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上築起“綠色長城”(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新時代新作為新篇章)
新華社記者 胡虎虎攝
筆直的白楊在路旁昂首挺立,粉紅的蘋果壓彎了樹枝。又是一個豐收的金秋!
誰能相信,這裡曾是荒漠戈壁,這裡曾經飛沙走石,這裡曾經鳥都少見。而今,這片綠洲已達115.3萬畝,是一道寬47公里、長50公里,集生態林、經濟林于一體的“綠色長城”。
32年的戰天鬥地、接續奮鬥,這裡地綠了,天藍了,雨多了,生態好了。尤其自豪的是,老百姓腰包也鼓了。
這裡,就是新疆阿克蘇柯柯牙。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建設生態文明,是民意,也是民生。柯柯牙綠化好似一顆水珠,折射的是阿克蘇人民幾十年如一日,持續不斷開展生態文明建設的生動實踐。
抉 擇
“生態環境如果不治理好,不僅人們的生産、生活會受到嚴重影響,而且若干年後,阿克蘇甚至有可能像古樓蘭國那樣消失在風沙裏”
阿克蘇地區位於天山南麓、塔裏木盆地北部,曾是古絲綢之路的重要驛站。全地區總面積中,沙漠佔了31%。
柯柯牙,位於阿克蘇市東北部,和溫宿縣相交。曾是一片亙古荒原,植被稀少,鹽鹼茫茫,也是一個風口。影響城區人民生活的風沙,主要來自這裡。
“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沙塵暴。天一下黑了,白天都要開燈,能見度只有幾米,風力可達七八級,能刮倒樹,人不敢出門。”56歲的柯柯牙防護林管理站職工麥麥提依明 阿木提告訴記者。
上世紀80年代,阿克蘇地區每年浮塵天氣超過100天。更為可怕的是,阿克蘇市距離塔克拉瑪幹沙漠北緣只有幾十公里,沙漠以每年5米的速度不斷逼近。
當時的阿克蘇,發展方式單一,人們只想著如何種地,林業被認為是農業的附屬産業。即便是正常環境下的種樹,成材也需多年,更何況條件惡劣的柯柯牙。
民國時期,地方官員曾嘗試在柯柯牙墾荒造林,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樹也沒種活幾棵。上世紀50年代,人們浩浩蕩蕩地多次開赴這片黃土地,挖渠引水種樹,也失望而歸。“年年植樹年年荒,年年植樹老地方。”一首順口溜道出了老百姓的無奈。
直到1985年的春天。
“生態環境如果不治理好,不僅人們的生産、生活會受到嚴重影響,而且若干年後,阿克蘇甚至有可能像古樓蘭國那樣消失在風沙裏!”在時任地委書記頡富平的召集下,地委班子成員反覆溝通協商,多次召開會議專題研究。觀點碰撞是難免的。甚至有的會上,互相拍桌子、瞪眼睛。最後,思想得到統一:樹一定要種,再大的困難一定要戰勝。
1986年,阿克蘇地委、行署發出號召:在柯柯牙引水、植樹,搞一個綠化工程,用寬幅林帶擋住風沙。
説幹就幹,各類人才相繼匯聚過來。
塔裏木大學林學專業年輕教師依馬木 麥麥提,本已和阿克蘇一中談妥調動事宜。老同學、時任阿克蘇地區林業處副處長的艾斯卡爾 卡斯木抓住他不放。最後,多方做工作,依馬木 麥麥提出任新組建的柯柯牙林管站站長。
這位本應在窗明几淨的學校裏教書育人的林學專家,很快變得“面目全非”。一上任,就扎進了柯柯牙。當他3個星期後出現在家門口時,蓬頭垢面,鬍子拉碴,褲腿沾滿了泥巴和雜草,一雙白球鞋又黑又濕。妻子從屋裏走出來,打量許久,才打趣地説:“同志,你找誰啊?”
之後的幾年,正是這位站長,從天山林場、實驗林場等地前後招來了200多戶承包戶。
各族幹部群眾、駐地官兵展開了全民義務植樹綠化家園的大會戰。拖拉機、自行車、毛驢車是交通工具,坎土曼、十字鎬、鐵鍬全帶上了,幹部、職工、部隊戰士都是選拔出來的,踏著漫天塵土,上了戰場。
一場人與自然的持久戰在柯柯牙荒漠拉開了序幕……
奮 鬥
幾天下來,每個人手上都有了血泡,有的虎口震裂了,卻沒一個人吭聲。大家只有一個信念:早日建成防護林
指揮部忙開了。辦公室空著,人都在一線。
時任地區林業處處長的畢可顯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他領著幾個技術員起早貪黑,在實驗林工地一住就是一星期、半個月,吃飯啃幹馕、喝渠水不足為奇,住的帳篷幾次被風刮跑。先後取回了58個土壤剖面做精細的理化分析,制定了詳細的施工方案。
水是生命之源。引水是首要任務。
1986年2月,柯柯牙綠化工程指揮部決定:修一條16公里的幹渠從溫宿縣引水到柯柯牙,在幹渠兩邊各建100米寬的林帶。
7月驕陽似火,250多名施工人員衝向工地。由於太幹熱,很多人的嘴唇乾裂得起了一層皮,鼻子流血。人們光著膀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水和著黃沙雨珠般滴落在土地上。每個人鉚足了勁幹。原計劃半年的工期,整整提前了兩個月,硬是將一條長16.8公里,配有505座橋、涵、閘等水利設施的防滲幹渠修成了。
第一塊實驗林是硬骨頭。
作為第一代植樹人,當年的場景又浮現在麥麥提依明 阿木提的眼前。1986年,25歲的他從天山林場來到柯柯牙林管站,由伐木工變成了種樹人。
第一片林地確定的是3000畝。林管站只有32名職工,都住在工地。剛開始幾天,由於來得急,不得不露天睡在地上。後來才搭了帳篷、土房。每天天剛亮,就幹起來;天黑透了,才收工。山丘、高坡要推平,挖溝、平地、澆水,工程量非常大。
幾天下來,每個人手上都有了血泡,有的虎口震裂了,卻沒一個人吭聲。大家只有一個信念:早日建成防護林。
手撫著碗口粗的樹榦,麥麥提依明 阿木提流淚了:“這些樹超過30年了。當時手指頭這麼細,1米多高,現在有30多米了。這麼多年來,我和它們天天在一起,看它們一天天長大,跟我的孩子一樣。”
麥麥提依明 阿木提指著柯柯牙原始地貌的一條深溝告訴記者:“這是保留下來的唯一一條溝。其他的全部填平了。”據當時調查,大小深溝有數百條,長的有800米,寬的達260米,深的有13.6米,土壤鹽鹼量平均值高達5.58%,高出國家規定值4.58個百分點。
“阿克蘇人多年來不斷總結,不斷改進。既尊重規律,又不因循守舊。”阿克蘇市委常委李新斌説,“比如挖樹坑的標準確定為‘88323’,就是80釐米見方,深80釐米,底下30釐米土,往上20釐米肥料,最上面30釐米土。土必須是新的。鹽鹼土換掉了,又有了肥力,才能保證生長。這些經驗很寶貴!”
