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追蹤堶記憶並未沉入海底——夾縫下衝繩人民的不安與心痛

　　編者按：位于琉球群島中部的衝繩島是琉球群島中面積最大的島嶼。在衝繩這座“能觸摸歷史”的島嶼上，戰爭的陰影從未真正散去。遍布島上的戰跡遺址不斷提醒著外界：這里不僅是美軍最重要的戰略據點，也是琉球問題的關鍵起點。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一篇報道這樣描繪衝繩的現實：在日本南部衝繩縣的密林深處，一位名叫具志堅隆松（Takamatsu Gushiken）的衝繩人小心地鑽進一道狹窄的石灰岩裂縫。他彎著身子，用頭燈照亮腳下的泥土，輕輕用工具刨開土層。八十年前，衝繩平民在這樣的天然洞穴中，躲避著炮火。如今，他試圖從散落的頭骨碎片、屬于兒童的細小骨節、鏽蝕的子彈殼中，拼回那些無名亡魂的最後故事。

　　當被問及為何做這件事，具志堅隆松頓了一下輕聲說道，“他們是人，我也是人。”

　　據新華社報道，80年前，美軍進攻衝繩，日本軍國主義負隅頑抗，約四分之一衝繩平民在那場戰役中死亡。CNN報道稱，該戰役是太平洋戰爭中最慘烈的一場戰爭。如今，戰後的傷痕仍裸露在島上——伊江島上唯一幸存的當鋪殘牆、舊日本海軍司令部地下室里滿牆的彈坑……

　　這是2023年11月25日在日本衝繩美軍普天間基地駐留的“魚鷹”運輸機（資料照片）。新華社記者馮武勇攝

　　從二戰時期慘烈戰役的遺骸挖掘，到至今遍布衝繩島上的美軍基地，這片土地承載著琉球群島的歷史記憶與主權爭議。當前，隨著日本政府加速在琉球群島部署導彈、強化軍事存在，當地民眾對安全、環境與自治權的憂慮持續升級，而中國在國際場合對琉球歷史地位的關切與對日本軍事動向的警告，更使這一地區成為東亞地緣政治的新焦點。戰爭記憶尚未平復，新的衝突陰影已在悄然逼近。

　　“日本最不敢直面的痛處”——聚焦琉球地位懸案

　　近年來，琉球群島的主權與地位問題逐漸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今年10月，中國常駐聯合國副代表孫磊在會議上指出，日本需正視對琉球原住民的偏見與歧視。日本龍谷大學教授松島泰勝認為，這是中國在國際場合提及衝繩的歷史淵源，也是日本最不敢直面的痛處所在。

　　據四川大學世界史係副研究員李若愚、河南大學日語係副教授張博發表的文章介紹，1372年，明朝與琉球正式確認了宗藩關係。1609年，日本薩摩藩入侵琉球，將其納入領屬。1872年，日本明治政府又單方面設“琉球藩”，加速吞並步伐。1879年，日本以武力脅迫手段廢除“琉球藩”，設立衝繩縣，琉球王國被日本正式吞並。從琉球王國到日本衝繩縣，這個國家的消失是一場悲劇。在國際上，自1879年至今，關于琉球群島主權歸屬的歷史與法理爭議始終存在。

　　大連旅順博物館近日再次展出的“明諭琉球國王敕”引起各方關注。長期從事相關研究的旅順博物館原副館長韓行方認為，這道敕諭揭示了琉球曾是中國藩屬的重要史實，也為研究琉球歷史和日本對其侵略史提供了重要印證。

　　對于二戰後琉球的地位問題，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教授劉江永介紹，根據《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等國際文件，日本的主權范圍被限定在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等主要島嶼，並不包括琉球群島。

　　“犯下累累罪行卻能逍遙法外”——美軍重壓下的衝繩民生困境

　　在歷史問題尚未明確的情況下，日本政府卻不斷加強在衝繩的軍事部署。與此同時，長期在衝繩駐扎的美軍帶來的噪音、環境、安全問題，使當地民眾對軍事化政策的警惕與不滿持續累積。

　　據央視新聞報道，衝繩面積僅佔日本國土0.6%，卻承載了駐日美軍70%以上的軍事設施。駐扎帶來的噪音、燃油泄漏等事故屢見不鮮。日本琉球大學教授知內正章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每天從早到晚都可以聽到飛機起降的聲音。

