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臺灣人,我不當亡國奴”——全國臺聯前副會長鄭堅父子的抗日及臺灣光復往事
2025-10-23 08:28:00
來源:福建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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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鄭約(原名鄭水河)、父親鄭堅(原名鄭鴻池)的一生,正是臺胞同仇敵愾抗日、渴望回到祖國懷抱的縮影。他們到大陸投身抗日洪流,抗戰勝利後又回臺親眼見證了臺灣光復後臺胞的歡欣鼓舞。他們一生的心願,就是希望兩岸早日統一。”臺灣光復80周年紀念日前夕,福建省臺聯退休幹部鄭嵐手捧全家福,家族往事歷歷在目,祖輩的教誨言猶在耳。他的爺爺和父親在抗戰時期都曾是臺灣義勇隊隊員(抗日戰爭時期唯一一支由臺灣同胞組成、具有正規軍編制且直接參與祖國抗日戰爭的隊伍),父親鄭堅是全國臺聯第一屆、第二屆副會長兼秘書長。去年,98歲的鄭堅彌留之際,留下最後一句話:“我這個抗戰老兵還等著聽到祖國統一的一聲春雷!”
“父親的身體一直很硬朗,90多歲了還能遊泳、上網。前幾年,一條抖音留言讓他坐不住了。”鄭嵐告訴記者,95歲那年,鄭堅請友人幫他拍了一條短視頻發布在網上,視頻中,他介紹自己是老臺胞,並穿著軍裝行軍禮,堅定地喊出:“祖國必須統一,祖國必然完全統一!”一位網友問:“老爺子除了出生在臺灣,還跟臺灣有半毛錢關係嗎?”鄭堅看到後,一口氣寫了一條2000多字長文作為回應。
文中寫道:“我是居住在大陸的上百萬臺灣人之一。我不僅出生在臺灣,而且是十幾代‘正港’(閩南語,正宗、地道之意)老臺灣人,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我的開臺祖先與‘開臺聖王’、民族英雄鄭成功同鄉同宗,都是從福建南安石井去臺灣開發的。我們鄭家人都是為開發臺灣而流汗、流血的。我的阿公是彰化縣和美鎮山梨莊的佃農。我阿爸在上世紀30年代,就隨著民眾黨和‘臺灣文化協會’的蔣渭水等先賢們,為反抗‘四腳仔’(當年許多臺灣先民痛恨日本殖民者,稱之為狗)的殖民統治而戰鬥。你知不知道,日本殖民統治咱臺灣的50年間,咱臺灣先烈犧牲了65萬人……抗戰期間,我父親將我們一家帶回大陸,不再當日本帝國主義殖民地的奴隸。我父子雙雙加入了抗日英雄李友邦將軍領導的臺灣義勇隊,為打敗日本侵略者和收復臺灣而戰鬥!臺灣義勇隊的臂章就叫‘復疆’,即為光復中國固有領土臺灣而戰鬥的武裝隊伍。”
“復疆”,是千千萬萬臺灣同胞的心願。至今,在廈門南普陀寺後院的岩壁上依然留有1945年9月李友邦將軍親手題刻的“復疆”二字。抗戰時期,有超過5萬臺灣同胞毅然回到祖國參加抗日,鄭堅的阿爸鄭約就是其中一個。1927年,因不滿日本殖民統治,參加反日愛國的“臺灣文化協會”。1930年,他在臺灣街頭進行反日演講,控訴日本工廠殘酷壓榨臺灣人血汗,被日本警察通緝而逃亡大陸。回大陸後,他改名鄭約,號抱一,意指抱定臺灣一定會回到祖國的懷抱,國家必將統一的信念。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鄭約與摯友謝真(龍岩人,臺灣光復後曾任臺東縣首任縣長)、張水民(朝鮮抗日志士)等潛入鼓浪嶼向日本領事館投擲炸彈。謝真在《憶臺灣愛國志士鄭抱一》一文中記錄了這次行動。據其回憶,當年,謝真夫人把炸彈藏在年糕下放入竹籃中,故意等到開船的汽笛再次響起,大家才匆匆去檢票,得以過關,可謂驚險。
