這個險。總認為你講了一句話,我們認為是甜言蜜語。所以臺商絕對不可能把自己的財産、全部自己的家當,投注到一個非常不放心的地方去。但是南巡了以後就更堅定了開放,我們就認為開放的路是絕對的,所以大家才一窩蜂地全部進來。
在臺商們看來,當時的沿海開放地區,最靠近香港的深圳經過10多年的急速發展,地價和工資早已水漲船高。而這是從事加工製造業等勞力密集型産業的臺資企業很難承受的。於是位於深圳、廣州之間,經濟剛剛起步的東莞,就成了臺商們的首選目標。但在當時的東莞,許多鄉鎮都和石碣鎮一樣,各項基礎設施建設還比較落後。該怎麼解決這樣的難題呢?
記者:當時的硬體條件能夠留住人嗎?
廣東省東莞市石碣鎮黨委書記 劉始團:因為我們首先,首先看一個人,看對方看你能不能信得過這裡,有沒有安全感,有沒有支援他、關心他、維護他,首先這是第一步。因為具體來講,立足這個發展,跟著提出我們搞這個基礎建設,交通環境、城市環境、周圍的環境,所以我們慢慢一步一步把它改進。我們這個地方原來是一個島,以前交通不方便,所有招商引資必須交通要方便。這個路通財通,所以首先鎮政府、黨委政府投資建設石碣大橋,貫通以後交通方便了。起先覺得我們這裡發展成立了,就到這裡發展了。
為了能使包括臺商在內的投資者落戶石碣鎮,鎮裏首先籌資修建了一座石碣大橋。此外還提供了一切可能的條件,幫助投資者儘早開工生産。曾紀堅至今仍然唸唸不忘創業初期發生的一件小事:工廠建設初期,急需安裝電話線路與外界聯絡。但申請開通新號碼卻需要等上一段時間,鎮裏的一位領導得知這一情況後,把自己家裏的電話提供給了工廠。
曾紀堅:6631008,我們一直用到現在。
記者:當時這個電話不能去郵局申請嗎?
曾紀堅:那時候要排隊,要等,可能要等一個月兩個月很久。但是我們設廠不能等。
記者:那你們知道這個資訊之後的反應呢?
曾紀堅:我們當然是非常感動嘛!而且覺得政府真的很用心,在為我們服務嘛!而且我想那時候幹部家的電話也並不是像現在這麼好申請,而且可能某個城市家裏才可以裝了電話。一般的幹部可能家裏沒有電話,所以他把這個提出來,表示他為這個地方的發展的付出,真的是蠻用心的,就感覺這些幹部真的是值得敬佩!因為我們的設廠不可能時時給幹部什麼好處、
什麼利益,只是對地方的發展帶動是長遠的。所以我覺得幹部寧肯犧牲家裏的方便,來提供企業的方便,我想是覺得蠻感動的。
記者:應該來講,這件事從很多人來講的話,並不覺得是一件很大的事。
曾紀堅:看在什麼時候啊,雪中送炭跟錦上添花這個感覺是不同的。而且他不拿出來也可以啊,對不對?
記者:僅僅是因為這件事就堅定了你們在東莞投資的信心嗎?
曾紀堅:當然也不是,這是其中之一。另外在廠內的工作,政府不干涉,廠外的事全部幫我們處理。就是説你跟海關交涉, 跟工商、稅務,停電、停水啊,他全部可以交涉。所以我們在廠裏面,我們只能説我們來這邊設廠,跟臺灣、跟在世界哪,沒有什麼影響、沒有什麼差別。就是你把自己做好,那工廠就能夠發展,那我這個環境有什麼不好呢?為什麼不來投資呢?而且要人工有人工,要土地有土地。
臺達電子落戶石碣鎮後,不僅企業自身得到了很快的發展,還帶來了22家上下游廠商一起落戶東莞。目前,臺達電子年進出口額為8億多美元。2007年,臺達成為石碣鎮第一納稅大戶,年交稅超過8000萬元人民幣。據統計,從1987年到2000年,落戶東莞市的臺資企業有4100多家,成為全國地級市吸引臺資企業最多的地區。
葉宏燈:東莞它最早進來是鞋業,後來是很多的成衣,等於説消費性的産品都進來。但是最大的關鍵是臺商的IT産業,因為臺灣的IT産業在全世界算是佼佼者。它將近有十幾項的電腦産品,以及周邊的産品在全世界的市場佔有率是第一名的,就全部到東莞來了。這些龍頭的産業到東莞來之後,也建立了非常完整的、完善的産業網路。比如説臺灣都是中小企業,它必須要靠産業的網路,才能形成一個産業集群。比如我自己做的是滑鼠,這個滑鼠就將近要動用到300家的工廠來供應這個材料給我。我在全球的産量算是第三名的,因此比如説這些滑鼠的廠家,有兩三百家進來之後,也慢慢地在我周邊也形成了一個更深的産業鏈的集群。産業鏈的網路在那兒,所以慢慢這個産業鏈網路又帶進來更多新的廠家。所以,東莞到現在為止,將近有6700多家的廠商集中在東莞這2500平方公里的一個地方上面也算是不容易的了。
記者:這是吸引很多臺商來此聚集的原因嗎?
