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院士陳曄光: 做科研很辛苦 也很有樂趣
大洋網訊 去年11月,53歲的清華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陳曄光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近日,當與記者談起當選感受時他説:“當不當院士對我來説並沒有什麼改變,感謝同行們對我的認可和支援。”記者了解到,一心紮在科研與教學中的陳曄光幾乎沒有接受過媒體採訪,“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可説的,就是工作,很平常的。”簡單一句話,透露出他作為一名科研人的低調與謙遜。
實際上,陳曄光是一名15歲上大學,21歲碩士畢業,博士、博士後一路拼下來的學霸;歲月流逝,他也依然是那個放棄美國優厚待遇毅然回國時,説出“在美國做科研的不差我一個”的理想主義者。
談求學:
陰差陽錯與生物結緣
陳曄光是江西樂安縣人,雖然他初中、高中都只讀了兩年,但因為那時候學習成績比其他人好一些,老師特別鼓勵他參加高考。1979年,在恢復高考的第三年,15歲的陳曄光參加了高考。陳曄光坦言,那時候只是想著“考上大學能跳出農村”。
由於那個年代農村資訊閉塞,陳曄光除了數理化之外根本不知道還有其他專業。高考志願也填得比較隨意,最終,他被錄取到江西大學(現南昌大學)生物系。
進入大學接觸到生物專業後,陳曄光對這門基礎科學産生了濃厚的興趣,覺得生物非常有意思,人為什麼會有記憶?為什麼會做夢?大學時的他對這兩個問題深深著迷,也閱讀了大量的相關書籍,“書中的一些內容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呢,不過可惜的是,我最後也沒有從事神經生物學的相關研究。”陳曄光的語氣中帶著些許遺憾。
四年的大學生活一晃而過,快畢業的時候,陳曄光了解了一下就業情況,畢業生大約三分之一做中學老師,三分之一進科研單位,三分之一去相關企業。“我那時候才19歲,怎麼做中學老師啊,都打不過那幫學生。”陳曄光幽默地説,因為覺得自己年紀小,可能不適合直接工作,所以他決定考研。
一直想學神經生物學的他報考了當時的中國科學院上海生理研究所。雖然分數夠,但因為錄取名額有限與其失之交臂,最終陳曄光繼續留在江西大學生物系攻讀動物學碩士學位。那個時期,他做的是生態相關的課題,對鄱陽湖的螺絲做譜係調查和生物週期的研究,每個月都要去鄱陽湖採標本,冬天也得下水,很辛苦。
碩士畢業後,剛滿22歲的陳曄光來到北京中科院動物所工作,那時已經掀起了出國風,身邊的很多年輕人都在準備出國,年輕的他也想出國看看,於是開始準備託福GRE等考試的各種材料。
由於當年的農村中學沒有英語課,陳曄光的英語是進入大學之後從零基礎開始學起的,儘管有一些英語系老師和同學幫忙,但他的水準還是很有限,尤其是口語。談及學習英語,陳曄光感觸很深:“我剛到國外的時候特別難,什麼都聽不懂,熬了半年多到一年時間,才過了語言關。”
談回國:
“美國不差我一個”
1988年,陳曄光通過公派自費的途徑出國,學的是細胞生物學,但大學時心中種下的“神經生物學”的夢讓他唸唸不忘,轉學不順利的他兩年後拿下了碩士學位,又開始攻讀博士。“我花了四年半時間拿到了博士學位,還算是比較順利。”陳曄光説,博士畢業後,自己一邊找和疾病相關研究方向的博士後職位,一邊也在找神經生物方向的博士後職位,最終他的博士後是在紐約一個頂級癌症研究中心做細胞信號轉導研究,至今也沒能從事神經生物學相關的專業。
跟當初很多出國的學者一樣,陳曄光留在了美國工作,並成為美國加州大學的一名教授,在美國成家,事業生活穩定。
為什麼回國呢?對於這個問題,他依然低調幽默:“因為在美國每天都要煩吃什麼啊,回來起碼有中餐吃。”實際上,那時候,陳曄光已在美國生活十餘年,一句簡單樸實的話表明瞭他放棄加州大學優厚待遇回國的心跡:“在美國有那麼多人在做生物研究,不差我一個,但國內當時科研水準還比較差,所以我想回國帶點學生,提升國內的科研水準。”
陳曄光的回國,帶有理想成分,也是當初許多知識分子學成歸來,報效祖國的一個縮影。
2002年,陳曄光和家人一起回國,成為清華大學的教授,組建了自己的實驗室,繼續埋頭科研與教學。
談科研:
科研“苦並快樂著”
談到自己的研究領域,陳曄光打開了話匣子,首先給記者進行了簡單的科普。他研究的細胞生物學是一門很基礎的學科。人體是由很多細胞組成,對細胞來説,每個細胞都是獨立生命體,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體內不斷有細胞生成與死亡。那麼,是什麼在控制和影響細胞的行為呢?細胞的命運是如何決定的呢?細胞是一個變兩個的增殖還是分化抑或是死亡?是什麼信號讓細胞維持穩態組織器官,保證人體的健康?
