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冷暴力成為熱門話題。近日,齊魯晚報記者在駐濟高校發放了200份調查問卷,收回有效問卷180份,其中女生109份,男生71份。通過問卷分析發現,75%的女生曾經在大學期間有過“被孤立”的感覺,甚至有70%的女生通過“站隊”進入小團體來尋找歸屬感。宿舍冷暴力多由小事兒累積引發,記者採訪發現,不打招呼就用室友打來的熱水、亂放東西等,都可能成為冷暴力的導火索。
難道僅僅因為我土?”
“冷暴力的威力就在於此,它讓你感到難過卻只能憋在心裏不知道向誰傾訴;其次就是在心裏不斷質疑自己,我生性比較內向,是不是不小心做了一些讓她不高興的事情得罪了她,而我沒有意識到?”駐濟高校大三學生常琳(化名),回憶起上大學三年來,她感覺到的“冷暴力”。
常琳在高中就已經住校,八人間,全都來自農村,宿舍關係比較和諧。“高中時,大家談論的話題一般只有學習,或者家裏的情況。上大學以後,我們的宿舍變成了六人寢,她們五人總是討論韓劇化粧電影之類,對這方面,我不太了解,説不上話。漸漸地,她們也就不怎麼和我説話了。從大二開始,不知為什麼,宿舍一個女生G開始排擠孤立我,打招呼也不理,算一種漠視吧。一開始我感覺很尷尬,很想弄清楚為什麼,就問宿舍另一個女生,她沒有正面回答我,只説‘沒有的事兒’。”後來,常琳發現,其他四個女生有事兒也不一塊喊著她了。
“當大家在宿舍裏熱烈討論時,我如果加入,總是被忽略。大家共用食物時,她們也只是象徵性地問我一下。”常琳無法消除自己的失落和沮喪,便約了隔壁宿舍女生J一同出入。也就是J,告訴常琳,常琳宿捨得G經常對同學討論常琳的行為,説常琳好欺負,甚至説常琳土氣。“她們孤立我,難道僅僅因為我土?”常琳想不通。從大二到大三,常琳一直處於對自身不斷的質疑和反省過程中,“中間偶爾有關係緩和的時候,大家有説有笑,但是很快,我又體會到被她們‘踢出局’的感覺。”
漸漸地,常琳發現自己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從一開始的沮喪和自我否定變成了一半憤怒一半失落,在被孤立一兩個月之後,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以前和G相處經歷的不愉快和一些G讓她無法忍受的事情。更嚴重的是,慢慢地,“我開始變得偏激,為了逃避自己被冷暴力的事實,我的腦子自動形成了保護機制,把G塑造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放大了她的缺點,把她平時的優點縮小得我幾乎不能想起,雖然其實事後想我和她在一起還是有很多愉快的回憶。”
不提熱水、亂放東西
瑣事升級“冷暴力”
不僅是常琳,大二的林青(化名)也處於宿舍冷暴力的“高壓”環境中,“有時候我寧願自己是一個男生,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反而比憋在心裏好。”她直言不諱。而事實上,“大學宿舍之間的冷暴力,往往不是肢體衝突,最多僅僅是伴隨著語言的謾罵,大部分是以態度上的冷漠呈現的。”山東師範大學心理輔導專家昌兵説。
昌兵分析,在大學宿舍裏,一個宿捨得人聯合起來攻擊甚至孤立剩餘的另外一個人,這種現象非常常見。假如宿舍裏有A、B、C、D、E、F六個人,可能會有5個人聯合起來孤立A。但是當A因為某種原因暫時脫離了這個團體,這種現象並不會停止,而是剩下的5個人中,會有4個人重新聯合起來攻擊B。也就是説,宿舍冷暴力的情況,並不單單因為某個人的原因。
“一般情況下,大學期間,尤其是宿舍裏,冷暴力會經歷四個階段,分別是彬彬有禮、原形畢露、人以群分和世界大同。”昌兵説。陌生人最初在一起,大家都是彬彬有禮、和和氣氣的。時間一長,隨著生活中不斷産生一些小摩擦,大家慢慢暴露了自己性格中的弱點,遇到事情都從對方身上找原因,還不是反觀自身。不同個性的碰撞,可能會分化為不同的群體,分成幾個小組。而隨著大學生思維不斷成熟,尤其到了大四,升學、就業等重要性慢慢凸顯出來,人際關係反而會得到一些緩和。
“宿舍分為兩大派,好像只有屬於某一個派別,才會有安全感和歸屬感。”林青説。但是談到具體“派別分立”的原因,“她總是用別人的熱水,從來自己不去提”、“她總是把自己的東西亂放”、“她説話總是陰陽怪氣”……林青列舉了一下,才發現都是小事,但她不甘心,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反正我看著她就煩,莫名其妙地就很討厭她,雖然知道這樣很不高尚,但是難以控制。”
