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一個時代,大師並不遙遠
——在臺北林語堂故居感受“生活的藝術”
“我要一小塊園地,不要有遍鋪綠草,只要有泥土,可讓小孩搬磚弄瓦,澆花種菜,喂幾隻家禽。我要在清晨時,聞見雄雞喔喔啼的聲音。我要房宅附近有幾棵參天的喬木。”
林語堂先生在《我的願望》裏寫下了對家園的夢想。1966年他親自設計的居所在臺北陽明山建成,夢想變成了某種真實。
現址為臺北陽明山仰德大道二段141號的林語堂故居,東面陽明山,西望是觀音山、淡水河,下瞰綠色掩映中的臺北天母。取境清幽之外,故居更將四合院架構與西式設計結合,兼具東西方風格。
乘車沿著山道緩緩北上,故居位於道路左側。白色的墻搭配藍色琉璃瓦,墻上嵌著深紫色的圓角窗欞。從西式拱門走進,便可見透天中庭,角落的小塘清泉環流、魚頭攢動。
沿著西班牙式螺旋柱子支起的回廊可通往各處房間,往右是書房和臥房,往前過中庭則是原來主人家的餐廳及客廳,現在開放為營業餐廳。往左則是原來主人的車庫,現在辟為閱讀研討室。
在林語堂人生的最後十年裏,他和夫人廖翠鳳大部分時間都居住於此。林語堂1976年在香港病逝後移靈臺北,享年82歲,現長眠于故居後園。
生於福建龍溪的林語堂曾獲美國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碩士學位、德國萊比錫大學語言學博士學位。因為翻譯“幽默”(Humor)一詞,提倡幽默文學,得到“幽默大師”之名。他是二十世紀將中國文化精神向西方引介的重要人物,著有《吾國吾民》《生活的藝術》《京華煙雲》等英文名著。
臺北市政府為紀念林語堂的文學成就,並得到廖翠鳳女士捐贈林先生藏書、著作、手稿及遺物,1985年將故居作為“林語堂先生紀念圖書館”開放,2002年起更名為“林語堂故居”。
今年秋天就要升大三的東吳大學社會係女生王怡庭,每週會抽出一天時間在此擔任解説員,至今已有一年。她引導記者參觀了故居。
“林先生是福建人,一般待客會在故居進門後中庭前方的客廳裏,書房則是更加私密的場所,林先生只會用來接待特別要好的朋友,如錢穆和張大千。”王怡庭説。
書房一角挂著兩幅照片,分別是林語堂與錢穆、張大千的合影。照片的下方是林語堂曾經使用過的書桌。上面擺放著臺燈、頁碼機、臺燈造型的放大鏡以及一台打字機。
王怡庭説,林語堂喜歡書桌“七分莊重中透出三分淩亂”。他的桌上常擺著牛肉乾、花生與糖,而抽屜也被拉開作為擱腳處。林語堂喜歡把雙腳擱在座前腳蹬上,以木板襯著稿紙置於膝上寫作。他晚年正是在此完成了登峰之作《當代漢英詞典》。
林語堂同時還是一位發明家。在書房的另一端有一個小小的“林語堂先生發明特展”。最令人稱奇的,是他發明的“上下形檢字法”及基於此的“明快中文打字機”。
據介紹,1947年林語堂在美國耗費12萬美元之巨讓工程師依照“上下形檢字法”設計鍵盤字碼,製造出一台“明快中文打字機”。該打字機只有64個鍵,每分鐘最快能打50字,直行書寫,能拼印出九萬個中國字,而且不須訓練即能操作,十分輕巧簡便。
可惜當時因中國遭逢內亂,廠商不願生産,林語堂也因此瀕臨破産。後來,“明快中文打字機”的鍵盤曾授權使用於IBM的中譯英機器,以及Itek公司的電子翻譯機;林語堂過世後,神通電腦也以“上下型檢字法”發明“簡易輸入法”,讓這項發明的影響更大。
林語堂其他的生活發明,包括可以自動填充牙膏的“自來牙刷”,幫助發橋牌的“自動發牌機”等。
穿過書房,來到林語堂的臥房。床邊的角落裏,放著林語堂喜愛的灰色中式長衫。他喜歡用中式長衫搭配西式皮鞋。
王怡庭介紹説,林語堂喜歡躺在床上看書,因為這樣舒服。
“我相信最佳的姿勢不是全身躺直在床上,而是用軟綿綿的大枕頭墊高,使身體與床舖成三十角度,而把一手或兩手放在頭後。在這種姿勢下,詩人寫得出不朽的詩歌,哲學家可以想出驚天動地的思想,科學家可以完成劃時代的發現。”追求閒適的林語堂曾這樣寫道。
參觀完臥房,來到最西側的一個稍大的房間,這裡陳列著林語堂夫婦用過的沙發和桌椅,包括一套他自己發明的餐桌椅。橢圓形的餐桌可以伸展開來,每只餐椅的靠背上都刻有一個小篆的“鳳”字,象徵著林先生與妻子的恩愛。
先生書寫的“有不為齋”四個大字挂于墻上。王怡庭介紹説,先生最早是將自己的書房定為此名,取意“有所為,有所不為”。
展廳的一角陳列著他用過的煙斗。林語堂煙不離手,他曾説道:“我所有文章都是尼古丁構成的,我還知道書上哪一頁的尼古丁最濃。”
進入故居,位於中庭正前方的營業餐廳,原是主人家餐廳及客廳的所在。推開木門,延伸出的陽臺是林語堂生前常來的地方。林語堂生前喜歡在黃昏時分,口銜煙斗,獨坐于陽臺。他寫道:“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朧裏,下面天母燈光閃爍,清風徐來,若有所思,若無所思。不亦快哉!”
餐廳提供的廈門蒸魚排、無錫排骨肉等皆是林語堂生前喜歡的菜色。林語堂故居主任蔡佳芳告訴記者,林先生生前很喜歡吃魚,住在附近的好友張大千不時會拎一條活魚過來,讓林太太做給他們吃。
目前,“慢活”的概念正在臺灣流行。蔡佳芳認為,這種“品味生活,感受生活”的理念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裏早已表達。“跨過一個時代,先生的書今日讀來仍然受用,並不遙遠。”
隨著兩岸交流的持續熱絡,林語堂故居也迎來許多慕名而來的大陸游客。“當人們越多地了解林語堂,會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有趣而親切的文人。”蔡佳芳説。(記者 張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