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柳州市民現收藏族譜逾千冊,涉及姓氏逾百個
柳州市民鄭節余多年來癡迷于收集族譜,現收藏族譜逾千冊,涉及姓氏逾百個,其中廣西族譜就有近500冊,可算是柳州民間收藏廣西族譜最多、最全的。收藏之餘,他又醉心於族譜研究,涉足文史界,成了一名自學成才的專家。近日,記者走進鄭節余的“族譜江湖”,見識了他的各種“江湖秘籍”。
族譜收藏緣起“尋根”
生在柳州、長在柳州的鄭節余祖籍是湖南株洲。成年後,他一直有種衝動,去追尋自己的“根”。1974年,24歲的他借出差之機“偷溜”到湖南,找到了老家的姑姑。家鄉人的熱情,讓他體驗到“根”的情結。
鄭節余此行最大的收穫,是得到了一套《鄭氏四修支譜》,從中發現自己先祖是從湖北黃岡遷徙到湖南的。起初,鄭只是想抄寫一本,見他辛苦抄了好幾天,堂伯父決定把這套家譜相贈。這是鄭節余得到的第一套族譜,由此,他對族譜産生了濃厚興趣。
“族譜一開始只是皇家的專利(皇室族譜稱為玉牒),民間是不允許私修族譜的。到後來,逐漸發展到貴族、顯赫官員等。”鄭節余説,唐朝末年,因為戰亂,皇室貴族紛紛流落民間。到了宋代,民間開始興起修家譜、族譜,一直到明清、民國,此風都長盛不衰。上世紀80年代末,逐漸有一些老族譜流落到舊貨市場,到了90年代中期尤為多。
從湖南回來後,鄭節余開始穿梭于馬鞍山舊貨市場、柳州幾處古玩市場,甚至前往南寧、桂林、湖南等地,看到合適的藏品就買下來。迄今為止,他收藏的族譜已有500多種,共1000多冊,涉及120多個姓氏。這些族譜以廣西、湖南等省為主,其中廣西的族譜有307種,近500冊。鄭的族譜收藏在柳州乃至廣西都遠近聞名,尤其是廣西族譜,比桂林圖書館、南寧圖書館的更多、更全。柳州市圖書館複印過他的族譜,檔案館也曾邀他搞族譜展。
鄭節余收藏的族譜當中,有400多冊是清代至民國時期的,除了廣西本土,主要來自湖南、廣東、江西等地。這些老族譜中,最古老的一本《周氏宗譜》(湖南邵陽),修于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其中有一本“特殊”的族譜:沒有裝訂線,紙張也不太規整,儘管上面的墨筆字跡優美,但卻有很多塗改和劃痕,似乎與族譜在本族人心目中的神聖地位不符。原來,這是一本族譜的稿本,即草稿,來自橫縣黎氏,起草于光緒三十年(1908年)。
購譜常有意外之喜
在收藏界有了一定知名度後,鄭節余族譜收藏的渠道也多了起來,偶爾還會碰上“意外之喜”。2005年,他去南寧,從一古玩店發現了兩本清代雲南的《姚族家譜》,便花700多元買了下來。
隨後,有個朋友去了昆明、成都等地的圖書館,發現雲南、四川當地的老族譜很少。在成都一古玩市場,一冊普通的民國族譜就賣到了1000元。“物以稀為貴,看來我還是買得值了……”鄭節余暗自慶倖。果然,不久後,南寧一收藏者通過古玩店老闆聯繫上鄭,懇求他轉讓那兩本族譜,但被婉言拒絕。
這兩本族譜名為《蒙化姚族家譜》(蒙化即今雲南巍山),為同一家族兩次修譜。其中,最初版本為清嘉慶乙醜年(1805年)所修,另一本為光緒三十年(1904年)重修,前後跨度剛好是100年。這本族譜記載,姚氏先祖是在明朝初期,自金陵(今南京)隨開國名將沐英征戰雲南,而來到當地的。
幾年前,鄭節余去桂林收族譜。這次,足有80多冊民國及以前的老族譜,全部來自湖南。回到柳州整理時,他翻出一本族譜,書的邊緣已經殘缺不全,紙面全是水漬、污漬和霉跡,看上去很不起眼。他一看內容,才知道這是乾隆年間(1773年)所修的《周氏宗譜》,成了目前他藏品中“年紀”最大的。更難得的是,該族後人在清同治年間(1874年)續修以及民國時期三修的族譜也在其中。很多時候,新修族譜時都會收回原來的老譜,要麼銷毀,要麼僅留一份存于家族祠堂,幾次修譜能完整流傳至今的很少。
鄭節余介紹,很多老族譜保存環境很差,所以看上去又臟又破。不過,有些族譜使用的材質是棉紙,這種紙可保存上千年。在他收藏的老族譜中,有不少就是棉紙材質。他特地給記者展示了自己“淘”來的幾本超大號族譜,其中最大的一本尺寸達到44釐米 26.5釐米,這在族譜當中很少見。
族譜雖小學問不少
收藏的族譜越來越多,研究族譜就成了鄭節余的主要愛好之一,“老族譜中儘管有一些封建糟粕,但很多內容都反映出特定歷史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甚至天文、地理、民俗,還有名人詩詞、對聯,家族中出了名人,還會有傳記、史實資料甚至傳説故事等,小小一本族譜實則包羅萬象。”