這就是陳曄光研究的領域——細胞的信號轉導。如果信號轉導正常,機體就能維持健康;如果轉導異常,人就生病了。他舉例説明,比如腫瘤就是某些細胞增殖過快或者死亡出現問題。因此,腫瘤的發生、診斷、治療以及涉及的藥物開發都可能從基礎研究裏得到暗示,通過這些研究可以獲得一些知識,提供治療腫瘤的方法策略。再比如現在的基因編輯技術,有可能讓造成遺傳病的突變基因變成正常基因,從而恢復細胞功能,這對於有遺傳病的家庭來説無疑是巨大福音。再比如現在的老年癡呆症,是因為人體的一些神經元死了,神經的功能不行,因此發生了記憶和行為方面的障礙,但如果能恢復神經細胞的正常功能並重新建立聯繫,老年癡呆症或許可以治好。
陳曄光説,中國近十餘年來,生物細胞領域的研究進步很快,對美國形成了追趕態勢。他相信隨著國家對基礎研究的重視和投入,我們可以在不久的將來比肩甚至趕超美國。而現在要做的就是誠心正意的、踏踏實實地做研究。
有人説“21世紀是生物學的世紀”,對此,陳曄光十分贊同,因為生命科學領域有太多的未知亟待人們去發現,而且它和我們的生命健康息息相關。他認為,做科研的好處就是你是主動去探索世界的未知,而不是被別人驅動著去幹活,多自由啊,潛力也很大。“雖然我們很辛苦,但是我們有樂趣,是在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談教育:
學會獨立最重要
除了熱愛科研,平時生活中陳曄光喜歡去山區旅遊,他認為自己心中還是充滿了冒險精神,這和做科研需要的探索與冒險精神相得益彰。工作之餘他也喜歡約同事打打羽毛球,鍛鍊身體。
陳曄光有兩個女兒,他説,由於平時工作都很忙,對孩子們花的心思都比較少,好在兩個孩子的自控能力都比較強。
教育孩子,陳曄光認為學會做人是最重要的,讀書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孩子更重要的是獨立能力,能鑒別好與壞,養成好的習慣。“紅燈的時候不能走,垃圾不能亂扔,從小我對自己小孩的這些方面要求得比較嚴格,但有些家長可能覺得這些是小事無所謂。”陳曄光説,這也與父母對孩子的期望有關,我對她們的期望很簡單,在身心健康、能養活自己的基礎上,才有能力為社會做貢獻。
他要求女兒們獨立,對於學生也是如此。陳曄光在培養學生的過程中很看重學生的獨立性,我希望他們能認識到“畢業是自己的事情”。當然需要的資金、指導和一些其他資源我都盡我所能來提供,但絕大部分還是要靠學生自己。
記者了解到,目前從陳曄光實驗室畢業的博士近30人,有的已經擁有了青年千人計劃、優秀青年科學基金項目等稱號,並已成為國內外知名大學的教授。陳曄光回國時想帶出一些學生的願望,正在實現。
當院士:
感謝同行的認可
2017年11月,53歲的陳曄光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作為新晉院士,陳曄光十分低調:“其實,當不當選院士對我來講沒什麼太多的改變,以平常心態處之。”
11月28日那天上午,陳曄光參加了院士公佈的座談會,會議結束後他簡單地吃了午飯就請假了,迅速趕回來給研究生上課了,“説心裏話,我就是一個老師,我必須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談及當選的感受,陳曄光借廣州日報表達了自己的感謝:“我要感謝同行們對我的支援和認可;同時,非常感謝清華大學這十五年來對我和我們實驗室的支援;最後,要尤其感謝我所有的學生、博士後和技術員,感謝他們始終奮鬥在科研的前線,不知疲倦地鑽研。我的感謝是多方面的,要感謝的當然還有很多。”
對話
年輕人要想得更長遠
記者:你對於現在的年輕人有什麼建議?
陳曄光:對於年輕人來説,最重要的是努力,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努力。現在不少年輕人總覺得對面的山更高、風景更好,不能沉下心踏踏實實地做事,這是不對的。
第二是要尋找自己的興趣點,做自己感興趣的事,這樣可以做得更好;第三,現在的年輕人想得多,也想得比較實際。我並不是説現實問題不考慮,如果解決不了溫飽問題説明你做得不夠好,但也不要給自己物質上太大的壓力。年輕的時候應該奮鬥,為今後打下基礎,要想得更長遠一點。
人物介紹
陳曄光,清華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科學院院士;國家“傑出青年基金”獲得者、“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長期致力於利用膜生物學、分子生物學、生物化學、細胞生物學和發育生物學等多學科技術手段研究生長因子TGF-β和Wnt信號的調控,以及它們在胚胎發育、幹細胞自我更新和分化與腫瘤形成中的作用。
文/圖 廣報記者于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