葉宏燈:這是雞生蛋跟蛋生雞的問題。因為産業鏈的完整,就吸引更多的這些主要的組裝的工廠進來。那主要的工廠進來之後,又吸引更多的産業的,周邊的衛星工廠進來。所以這兩個是互為因果。
記者:後碣鎮的商陀路,也被當地的人們稱之為臺灣街。90年代中期,隨著越來越多的臺商來到東莞創業,一些臺灣本島的餐廳也開始在這條街上開辦起來。十幾年來,這條街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裡不僅有臺灣的餐廳,而且一些臺灣特色的商品也可以在這裡買到,這為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提供了各種的便利。可以説,這條路也見證了臺商在東莞的創業歷程。
上世紀90年代初,國家提出開放開發浦東的戰略決策。這一決策使臺商在南下珠三角之後又開始涌現北上長三角的熱潮。1992年,在上海的四川北路上,臺商張秀琬的第一家元祖蛋糕店成立了。店面不大,主要銷售當時上海還很少見的鮮奶油蛋糕。儘管價格比市場上普通的奶油蛋糕貴了一倍,但其新鮮的口感、獨特的造型和精美的包裝,還是征服了上海的消費者。一時間,購買元祖的鮮奶蛋糕成為當地人的一種時尚消費。
張秀琬:我們有一個店在過年的時候,一天畫了500個蛋糕。一圈人一字排開,沒有辦法, 在門店的那個櫥窗裏頭畫,就必須在廠裏頭完成半成品,到那裏來做最後的修飾。一天一個店要畫500個蛋糕,那是相當大的量。一個100塊,算一下!
張秀琬生意上的火爆,只是臺資企業在大陸飛速發展的一個縮影。當時,臺商們面對的是一個很少競爭對手、求大於供的賣方市場。這使得臺商在大陸度過了一段幸福的蜜月期,
也讓更多的臺商看到了祖國大陸市場的商機無限。大千美食林的負責人黃海博先生説,那時他經營的餐飲企業簡直可以用日進鬥金來形容。
大千美食林董事長 黃海伯:我們剛開張第一天,我大概準備了兩個禮拜的食物,結果到了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已經是全部銷售一空了,像搶一樣,搶購一空。我光是其中有一個叫蜜豆冰的,當時我們一碗是賣了8塊錢,我一天就可以賣到8000碗。我的員工光是銼那個冰,銼的手都起繭子,都凍僵了,擱了半個鐘頭就換人來銼。一天算下來,光是一個這樣的賣冰的小舖子,就是可以做到6萬多塊。我整棟大樓的話,整個餐飲加起來,我最高可以做到(每天)80幾萬。
隨著臺商對大陸的逐漸了解,臺資企業此時在投資上也出現了新的變化。産業形態不再限于加工出口業,而是由勞動密集型企業擴展到資本密集型和第三産業等領域。到90年代末,大陸臺資企業約有43500多家,投資金額240億美元。針對臺資企業的不斷發展,1994年國家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臺灣同胞投資保護法》,1999年又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臺灣同胞投資保護法實施細則》。法律上的保障,使臺商的投資理念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在早期投資時,曾經以打帶跑作為經營理念的臺商張秀琬,如今已經擁有了300多家連鎖店,年銷售額7億元人民幣。
張秀琬:進入2000年之後,我發現我必須要批地蓋廠,然後好象真正落腳的感覺,就是自産的,真正落腳了。原來,我是覺得我做品牌別人帶不走,我做通路也是我自己擁有的,沒有自己産的想法。2000年之後,我開始有自産的想法。所以就批地,蓋廠房,然後到各地去,包括買店面、買辦公室等等,就開始有長根的打算了。
在上世紀90年代初,來到東莞創業的臺商葉宏燈在打拼了10年之後,他的企業也已有了速度驚人的發展。
葉宏燈:我當初是用一條生産線開始,25個人開始,25個人。但是等到10年之後,我建立10個工廠、12000個工人。
但此時,在葉宏燈的心裏,已經開始了一個全新的創業夢想。他的願望,是在東莞辦一所臺商子弟學校。
葉宏燈:在我1995年正式當東莞臺商協會的會長的時候,其實我們面臨到兩大關鍵的問題。一個是死亡率非常嚴重,都是屬於30到50歲之間這批中壯年人。
記者:是因為什麼原因死?
