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燕蘭在燒鹵店的廚房裏工作。
這幾天,位於廣西南寧市江南區石柱嶺菜市的“舉重夫妻的燒鹵店”,每天都會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市民光顧。自從退役舉重運動員黃燕蘭和老公莫君成自主創業的事跡被網友發上微博後,突如其來的外界關注讓他們感到既幸福,又頗有壓力。
這家當街的燒鹵店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紅色的背景板上,“舉重夫妻的燒鹵店”這個白字書寫的店名顯得格外醒目。店門兩旁是一副黃字印刷的對聯:曾經舉起運動的尊嚴,現在舉起生活的重擔。店內,黃燕蘭一臉微笑地迎送著往來的客人,“你好,美女!是吃粉、吃飯,還是買燒鴨?”洪亮的招呼聲頗有幾分運動員的爽快勁兒。
“老實説,老百姓天天都在創業,大家關注我們,可能是因為運動員的身份有點特別吧。”黃燕蘭説,其實大家都在付出,只是行業不一樣。
五屆全國少年女舉冠軍黯然傷退
已經退役7年了,但杠鈴跟塑膠地面的撞擊聲和訓練房內汗水瀰漫的味道還時常會從黃燕蘭的記憶深處浮現出來。每當從電視裏看到舉重比賽的畫面,或是聽別人談論起一些她參賽時曾經去過的地方,她都會懷念起過去做運動員的單純時光。
黃燕蘭出生在廣西桂平市社步鎮石江村,父母以種地為生。從6歲開始,作為家中的老大,她就學著煮飯煮菜,跟在父母后面幫忙插秧幹農活。她的父親當過兵,母親年輕時練過籃球。繼承了家人的運動細胞,她在運動方面也頗具天賦,“我立定跳遠一躍就是兩米多,小學什麼成績都沒上過80分,就運動成績最好。”
小學5年級時,黃燕蘭被桂平一中一位教舉重的老師相中,被帶到桂平一中練習舉重。1997年,廣西女子舉重隊成立,她憑著優秀的成績成為首批隊員,跨市直接成為省級職業舉重運動員。
每天早上5:50起床晨練,7:00吃早餐,上午訓練到11:30,下午從15:00訓練到17:30,晚上學習文化課,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舉重運動員的付出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進入專業隊後,黃燕蘭有一次訓練後稱體重,發現比訓練前居然輕了兩公斤。1個半小時的訓練,她的汗水把周圍一大片地全淌濕了。
“我們運動員練一年可能就為了一次比賽,要是到時候出不了成績,那一年的辛苦就付之東流了。”在黃燕蘭看來,運動員的生活是單調枯燥的,也是殘酷的,因為冠軍只有一個,而且比賽中只有三次機會舉杠鈴。
1998年,黃燕蘭首次獲得全國少年女子舉重冠軍。之後,她一發不可收,又連續4屆衛冕成功。
2001年,備戰第九屆全運會時,黃燕蘭在訓練中不幸受傷,“腰椎第6和第7塊滑臼”,後被鑒定為九級傷殘。
缺席了九運會,黃燕蘭又堅持帶傷訓練了4年,但一直沒有起色。隊醫對她説:“你絕對不能再練了。如果再練,你不僅出不了成績,而且很可能半身不遂。”
2005年,時年23歲的黃燕蘭拿著隊裏發給她的4萬元退役金,離開奮戰了2000多個日夜的舉重隊。當時,她是舉重隊第一批買斷工齡自謀出路的退役運動員之一。
“對圈外人來説,九級傷殘聽上去比較可怕,但對於我們運動員來講已經見怪不怪了。我老公也有肩周炎和膝關節的問題。”黃燕蘭説,現在她只要同一個姿勢保持時間長一點,腰就會很痛很脹。
“你覺得自己是當時那種運動體制的受害者嗎?”
“那肯定啦!”面對記者的提問,黃燕蘭毫不猶豫地答道。她在受傷後,除了領到一本九級傷殘證,得到4000元補償金,就再也沒有享受過任何醫療方面的保障了。她認為,運動員保障機制不完善,是一個至今也沒有完全解決的問題。
“國家現在經濟發展了,有更多資金給運動員提供福利保障。但如果不用積極的心態去面對,受一點兒傷就覺得天塌了,想完全依賴單位,這樣的運動員即使得到很好的待遇,也不能完全解決未來發展的問題。”黃燕蘭説,既然路是自己去選擇的,就不能太多地抱怨這個社會,“關鍵看你喜不喜歡這個行業,願不願意承擔這個後果”。
除了舉重,你還會做什麼?
在運動隊訓練的那些年,雖然生活單調枯燥,但吃、穿、住都有保障,特別是伙食,“跟外面比算是吃得挺不錯的”。在這樣的環境中,黃燕蘭每天就想著好好訓練,將來能拿冠軍,至於今後的出路是什麼,將來退役後該怎麼辦,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在燒鹵店的宣傳單上寫著這樣一段話:“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是許多人對運動員的評價,從廣西舉重隊退役的我們,的確除了專業知識“扛鐵”外,我們對社會這個五味瓶一無所知。十多年的體育生涯去努力,拼搏爭取過,現在退役了。心裏激動的是終於可以走上社會,無助的是不知如何去適應這個繽紛的社會……
這是剛剛踏入社會時,黃燕蘭內心的真實寫照。從體工隊退役後,她曾經很努力地找工作,可每次應聘,用人單位都會問:“你是學什麼專業的?”“除了舉重,你還會做什麼?”她每每無言以對。
黃燕蘭的第一份工作是熟人介紹的,在一家攝影室裏做雜工。見面時老闆問她:“你會照相嗎?懂電腦嗎?會化粧嗎?”黃燕蘭都搖搖頭,但這次她多回答了一句:“我可以學!”可惜不到一個月,老闆就不幹了。她再次陷於無業的窘境。
那段時間,黃燕蘭晚飯後常常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望著頭頂的星空,看著城市中的萬家燈火,她就突然會覺得自己很可憐——父母把自己養到20多歲了,別説啥回報,就連自己的溫飽都成問題。“難道説這個城市如此之大,竟然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每次找工作受打擊,她內心的這種感觸就會特別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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