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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謫居黃州遺址何在?東坡文化源頭在哪?

2010-11-04 10:39     來源:光明日報     編輯:徐維彬

  雪堂 北宋元豐五年(1082),蘇軾建草房于東坡之上。房子落成之日,適逢大雪,有感於自身的處境,蘇軾繪雪于房中四壁,取名為“東坡雪堂”。

清末黃州古城圖

  ▲何學善

  1949年起從事教育工作,歷任小學校長、輔導員等職。1960年在華中師大歷史系學習畢業後,在黃岡縣教育局、黃岡縣團風中學任職任教。1979年被湖北省人民政府授予“特級教師”稱號。現為黃州東坡文化研究會副會長。

  以蘇軾文章記載、《黃州府志》地圖標識和實地調查考察三者為依據,考證蘇東坡黃州居住遺址分別是:黃泥坂在今八一路東端一段坡路上。東坡、雪堂在今黃州中學與黃岡日報社兩山之間。定惠院址即今之定花院處。臨皋亭在青磚湖社區薅兒咀。

  蘇東坡的名字,承載著黃州人的一種特殊的歷史記憶和感情。蘇軾貶到黃州以後,一變成為蘇東坡。他是我們黃州的蘇東坡。今天的黃州人如果對這位老住戶的住址都弄不明白,不僅愧對先賢,也會貽笑天下。

  我在黃州城有一段特殊的經歷。解放前我在城內讀初中,又在東門外讀高中。解放後60年代初,我在東門外縣文教局工作多年。我對黃州城內外的街道,以及東門外一帶的原始地形、地貌,至今曆歷在目。

  現在根據蘇東坡的有關詩文、明清古地圖的有關標識,結合我過去對城內外地形地貌的了解,談談遺址的今址問題。

  黃泥坂、東坡、雪堂今址

  黃泥坂,雖然不是蘇東坡居住遺址,但它是蘇東坡在臨皋亭與東坡、雪堂之間的重要來往通道。黃泥坂是我們今天尋找臨皋亭、東坡的路標。如果沒有明弘治圖,關於黃泥坂的標識,我們今天很難認定東坡、臨皋亭的今址。不錯,黃泥坂,本是一般的黃泥土坡,但它一旦有幸同名人結緣,因而為名人“點染”,它就如同用茅草搭建的雪堂一樣,理所當然地成為東坡文化遺存。何況蘇東坡,對黃泥坂又情有獨鍾,他不僅僅“點染”,而是“濃墨重彩”地歌之咏之。蘇東坡把這段遍佈卵石的黃泥之路,看成是他在政治上被摧殘之後,在黃州又遇到了艱辛難走的道路折磨。蘇東坡在《後赤壁賦》裏也提到這條路:“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於臨皋,二客從予,過黃泥之坂。”從黃泥坂路標的指引和黃州當時地形、地貌,我們知道蘇東坡的走向,是由北向南,從高處向低處走,回到臨皋亭。我們又從地圖上臨皋亭的標識,很容易知道臨皋亭的大概地理位置。蘇東坡又在《黃泥坂詞》裏寫道:“出臨皋而東鶩兮,並叢祠而北轉,走雪堂之陂陀兮,歷黃泥之長坂。”這是蘇東坡從臨皋亭出門,由南向北走,由下坡向上坡,到東坡的路線。

  現在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三點一線的遺址格局,南面是臨皋亭,中間是黃泥坂,北面是東坡、雪堂。清光緒十年的地圖上標識有:從六甲街到西湖止,是一帶由北向南、北高南低走向的丘陵,結合我看到的地形、地貌,我認為黃泥坂的今址,就在八一路東端的一段坡路。東坡、雪堂則在黃州中學與黃岡日報社兩山之間。

  有些外地專門研究蘇東坡的專家學者,雖然沒有親自來黃州考查,但他們從文獻資料上,對東坡雪堂等遺址的研究卻很有見地。比如林語堂,對黃泥坂就有很精彩的評述:蘇東坡在農舍雪堂和城中的臨皋亭兩處住。每天兩處往返。那不過是三分之一里的一段臟泥路,卻大概變成了文學史上最出名的一條路。蘇東坡日日橫過黃泥坂,而後到達黃岡的東坡,他還寫了一首流浪漢狂想曲,名之為《黃泥坂詞》。

  臺灣學者李一冰認為:“東坡在州治之東一百餘步的山麓地方。”他認為,“這塊荒地所在,原無地名。因在黃州城東門外,蘇軾給這個鄉野之地,命名為東坡,自稱東坡居士。同時,蘇軾又在東坡附近,距州門南向四百三十步的地方,尋得一塊舊作養鹿場的高地,蓋起了雪堂。”