葉宏燈:因為,都是過勞死。心臟病、腦溢血、高血壓,這都是過勞死的關鍵因素。過勞死,我們當時花了很多的力氣來解決這一塊,希望降低這個死亡率,而且成效不張。後來,我們才發現到關鍵的因素還是在他生活不正常。所謂不正常,還是他家庭因素沒有來。太太沒有來,孩子沒有來。當時教育不能解決,教育並不能解決這一套的問題。所以這種情況之下,我們當時採取了很多措施。其中有一個措施,就在説如何去吸引臺商的家庭能夠來這邊穩定下來。其中最受關鍵因素就是學校,當時有這個想法想建一所學校。
記者:你們對這個學校的期望是什麼樣的?
葉宏燈:我們很單純,我們只想説辦一所學校,找幾個老師,能夠讓我們的孩子在這邊念一兩年書。然後假設回到臺灣去,就能夠跟臺灣的學校接軌。我們當時很單純想到這件事。
記者:在你們有這個想法之後,建校的想法之後,你們對建這個學校心裏有多大把握?
葉宏燈:其實當時是哄臺商的。
記者:怎麼講
葉宏燈: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我們也不認為中央領導人會容許這所學校成立。
記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擔心?
葉宏燈:有一次我就回臺灣去,問臺灣有關的負責人。我説,假設大陸有一個生意人要在臺灣設一所大陸學校,你準不準,他説很難。我説是啊,當然很難。因為這種事情非同小可,尤其是國民教育這一環,自古以來都是屬於最關鍵的。大家在這種初級的教育,是基本的教學,是最關鍵的一環。所以國家領導人能夠容許這所學校,其實也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
在國臺辦以及有關部門的支援和協調下,2000年9月2日,大陸第一家臺商子弟學校——東莞臺商子弟學校正式開學。8年時間裏,在這所學校就讀的臺商子弟,已經由最初的100多名增加到如今的近1800名。這所學校的建立,為工作生活在東莞和周邊城市的臺商們解決了子女教育上的後顧之憂,更多臺商也因此舉家搬來東莞。
葉宏燈:我們在1999年11月3號奠基典禮的時候,這邊有一千多個男的臺商的,在這邊做奠基典禮。當時國臺辦的唐副主任親自下來做奠基。第二年,2000年9月2號,開學典禮的時候就攜家帶眷。以前是一個男人,第二年開學典禮的時候就是攜家帶眷,一家人都來了。這幾年有很多老人家,爺爺奶奶都來接孩子。這種情況之下,頂多八年多的時間而已。從當初的那種景象,一千個男人在這個土地上的景象,到今天老人家孩子都來這塊土地上。你説這個還不叫融合,還不叫統一嗎?這本身已經融合在一起了。
記者:您是以前在哪個學校教學
臺外女教師:我以前是在臺灣的幼稚園,然後來這邊跟隨董事長第九年。
記者:從臺灣過來的?
臺灣女老師:是, 是。
記者:來這邊生活得還適應嗎?
臺灣女老師:還不錯啊!他這吃喝玩樂什麼都有。
記者:那等於是這裡很多的教學的方式都已經從臺灣直接搬過來的
臺灣女老師:對,對。但我也很欣賞陸老師的帶領方式,就是我們互相協調。
記者:你們現在等於一個班,是大陸的老師還有臺灣的老師一塊來配合是嗎?
臺灣女老師:是
記者:您是做什麼的呢? 在這個班級裏教什麼的呢?
大陸女老師:我是帶小孩玩數學遊戲啊、體能遊戲啊, 教他們玩。還有一些生活常規,配合臺灣老師。
葉宏燈:我們常常講這個學校是一所大愛的學校,集合各個團體、集合各個領導人,非常大愛的學校。所以學校本身就是用感恩、惜福、大愛來教育我們的孩子。其實有它背後的背景因素在裏面。
記者:您希望通過這些字讓孩子心中記住什麼?
