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路標——《馬藏》誕生記
作者:光明日報記者 晉浩天 王斯敏 張勝
有這樣一項學術研究,它的進展牽動習近平總書記的關切,因為它“非常有意義”;有這樣一項學術使命,中國學者矢志為世界貢獻屬於中國的思想智慧,讓中國話語更具影響與力量……
今天,這項謀劃20年完成的宏大工程初戰告捷——由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組織編纂的《馬藏》首批成果公之於世,這是約50名學者近4年的心血與智慧的結晶,更是當代中國和世界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重大學術性成果的全面、立體呈現。
為什麼要編《馬藏》
《馬藏》有多重要?
2018年5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北京大學時,專程來到馬克思主義學院參觀《馬藏》編纂成果展覽,詢問其進展情況,並稱讚這項工作“非常有意義”。
引起學界重大關切的《馬藏》,究竟是什麼樣的工程?
圍繞“馬院姓馬,在馬言馬”的鮮明導向和辦學原則,北大馬克思主義學院提出了旨在加強馬克思主義學院學科建設的若干重大舉措,而《馬藏》是其中最重要也是最浩大的工程之一。
“《馬藏》是對馬克思主義形成和發展過程中相關文獻的匯集與編纂,旨在通過對文獻的系統整理及文本的再呈現,把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和世界傳播與發展的相關文獻集大成地編纂薈萃為一體。”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馬藏》主編顧海良的回答簡潔明瞭。
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馬藏》副主編孫代堯表示,我國學術界,至今尚未有人將馬克思主義歷史發展的相關文獻系統地蒐集、匯總、整理並出版。尤其是關於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與發展的文獻編纂,這一應該且只能由中國人完成的工作,此前也沒有令人滿意的成果。
“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西歐國家廣泛傳播的社會主義思想借道日本等國傳入中國。社會主義思想一經傳入,迅即推動了中國思想界的革新,併為其後的社會主義革命奠定了思想和理論基礎。”在《馬藏》編纂與研究過程中,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後、助理研究員裴植也發現,對於社會主義初入中國時的傳播狀況,當前學界尚無全面系統和深入的研究。
編纂《馬藏》成為共識,北大自然成了牽頭承擔研究重任的不二之選。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原執行院長孫熙國解釋道,北大是中國馬克思主義的發祥地,是中國共産黨最早的活動基地,是馬克思主義思想政治理論課的誕生地,有著馬克思主義研究和傳播的深厚歷史積澱和文化傳統。編纂一套系統呈現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紮根和發展的歷史文獻典籍,推動21世紀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體系建設,是北大應當肩負的使命和學術擔當。2015年年初,北大啟動了《馬藏》編纂與研究工程,由馬克思主義學院負責具體實施。
《馬藏》解決了什麼
為了使編纂工作精益求精,《馬藏》團隊這幾年基本將全部精力撲在了這份事業上。一個星期兩到三次例會雷打不動,隨時跟進《馬藏》研究的相關情況。對於研究進程中出現的問題與困難,隨時溝通隨時解決,甚至對註釋的語言表述、插圖目錄和內容、原書表格的轉換、編者説明等諸多細節都提出了標準與要求。
由於早期關於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文本太多,時隔年代久遠,因此在蒐集資料過程中存在很多難題。《馬藏》團隊成員孫代堯、李翔海、鞏梅、劉慶霖等跑遍了全國各大圖書館和檔案室,在國內外相關文獻單位支援下,他們先後收集到1917年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原始文獻包括著作40余部、報刊文獻數百篇。為了更全面地匯集文獻,《馬藏》團隊去年還進行了全國重點地區文獻普查,足跡遍及湖南、湖北、廣東、廣西、上海、香港等地。
此外,《馬藏》團隊還前往“文獻富礦”日本考察。慶應大學圖書館、東洋文庫、亞洲經濟研究所圖書館、東京都立中央圖書館、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早稻田大學圖書館等文獻機構都留下了他們搜尋文獻的身影。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日本多地的探訪,讓他們收集到了清末民初出版的珍貴文獻若干種。