辛勤的汗水澆灌出了纍纍碩果。1987年的春天,柯柯牙出現了一片綠色。阿克蘇人民在亙古荒原上創造了奇跡,他們種植的樹木成活率達到87.3%,超過了國家規定的85%的造林標準。
從此,去柯柯牙參加植樹造林活動,幾乎成為每個阿克蘇人的自覺行為。至今,阿克蘇已開展了54次植樹大會戰,近390萬人次參加,完成造林面積115萬畝,從東、北、南三面將阿克蘇市環繞起來,成為蔚為壯觀的城郊“森林公園”和令世人驚嘆的“大漠綠屏”。
“這片荒漠之所以能變成綠洲,靠的是自力更生、團結奮進、艱苦創業、無私奉獻的柯柯牙精神。人定勝天,這是阿克蘇人的堅定信念。”阿克蘇地委書記竇萬貴一字一頓説道。
傳 承
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代接著一代幹,創造更加幸福新生活
78歲的柯柯牙鎮村民阿布來提 買買提尼亞孜坐在自家果園的涼棚下,桌上擺著蘋果、核桃、紅棗、葡萄。“這些果子都是自家産的。以前我住在荒地裏,現在沒挪窩,卻住在了花園裏。每年還有5萬多元的純收入,過上幸福生活了!”
32年來,地區各級黨委和政府秉承“全黨動員、全民動手,治理風沙、綠化國土、造福人民”的方針,一張藍圖繪到底,薪火相傳,艱苦奮鬥,一代接著一代幹,奏唱著驚天動地的綠色進行曲。
“工程從開始就考慮到生態和經濟效益並重的環節,在棵棵楊樹、胡楊、沙棗樹組成的防風墻之後,與它們一起種下的,是蘋果、杏子、核桃等經濟林。”地區林業局黨委書記夏宏偉説。
阿克蘇地區日照週期長,發展綠色有機果品條件優越。近些年,阿克蘇加快發展以蘋果、核桃、紅棗為主的特色林果業,形成了環塔裏木盆地450萬畝優質果品生産基地,地區林果面積佔全疆總面積的1/4。為農牧民脫貧致富開闢了新途徑。
生態建設沒有止境。柯柯牙綠化完成的同時,阿克蘇人已經把目光看得更遠。
2015年以來,舉全地區之力,規劃實施了阿克蘇河、渭幹河、空臺裏克區域“兩河一區”3個百萬畝生態治理工程。這是繼柯柯牙綠化工程之後實施的又一重大民生工程,也是集自然生態保護、林果産業發展與革新、生態宜居、旅遊休閒為一體的綜合性治理工程。截至目前,已完成生態工程建設198.23萬畝,其中阿克蘇河工程已全部完工。
走進阿克蘇濕地公園,讓人恍惚是否身處江南。一邊是城市建築群,一邊是河流、湖泊。白鷺、麻鴨、白鷗成群棲息,樹木、鮮花、綠草鋪向遠方。前來拍婚紗照的情侶笑容燦爛。
“這原來沒有一棵樹,到處都是垃圾,還有幾十個魚塘。”聽著阿克蘇城鄉建設集團公司董事長李梁的介紹,記者不禁暗暗吃驚。
濕地公園面積1800畝,水域面積為74.2萬平方米,是市民旅遊、休閒、養生的好去處。總投資約3億元。剛建成向市民免費開放不久。
“曾有開發商要投入鉅資在這裡搞房地産開發。幾經權衡,2017年8月,政府與原開發商解除了協議,建成了一塊新的城市‘綠肺’。這是典型的讓利於民啊!”李梁説。
如今,阿克蘇全地區林地總面積達1423萬畝,國土森林覆蓋率從1985年的3.35%提高到6.8%,城市綠化覆蓋率達35.46%。2017年,阿克蘇全年空氣優良天數159天,優良率達43.7%。全地區林果總産值130.8億元,農民林果純收入4530元,佔農民每人平均純收入的32%。
“生態建設既是民生工程,更是政治責任。”竇萬貴説,“看著湛藍的天空,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夢想正在變成現實。自加壓力,時不我待,我們還在路上。”
《 人民日報 》( 2018年10月11日 0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