葉宏燈:我們在我們學校的主樓,科技樓的三樓,我們有一個中華文化館。中華文化館我們有一個典範墻,就是從炎帝、黃帝,一直到孔子、孟子,中華民族五千年來的歷史典範人物,我們形成一個中華文化館。我們要讓孩子很清楚知道,你來自何方!我想我們在學校裏面,我們懷著一種感恩的心態,就是如何把我們這五千年來,老祖宗留下來的這些文化的底蘊
一點一滴地灌到孩子身上去。這個學校的學生非常特殊,未來他絕對是兩岸和平的種苗,在這裡面。所以,其實我們也朝著這個方向培養我們的孩子。為了整個民族的未來,所以這個也是一種種苗在。
老師:大聲念一下,預備起!
學生:救
2008年,國際金融市場動蕩加劇,全球經濟增長放緩。國際金融經濟環境中,不確定不穩定的因素增多。面對複雜的形勢,轉型升級這個詞開始頻頻出現在一些港澳臺資企業聚集的城市。在距離上海不到一個小時車程的江蘇省昆山市,如今聚集著港澳臺資企業4200多家,其中臺資企業佔有著很大比重。
江蘇省昆山市副市長 黃健:我們最近提出臺資轉型升級,讓臺資企業怎麼在創新這個方面提升它的優勢。所以我們最近設立了六個組,專門從金融、財稅扶持,技術改造、科技創新、人才引進、創新環境、 清理稅費等等這方面支援臺企的轉型升級。我們感覺到政策層面上,昆山市委市政府就經常提出,包括今年已經推出了三個政策。一個是普惠的,也可以講是一種集中出臺的,就是關於促進企業生産經營的若干意見。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就是臺資企業,為它提升産業水準來量身定做的,關於推進臺資企業轉型升級的若干意見。一共有五大方面,28條政策。
記者:很具體。
黃健:很具體。還有第三方面,最近出臺了這個可能是錦上添花的,叫做扶優扶強。我們排出20到30家龍頭型的、規模型的,要在行業中領先的企業扶優扶強。這些方面的政策,從各種生産要素上面進行扶持。包括它的資産重組也好,包括它的行銷,行銷增長一定的比例,産生的地方貢獻份額,我們獎勵給他。不能叫返回,叫獎勵給他,幫它進一步做大做強。尤其從我們現在來看,國際環境這樣變化,這些龍頭企業一定要支援好。這樣才能保持我們昆山的外貿,不能有一個大幅度的下降。
面對經濟形勢的變化,有關部門出臺了包括微調部分産品的出口退稅率、支援中小企業融資政策等等一系列扶持港澳臺資企業的措施。國務院臺辦也提出了幫助和支援臺資企業産業升級和産業轉移的九項政策措施,支援臺資企業在大陸持續發展。臺商們又如何作出選擇呢?在廣東東莞一些人選擇了離開,但更多的人卻選擇了面對。年逾七旬的臺商齊希哲認為這場危機恰恰是企業實現轉型升級的一次新機遇。
臺商 齊希哲:以前兩年我們都很忙碌,就是生意也比較好,就是我們24小時在作業。這次剛好是在一個經濟形勢不好,我們也會受一些影響,腳步慢下來。其實腳步慢下來不見得是壞事。有的人腳步慢下來,就放假了、回家了。我覺得我們不需要這樣做,我們應該要反過來考慮,我們還要把他們多做一些培訓的工作。以前我們沒有做到的一些事情,要升級,這是我們必須要這樣做的。所以我們就趁這個機會,把我們這個體系看準了變過來。但是不可能説,三個月、兩個月它就奏效。但是已經開始在改變了,你心裏就有信心了。
面對新的機遇與挑戰,更多的臺商選擇了希望和信任。改革開放30年來,港澳臺資企業不僅帶來了資金、技術、人才,更輸入了先進的理念和管理經驗,促進了許多領域的觀念更新。同時,他們也分享了改革開放帶來的纍纍果實,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臺商在大陸所走過的足跡,促進了臺灣産業的轉型,同時也為大陸的經濟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從第一撥以輕紡為代表的勞動密集型産業,到第二撥以石化為代表的資本密集型産業,再到第三撥以電子為代表的技術密集型産業,可以説,臺商在大陸的投資活動歷程,不僅密切了兩岸的聯繫,推動了兩岸關係的發展,同時它也成為兩岸經濟交流合作中最具活力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