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黎波裏,23歲的歐麥爾牽著毛色油黑的德國牧羊犬,坐在小皮卡後鬥裏,身後的碎石瓦礫與鐵條鋼筋犬牙交錯,綿延成4公頃的灰石廢墟——就在被摧毀的卡扎菲阿齊齊亞軍營一側,是的黎波裏著名的星期五市場。
選舉前一天清晨,正值週五的狗市熱鬧開場,帶著粗糲銀項鍊的男人們放聲笑鬧著,孩子們追逐著跑丟的小狗,直追到軍營的斷壁殘垣間,“希望選出一個能讓全體利比亞人過上幸福生活的人,”歐麥爾稚拙的回答引得一群男人粗啞的應和,正是的黎波裏人的性格,簡單而熱忱。
在班加西,16歲的阿馬爾懷抱膝蓋靜靜地守著素白如雪的鴿子,巨大的空場被白綠相間的殘破墻壁包圍——這是戰後改為“鴿子市場”的班加西歐麥爾軍營,在墻壁上伸展的煙熏黑漬和遍佈的鐵鉛色彈痕,讓人憶起1年多前的濃煙四起和槍林彈雨。
選舉日後的傍晚,鳥市的攤位如約在糖果色的柔軟夕陽下鋪開,阿馬爾説自己還沒到投票年齡,但喜歡賈利勒,“雖然他離開班加西了,但他會為所有利比亞人著想”。
的黎波裏和班加西這兩座同樣經歷戰爭傷痛的城市,在年初陷入“分裂”困境。年初出臺的選舉法規定,200個國民議會席位以西部100席、東部60席、南部40席分配,導致東部以班加西為核心的昔蘭尼加地區強烈不滿,此後抵制選舉、恢復聯邦的呼聲此起彼伏。支援“聯邦自治”的東部領導人隨即成立“昔蘭尼加自治委員會”,甚至於6月初歡慶前伊德里斯王朝“建國慶典”。
7日舉行的國民議會選舉更成為利益衝突和認同困境的爆發點,一些“聯邦支援者”切斷東西高速公路、擊落運送物資的飛機、襲擊選舉委員會、擾亂投票現場。在走向過渡新階段的重要節點上,人們越發關注利比亞的東西困境。
國際政治學碩士畢業的哈迪嘉認為,東西困境確有歷史淵源。數百年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期間,西部的黎波裏塔尼亞、東部昔蘭尼加和南部費讚3個省份曾長期分立,此後以部落聯盟和制衡為基礎的統治方式更強化了部族概念,特別是上世紀70年代發現石油後,東部豐沛的石油收入被用以發展西部城市建設,更加深了雙方在行政上的裂隙。
“但那些都是歷史,”班加西商人維斯説,希望未來政府平等對待每個地區,“石油多、人口少的利比亞,只要資源合理分配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近一個月的暴力襲擊,事故責任人都聲稱與“聯邦委員會”相關,越來越多人把他們當做城市的安全威脅,“我們經歷了夠多的噩夢,不想再重復”。
唱經聲悠遠地響起,軍營廢墟中建起的“鴿子市場”靜默地沉入地中海畔清透的暮色裏,攝影師穆罕默德頎長的影子落在一輛焚燬的汽車殘骸上,“少一些軍營,多一些市場,就更好了”。(記者 藺妍 才揚 李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