　　據新華社報道，2024年11月，聯合國有毒物品和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馬科斯·奧雷利亞納應衝繩縣政府邀請，前往位于該縣宜野灣市的普天間機場以及名護市邊野古地區等地，就美軍基地附近水體污染情況，與附近居民交流並出席相關研討會。他在後續提交至聯合國相關機構的調查報告中說，駐日美軍基地排放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質造成的污染問題“極其嚴重”。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質難以降解，會在環境和人體中累積，被稱為“永久性化學物”。

　　更令民眾不安的是安全問題。據報道，根據衝繩縣統計，從1972年到2023年，駐日美軍及軍屬僅在衝繩就犯有刑事案件約6200起，其中包括殺人、強姦、搶劫等惡性案件。《日美地位協定》賦予美軍士兵的治外法權令案件調查難以繼續，衝繩國際大學教授前泊博盛指出：“即使我們請求政府認真調查，他們也根本不去調查。另外，即便遭受了美軍士兵犯罪的侵害，這些士兵往往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最終逍遙法外。”

　　“日方一面空談‘戰略互惠’，另一面推行戰略對抗”

　　在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近期作出“臺灣有事”或構成日本可行使集體自衛權的“存亡危機事態”表態後，日本政府在琉球動作頻頻。據報道，日本防衛大臣小泉進次郎11月23日視察琉球群島一處自衛隊基地時表示，日本將如期在該基地部署中程防空導彈。小泉進次郎稱，“此次部署有助于降低我國遭受武裝攻擊的可能性，”並表示，“我不同意‘此次部署將加劇地區緊張局勢’的說法。”

　　日本政府的軍事舉措在本國引發了廣泛擔憂與質疑。據新華社報道，11月14日，來自日本衝繩各地的反基地反戰團體舉行研討會，對日本政府在以衝繩為首的西南諸島等地擴張軍備表示擔憂和質疑。日本社會民主黨黨首福島瑞穗表示，高市將“臺灣有事”視為“存亡危機事態”完全不合邏輯。當下，整個日本都面臨成為軍事要塞的趨勢。來自衝繩縣宮古島的市民團體代表楚南有香子表示，日本自衛隊的軍事設施與民用設施在小型島嶼上往往緊密相鄰，難以明確區隔，一旦發生衝突，普通民眾勢必被波及。11月15日，衝繩大學地域研究所特別研究員泉川友樹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一旦發生軍事衝突，以衝繩為首的西南諸島等地將成為戰區，不能說它們“被卷入戰爭”，因為是日本自己主動衝入戰爭之中，這極其危險。

　　對于上述日本部署導彈的行為，劉江永表示，日本在與那國島等地部署導彈基地是其國家戰略的一部分，其本質是幹預中國和平統一進程。他指出，根據日本2013年制定的國家安全戰略及2022年12月發布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日本始終將中國視為其主要對手。與此同時，日本將中國臺灣地區稱為“親密友好夥伴”。這顯示出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日方一方面空談“戰略互惠”，另一方面卻在推行實質性的戰略對抗。

　　劉江永指出，日本在與那國島這一距離中國臺灣約110公里的前沿島嶼上，部署了射程約50公里的03式導彈。該基地一旦建成，可隨時升級導彈型號與性能，甚至可能將此類前沿基地作為“不沉航母”，對中國沿海及大陸構成遠程軍事威脅。事實上，根據其國家安全戰略，日本計劃在5至10年內部署超過1000枚射程達1500公里的中遠程導彈于琉球群島，相關進程已推進三年。此外，日本還與美國共同研發速度超過5倍音速的高超音速滑翔彈，並計劃引進美國的“戰斧”巡航導彈，這些舉措均明確針對中國。

　　此外，日本政府日前批準2025財年（2025年4月至2026年3月）補充預算案，使本財年防衛開支佔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提升到2%，此舉引發日本各界擔憂。數據顯示，日本防衛費連續13年上漲。分析人士表示，日方的擴武野心有著多方面的地緣政治盤算，應該引起地區國家的高度警惕。

　　戰後數十年，衝繩的記憶並未沉入海底；而今天，日本軍事舉措頻繁、美軍基地的長期存在、琉球歷史與主權爭議，使這里再次站在地緣政治的交匯點上。（陸龍天 陸華宇 王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