1942年,鄭約加入臺灣義勇隊。1944年,任臺灣義勇隊閩南通訊處主任(中校軍銜),為掌握日偽軍在廈兵力、營地分布情況,他曾兩次乘夜冒死偷渡廈門潛入敵佔區搜集情報,暗中傳播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和中國抗戰形勢,教育在廈臺胞為迎接抗戰勝利的到來做好準備。鄭嵐告訴記者,由于鄭約早已被日軍列入通緝名單,因此行事需格外小心。離家前,他留下絕筆遺書給家人,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所幸鄭約為人機警,為躲避軍警追捕,他多次藏身下水道、涵洞中過夜,滯廈多日後在交通員接應下安全離開廈門。
1945年初,18歲的鄭堅也隨父參加了臺灣義勇隊。同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鄭堅便隨陳唯奮支隊長到閩南地區招募了30余人,準備帶往臺灣參加光復後的建設工作。
福建省檔案館原副館長、研究館員林真告訴記者,從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到同年10月25日中國戰區臺灣省受降典禮在臺北舉行,中國政府正式恢復對臺灣行使主權,中間有70天的權力真空期。臺灣義勇隊副總隊長張世德率隊員先期返臺,維護社會治安,穩定地方秩序;看管日本人遺留的財產、房屋及軍火庫等,成為過渡期的重要力量。由于義勇隊員都是臺灣人,都講閩南話,聽得懂臺灣民眾的訴求,又參與過抗日,因此回臺後很受當地老百姓歡迎和信任。
鄭堅是第一批從福建奉命返回臺灣的義勇隊隊員。他曾告訴鄭嵐,踏上闊別多年的故土,隊員們以“從祖國回來的抗戰鄉親代表”身份到建國中學、臺北婦女會等演講,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此後,他們又去臺北縣參加社會服務隊成立大會,鞭炮聲、鑼鼓聲、歡呼聲震耳欲聾,足見臺灣民眾受夠了日本50年的殖民奴役之苦,終于回到祖國懷抱的喜悅心情。當時很多臺灣老百姓還把日據時期偷藏的祖先牌位重新拿出來,燒香磕頭告慰先人。
國家復興,田園重整。淪陷半個世紀,臺灣在文化教育等諸多方面和祖國存在差異,日本的“皇民化教育”更讓許多臺灣人忘記了怎麼說國語。因此,推行國語教育是當時政府收復臺灣後培育民族意識的重要手段。1946年2月,臺灣義勇隊被政府解散。不久,鄭堅便到彰化女中教授國文。然而,讓鄭堅傷感的是,他在彰化老家的房子被炸沒了,舅舅被日本人抓去當軍夫,外婆搬到鄉下破房子里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二叔也被日本人抓走,從此音信全無。一家人在自己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上流離失所,命如草芥,心中燃燒著對日本的痛恨,怎能讓人忘懷。
1946年,臺灣士紳林獻堂、丘念臺等組成臺灣光復致敬團,前往南京、西安等地,並遙祭黃帝陵。林獻堂在致辭中說:“光復後已覺有可愛護的國家、可盡忠的民族,永不願再見到有破碎的國家、分裂的民族。”這句話道出了當時臺灣同胞的心聲。這一年,鄭堅考上臺灣地區升學大陸大學公費生,被保送進廈門大學。帶著臺灣光復的喜悅和讀書報國的滿腔熱忱,他再次回到大陸。未料,此去與家鄉一別就是30余年。
“不論是爺爺鄭約還是父親鄭堅,他們一生至高的榮光就是回國抗戰、光復臺灣,最大的遺憾則是兩岸尚未統一。”鄭嵐表示,抗戰時期,5萬名臺灣同胞不當亡國奴,闖過千難萬險回到祖國戰鬥,證明臺胞在全民族抗戰中從未缺席,也激起更多中華兒女浴血奮戰的熱血。這是兩岸共同的抗日記憶,更是臺灣為中國不可分割領土的有力證明。
[責任編輯:黃曉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