  我認為以上各位先生説的東坡、雪堂、黃泥坂地址的大方向,絕對正確。

  蘇東坡逝世後,蘇門四學士之一的張耒(張文潛),他先後來黃州三次,在黃州住了七八年,應該説他對宋代黃州城情況,是相當熟悉的。他説當時黃州的宋城是:“黃名為州,而無城郭。西北江為固,其三隅略有垣壁,間為藩籬。”有城,但很簡陋。他有篇文章裏提到:“入東門而右回兮”,這裡説的東門,就是宋城的東門。陸游來黃州時是“自州門而東”,張耒是“入東門”,他們互為印證。蘇東坡《日日出東門》詩裏的東門,也是這個東門。證明他是從東門出來,再到東坡。

  蘇東坡在給王定國的信裏寫道:“近於側左得荒地數十畝,買牛一具,躬耕其中”,這裡的“側左”即住屋之左,就是臨皋亭之左,係指城外東坡一帶。

  蘇東坡在《雪堂問》裏寫道:“蘇子得廢園于東坡之脅”,什麼是“東坡之脅”?就是指東坡山的半腰處。黃州城不管是宋城還是明城,都是北高而南低,城內南面都是小乳頭山,怎有“東坡之脅”?這裡説的“東坡之脅”就在黃州中學與黃岡報社兩山之間。

  陸游在西元1170年8月18日晚,從長江下游來到黃州,19日陸游出東門去東坡,他看見的東坡是:“岡壟高下,到東坡則地勢平曠開豁”。范成大於1177年8月23日從長江上游來到黃州,他看到的東坡是:“郡東山壟重復,中有平地,四向皆有小岡環之”,他們兩人,是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來到東坡,而他們看到的東坡外景都是一樣的,證明他們的描寫是真實的。參看清光緒十年的地圖,我們知道他們的描寫就是東門外的一帶丘陵處,更覺他們的描寫是可信的。

  這裡我還想説説東坡,蘇東坡從定惠院遷到臨皋亭,他寫詩説:“全家佔江驛,絕境天為破”,十分高興。但轉念一想:“饑貧相乘除,未見可吊賀”,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饑貧”沒有解決,怎不叫人揪心!後來在東坡辦了小農場,他的心情好多了,一口氣寫了“東坡八首”,又先後寫信告訴各地的親友。畢竟吃飯是天大的事。黃州的東坡這塊土地給蘇東坡解決了經濟危機,又為蘇東坡以後的創作提供了物質條件,可見東坡不是一般的東坡。

  定惠院的變遷及今址

  據明弘治府志記載:“定惠院在府城東南,蘇子瞻嘗寓居,作海棠詩以自述,院廢。庚申(1500)得故址,其茂林修竹,園池風景,宛如蘇子所言者。”是什麼時間和原因院廢的,府志沒有説明。我們只知道弘治十三年,在定惠院的舊址處,修築了一座紀念性的建築。叫“坡仙遺址”,並用蘇東坡“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內的詩句為東西軒命名,以志紀念。查看明弘治地圖,圖上有定惠院的標識,其地理位置與府志所言一樣。從蘇東坡寓居定惠院到明弘治“坡仙遺跡”,先後經歷了400多年,這是定惠院變遷的第一階段。

  隨著時間的推移,到清光緒十年(1884年)地圖上仍有定惠院的標識,其地理位置,仍在明城的東南方。在光緒八年黃州府志記載了當時在黃州城內外,共有大小街道51條,其中有一條街道叫“定惠院街”(如同現在的安國寺街一樣),1992年史智鵬編寫的《古城黃州》時,他們經過認真的踏訪、核實,把這51條古老的街道一一落實了今址。他們認定定惠院的今址在當時的機動車輛廠處。他們對定惠院街的認定,與清朝地圖上定惠院的標識相符。從“坡仙遺跡”到定惠院街先後歷時380多年。這是定惠院變遷的第二階段。

  上世紀50年代,據原黃州鎮黨委書記傅傑説,他當時在定惠院那裏住了多年,他先看到的定惠院是:“地面建築已不復存在,只有殘垣斷壁的舊址依稀可見。五十年代初,當地居民在定惠院的廢址上築起了圍墻,蓋成坐北朝南三間茅草屋,開了一傢俬人麵粉加工作坊……到五十年代中期,私人作坊已搬遷,土圍墻已坍塌……只剩下一片坑坳不平、雜草叢生的空地”。在2009年時,他走訪了青磚湖社區的陳少題老人,老人對他説:過去“張家灣及附近的居民,逢年過節開展文娛活動時,大家還齊聲高唱:張其壽,定惠院,幸福生活人人盼”,可見這以前張家灣人仍然記得定惠院的名字。當時,他們兩位老人還認定定惠院的今址在張氏兄弟新樓處。此後我還訪問過傅老,我問:現在定惠院怎麼變成了定花院呢?他回憶説,在1982年時,他剛調往堵城工作,他去堵城不久,黃州有位女青年送去一本黃州地名冊,徵求他的意見。他在查看地名冊時,發現有定惠院的名字,後來發門牌時,不知怎樣又改成定花園,從1884年清朝時的定惠院街到1982年定惠院的名字消失,又是100多年,這是定惠院變遷的第三階段。