調查中七成女生
有被孤立感
正如林青所言,一開始她並未意識到這屬於“冷暴力”,而只是生活中的小摩擦,“那天我看見她又偷偷提起我的熱水壺倒熱水喝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跟她大吵一架。”林青把這稱作“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吵完後,雖然心裏一時痛快了,但情況並沒有得到緩和,“只要兩個人同時在宿舍,就會感覺到一種尷尬的氣氛,有時候我也很想跟她溝通一下,又擔心她不給面子,讓我下不來臺,畢竟我當時罵她罵得很難聽。”如今,林青跟這位室友已經半個多學期不説話。
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在大學裏,女生比男生更易産生冷暴力的傾向。記者在駐濟高校發放了200份調查問卷,收回有效問卷180份,其中女生109份,男生71份。通過問卷分析發現,75%的女生曾經在大學期間有過“被孤立”的感覺,相比較而言,男生這一比例相對較低,僅12%的男生産生過被“孤立”感。甚至有70%的女生通過“站隊”進入小團體來尋找歸屬感,而男生這一比例僅為10%左右。
“通過觀察,確實發現女生宿捨得矛盾跟男生相比更容易激化。”濟南某高校的輔導員陳林告訴記者,“雖然有時候男生解決問題的方式比較粗暴,比如打一架、罵幾句,但這也是一種正面的溝通方式,只要問題暴露了,大學生素質本來就不差,或多或少會進行一些反省,有利於問題的解決。而女生喜歡憋在心裏,甚至在背地裏通過互相傾訴緩解情緒。經驗發現,有時女生小團體私下裏的‘悄悄話’,可能會適得其反,甚至加劇彼此間的孤立。”
“這與男生女生思考問題的不同方式有關,一些女生給人印像是偏于情緒化,一方面善於隱忍,還會進行認知加工,這種認知加工就會加入很多情感化的東西,使問題更加泛化;而男生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他可能更容易通過某種方式發泄或表達出來,而且相對而言比較客觀,有利於問題的解決。”昌兵分析。並且,冷暴力跟生活小摩擦的區別就是,隨著矛盾積累越來越厲害,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小摩擦就容易升級為冷暴力。
由學生向社會人轉換
人際交往這一課要跟上
“冷暴力産生,主要是與教育缺失有關,與大學生的社會化程度有關。在高中階段,學校主要對孩子進行應試教育,主要關注‘成才’,而忽視了‘成人’,社會化程度相對‘滯後’。到了大學,孩子在由中學生向社會人轉換的過程中,就容易産生一系列問題。這在大學生中比較具有普遍性。”昌兵説,所以導致的後果就是,很多大學生不會與人交往。但是根據人的需求層次理論,在發展到一定階段,人是有社交需求和尊重需求的,大學生也渴望被一個團體所接納,需要一定的歸屬感和被尊重感。
所以,不良溝通模式的引導下,大學生之間的交往就容易出現問題。“冷暴力也是一種暴力,也具有攻擊性,會讓人的思維變得偏激。”據昌兵分析,打破冷戰的最好方式是有效溝通和換位思考,但是現在很多大學生並不能很好地做到這一點,當同學之間出現問題,性格開朗的學生可能會通過言語攻擊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性格內向的學生表現出來的可能就是冷漠或者否定。現在大學生都成為“低頭族”,缺乏有效的面對面溝通,往往會讓隔閡加深。
而另一方面,雖然在宿舍中受到的冷暴力讓自己的情緒低落,當朋友建議常琳向心理輔導老師尋求幫助時,常琳並不覺得自己有心理問題。而令常琳更加苦惱的是,自己最近與男朋友的感情也出現了問題:“我們最近在‘冷戰’,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以前兩三天他就會來找我道歉,結果現在一個多星期了還沒來,看看誰比誰更能忍。如果他不主動道歉,就説明他不夠喜歡我。”常琳還是習慣用“隱忍”的方式解決問題。
“冷暴力作為一種不良的認知和情感模式,確實會産生固化,影響正常的人際交往,並在人際交往中進行轉移,無論是與朋友還是家人的溝通中。”昌兵介紹説,即使隨著大學生活的結束,像常琳等,雖然與同學間的“冷暴力”暫時告一段落,但等她踏入社會,她的情感和認知模式,如果不進行調節和改變,如果不學會合理表達自己的訴求,也會影響到她正常的人際溝通。
(齊魯晚報 齊魯壹點 記者 郭立偉)
[責任編輯:張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