在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仝華看來,雖然學術界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早期傳播史的研究給予了越來越多的重視,但在這方面,仍然有大量文獻資料需要我們不斷挖掘和整理,而已經挖掘出來的一些原始文獻,由於種種原因,在利用的過程中,多有訛奪、失真的現象發生,造成了有關歷史和理論研究的結論失于準確,缺乏説服力。
陜西師範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馬藏》團隊成員王保賢舉例説,“比如1902年,由上海廣智書局出版,島村滿都夫著,趙必振翻譯的《社會改良論》,在關於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思想在中國早期傳播的研究中,長期以來都被國內學術界當作‘社會主義出版物’看待。我們通過研究發現並非如此,進而否定了這一結論。將該書收入《馬藏》,可以生動反映出百年前社會主義思潮傳入中國時國人的思想認識水準,有助於讀者較為直觀地體會當時中國思想文化界的實際情況,並通過比較進一步加深對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理解,提高辨別真假社會主義的能力。”
還有一個細節。在早期的文獻中,類似于馬克思、恩格斯等人名,布魯塞爾、倫敦等地名,都有多種甚至數十種譯名,“因此,我們制定了要求和標準,對於翻譯進行統一規劃。”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馮雅新説。
“《馬藏》的推進不僅要厘清一些長期以來以訛傳訛的問題,也要給國內外學者提供更加便捷、準確的材料。”在顧海良眼中,《馬藏》研究還有更重要的作用與意義,“編纂《馬藏》時,我們不僅聚焦馬克思思想本身,也非常重視挖掘和呈現思想形成的過程,在厘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文本理路中,探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路標。”
怎麼用《馬藏》
“《馬藏》不是簡單的數據彙編或者是對原有文本的複製,而是強調對所收文本進行必要的研究、考證、註釋和説明,以凸顯《馬藏》匯集與編纂為一體的學術特色。”《馬藏》總序這樣寫道。
“因此,文本呈現是《馬藏》編纂與研究的首要工作。”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黨委書記孫蚌珠介紹,在文本呈現的基礎上,《馬藏》以頁下註釋的方式,對原書中的人名、地名、著述、歷史事件、組織機構進行註釋介紹,對原書中書寫、翻譯、排版錯誤進行更正,對於生僻字、異體字、通假字、過去經常使用現在很少使用的字詞用語進行説明。在此基礎上,再進行文本評述,以“編者説明”的方式對文本形成的流傳過程進行描述,包括介紹底本的原貌、作者、譯者、出版機構、歷史背景、不同譯本和版本演變情況,還包括文中涉及的重要概念和史實、文本傳播狀況、文本的思想傾向等問題。
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豐子義強調,《馬藏》編纂的意義不僅僅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歷史的文獻資料彙編,也將對研究中國近代思想史産生重要的影響。
“我們的工作就好像是‘挖煤’‘洗煤’‘煉煤’。”《馬藏》團隊如此形容自己的研究——“挖煤”是前期尋找文獻,“洗煤”是對收集的文獻資料進行彙編,而“煉煤”,就是對《馬藏》進行持續研究,建設好《馬藏》文獻中心,為眾多學者提供一個權威、全面的平臺。
正如顧海良所説,《馬藏》工作的成果不僅體現在文本成果中,還應當反映在後續的研究成果中。“我們的研究工作應當超越現有的研究模式,發掘出近代以來以馬克思主義為代表的世界先進文化在中國傳播的更深層次的規律性,提升馬克思主義傳播史的學術地位和學術影響。”
對於這項研究工作,顧海良有更長遠的規劃。他認為,《馬藏》研究是一項開拓性的工作,文化史、思想史的研究不能脫離當時整個社會經濟發展的大背景,需要突破單純的“感想式”研究模式,拓寬研究視野,提高研究深度,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早期思想研究發展成為一門新的學科。
記者還了解到,《馬藏》編纂和研究工程還有一個宗旨,就是促進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和相關學科的人才培養。北大將通過《馬藏》工程,加大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相關學科博士生、博士後人才的培養工作,讓參與《馬藏》編纂和研究工作的年青一代,不斷提高學識學養,提升研究能力和研究水準,將來成為馬克思主義研究學界、其他哲學社會科學界的領軍人才。通過《馬藏》工程,北大將聚合一大批國內外優秀學者,形成有特色的研究群體,遠期目標是形成影響世界的學術流派。
(光明日報北京5月4日電)
(相關報道)
《光明日報》( 2019年05月05日 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