  從1982年到2010年,這段時間的定惠院,地面已無任何的構建,定惠院的名字,徹底的在這裡消失了,在原定惠院的地方,門牌先後換了兩次,統統都叫“定花園”,有的還寫定花苑、定花院、淀花園等,這時的定惠院只是一個沒有地址,挂在文獻上的歷史地名,從1982年到現在快30年。這是定惠院變遷的第四階段。

  我認為,定惠院遺址留給我們的是歷史脈絡,它傳遞的是黃州人一代又一代沉澱下來的歷史領悟與東坡文化的精髓。今天我向各位報告一個喜訊,陳言生同志(黃州青磚湖社區黨委書記)説有關部門已答應把定花園廢止不用,再挂定惠院的門牌,還歷史的本來面目。

  我還認為,定惠院是黃州東坡文化的源頭,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蘇東坡當時的真情實感。這裡是他人生第一次落差的開端,面對落差和貶謫,他憤怒、惶恐、無耐、孤獨、想家。於是用托物以擬人手法,設定冷落、蕭索的環境,寫下卜算子和海棠詩,藉以表達同是天涯飄零客的感情。

  臨皋亭今址

  蘇東坡于元豐三年(1080年)二月一日到定惠院,于同年五月二十九日遷居臨皋亭。在這裡一直住到離開黃州為止。現在根據明弘治地圖大江江岸線、明清地圖關於臨皋亭的地理位置的標識、黃泥坂路標的指引和蘇東坡的“酌江水飲之”、“亂山環合水浸門”、“白雲左繞、清江右洄”、“倚杖聽江聲”、“小屋如漁舟,朦朦水雲裏”等詩句,對臨皋亭地理位置的描述,又經我與陳言生同志多次與當地老人訪談,我們最後認定臨皋亭的今址,在青磚湖社區的薅兒咀。此後,我們又對薅兒咀的高度、面積以及山體的土壤結構,進行了考查。這裡據説在解放後曾挖出多件包括黃金飾物在內的文物,表明這裡早就是人類活動的重要場所。

  當我們閱讀蘇東坡的其他詩文時,還發現多處他對臨皋亭地理位置描述的內容。比如蘇東坡在給陳季常的信裏寫道:“臨皋雖有一室可憇從者,但西日可畏,承天極相近……”,蘇東坡還寫了一篇著名的文章《記承天寺夜遊》。那麼,承天寺在哪?據明弘治府志記載:“承天寺、古寺,在今城南,大雲寺前。今為民居”。承天寺在明城南,而臨皋亭也在明城外的東南,可見承天寺與臨皋亭,不是隔壁就是近鄰。證明古城圖關於臨皋亭的地理位置的標識是絕對正確的。

  蘇東坡還在《牛酒帖》裏寫道:“飲既醉,遂從東門之東直出,至春草亭而歸,時已三鼓矣。”這裡記的春草亭在哪?查清朝地圖,春草亭在安國寺以東,在山川壇以下,在臨皋亭以上。這也是臨皋亭的地理位置的佐證。

  蘇東坡于1084年3月3日再到定惠院看海棠,看了海棠之後,他就“乃步出城東”,“遂夤緣小溝入何氏、韓氏竹園”,在這裡飲酒後,“乃徑歸”。他從哪“歸”去?原來他是又“道過何氏小圃”。再入東門回臨皋亭的。由此證明古圖裏的臨皋亭的標識,是正確的。

  1170年8月18日黃昏時,陸游到黃州,“夜泊臨皋亭,晚移舟竹園步。蓋臨皋亭多風濤,不可夜泊也。”這與臨皋亭三面環水的地理位置相符。

  所謂臨皋,就是靠水的高地。想當年在宋城裏哪有靠大江的高地?有,這就是如今的薅兒咀。

  大家都知道,黃州是蘇東坡創作史上的“井噴期”。而薅兒咀,即古臨皋亭,則是“井噴地”,蘇東坡巔峰之作都是在這裡寫的。臨皋亭是蘇東坡最後完成“千古第一文人”稱號之地,臨皋亭是黃州文脈之根,影響所及,非常深遠,從明代青雲塔上的“全楚文峰”,到清代的“惟楚有材”,再到“惟楚有材,黃岡為最”。這些都是臨皋亭的發端,它充分體現了臨皋亭厚重的人文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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