鄭節余收藏的一套《魏氏族譜》是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由灌陽、臨桂兩縣合修,其中很多村落圖、墓圖。圖上將村落(含不同姓氏)、祠堂、水田、山坡、標誌性地名都標注得一清二楚。在墓圖上方,還注有“仙鵝抱蛋”、“蓮花”等名稱。原來,當年的大戶人家在先人過世後,都要請地理風水先生找風水好的安葬之地,這些名字就是從風水學當中而來。這些圖對於現在的地形、地名考究方面,仍然派得上用場。
“范仲淹沒去過岳陽樓,但他的後代肯定去過。”鄭節余説,他在一本光緒年間所修的《范氏族譜》(湖南湘陰)中找到了“範文正”的名字,下面註釋著“諱仲淹字希文……”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將站在岳陽樓上看洞庭湖的恢弘氣勢寫得栩栩如生。但事實上,范仲淹並沒有去過岳陽樓,當時他身體已經很不好,在貶居的鄧州(河南鄧州市)看圖寫下《岳陽樓記》。根據這本《范氏族譜》,范仲淹後代中有一支南下,來到岳陽市湘陰縣,在洞庭湖邊上,與岳陽樓做了“鄰居”,也算彌補了老祖宗的遺憾。
在一本光緒年間的橫縣《黎氏族譜》稿本中,提到黎氏先祖原來在山東,東漢時隨伏波將軍馬援征南時來到廣西,另一説法是北宋時隨狄青徵儂智高時南下。但鄭節余在進一步考證時,發現其中一名黎氏先祖生於“弘治”年,死於“保康”年。鄭查詢得知弘治年號屬於明朝中期,而“保康”這一年號在中國歷朝歷代,包括一些短暫王朝、政權都沒有這一年號。最後,他查閱資料,得知鄭成功收復臺灣後,其後人在臺灣扶持朱氏登基好像用過“保康”年號,但與弘治年相差了100多年,時間上不相符。“裏面的記載應該有誤,因為只是草稿版本,可能是將一些道聽途説的內容都記了下來。”
小批註或為大發現
這些年來,鄭節余在鑽研族譜的同時,廣泛涉獵文史書籍,他在文史方面的水準已接近專業水準。他撰寫文史稿件,在區內外報紙陸續發表。他關於族譜、姓氏研究的文章曾發表在《廣西地方誌》、《尋根》等專業雜誌上,受到知名文史專家的稱讚。
2011年,鄭節余發現了一本清代“兩粵宗師”鄭獻甫于同治年九年(1870年)編纂的《象州志》(下)批註本殘本。這本古籍中的一條批註引起了他的特別關注:黃子龍,南鄉里(今象州寺村鎮)六道村人,為太平天國名將,封為王守蘇州(應為無錫),為李鴻章所擒斬。此“黃子龍”與太平天國潮王黃子隆不僅姓名讀音相同,且經歷極為相似。但史料記載,黃子隆是廣西藤縣人,其與“批註本”中的“黃子龍”是否同為一人?因為在李鴻章同治二年(1863年)《進攻蘇城克寶帶城石壘折》中,就將潮王的名字寫為“黃子龍”,可能這就是潮王的本名。鄭認為,在太平天國避諱制度中,改“龍”為“隆”是可信的。
潮王黃子隆未見在地方誌書上記載,鄭節余又翻查了自己收藏的藤縣《黃氏族譜》和廣西《黃氏通譜》,都沒有找到黃子隆的資訊。他聯繫了藤縣史志辦,對方也沒有關於黃子隆的資料。隨後,鄭來到象州縣寺村鎮六道村實地考察,當地除了兩戶外均為黃姓。鄭查閱了當地的《黃氏族譜》,得知黃氏先祖有兄弟三人來到六道村,但現存族譜中只記載了其中一支。不過,在這本族譜中,鄭找到了“子”字輩,與黃子隆為同一輩分。村裏年紀及輩分最高的黃雲恒老人(93歲)親口告訴鄭,在年輕時聽朋友説,他們村裏有個黃子龍(隆)參加太平天國起義軍,在無錫稱王。據了解,黃雲恒太爺爺輩有一位名叫“黃子丹”的,應該與黃子龍(隆)是同輩兄弟。
1850年7月,洪秀全號召各地會眾向金田村集中“團營”,象州有數千人前往參加金田起義;1851年5月,洪秀全率領太平軍在象州中平一帶被清軍包圍,進行了反圍剿戰役,其中就有寺村之戰。有可能黃子龍(隆)父子是以上兩個時間段參加起義的。儘管還有很多懸念和疑團,鄭節余表示,自己將循著蛛絲馬跡進一步考證。
“正史、方志、族譜是中華歷史的三大支柱。”鄭節余説,現在的老族譜越來越少,很多流落到外國,國外有機構對中國族譜的研究甚至比國內還全面。在這樣的形勢下,除了民間收藏,政府相關機構更要加大對族譜的收藏、保護力度,不要讓歷史埋沒在廢紙堆中。
今報記者謝永輝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