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齊白石自己稱:“我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此説並非矯情,齊白石對自己的詩才相當自信,甚乃自負。
齊白石一生作畫3萬餘幅,寫詩3000多首,作畫或為“稻粱謀”,寫詩沒有一點功利之心。他本質是一位詩人,有一顆詩心,他對寫詩的愛好貫穿終生。齊白石“活”在他的畫裏,也“活”在他的詩裏,包括他的書、印。
本文摘自:《人民政協報》2010年12月6日第12版,作者:苗連貴,原題:《詩人齊白石》
齊白石自己稱:“我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此説並非矯情,齊白石對自己的詩才相當自信,甚乃自負。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説:“我的詩,寫我心裏想説的話。本不求工,更無意學唐宋,罵我的人固然多,誇我的人也不少。從來毀譽是非,並時難下定論,等到百年以後,評好評壞,也許有個公道。”讀《白石詩草》及《借山吟館詩草》,感覺齊白石的詩確實非同一般,他寫詩不受傳統規矩束縛,外淡內真,俗中蘊雅,與他的畫風一致,當時即受人推崇。著名詩家樊樊山評他的詩:“意中有意,味外有外。”這是很高的褒獎。
齊白石在寫詩上取得成就並非偶然。他童年家貧,從小幫家裏幹活,砍柴、放牛、撿糞,每次出門,身上總帶著《千家詩》或《唐詩三百首》,夜裏點不起油燈,常燃松枝誦讀。老來想起這段生活,寫下《往事示兒輩》:“村書無角宿緣遲,二十七年始有師。燈盞無油何害事,自燒松火讀唐詩。”齊白石在20多歲拜鄉賢胡沁園、陳少蕃為師,30多歲拜湖南名士王湘綺為師,自此詩思大進,陸陸續續寫下不少好詩。
齊白石的詩,與畫密不可分,常以題跋為主的題畫詩面貌出現。從內容上看,思親懷鄉是齊詩的主題,如《牧牛圖》的題畫詩:“祖母聞鈴心始歡(自注:璜幼時牧牛身係一鈴,祖母聞鈴聲遂不復倚門矣),也曾捻角牧牛還。兒孫照樣耕春雨,老對犁鋤汗滿顏。”這裡既有對自己牧牛生活、祖母盼孫早歸的回憶,也有對仍在農村耕耘的兒孫的牽掛。再看《織紗圖》題詩:“山妻笑我負平生,世亂身衰重遠行;年少厭聞難再得,葡萄蔭下紡紗聲。”當年自己讀書作詩,常嫌妻子的紡紗聲干擾影響,如今遠離親人,再想聽那聲音也聽不到了。
用通俗流暢、明白如話的語言抒寫普通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情感,是齊詩的又一主題。如《考芋艿》:“滿丘芋艿暮秋涼,當得貧家谷一倉;到老莫嫌風味薄,自煨牛糞火爐香。”讀之,那種醇厚濃郁的鄉土氣息,貧窮但溫馨的鄉村生活歷歷如在眼前。
大師齊白石
齊白石熱愛農村生活,農村中的草木花卉、山茶蔬果既可入畫,也可入詩,他對這些甚至有些“偏愛”。他畫《白菜辣椒》時曾説:“牡丹為花之王,荔枝為果之先,獨不論白菜為菜之王,何也?”很有些不平之氣。在畫白菜的題句中説:“不是獨誇根有為,須知此老是農夫。”這實際上是對他本色的自我肯定,他始終以一個“農夫”的姿態耕耘在藝術的鄉土裏,愛而有加,孜孜不倦。《題棉花圖》詩句:“花開天下暖,花落天下寒。”則是他浸潤于鄉土藝術中的經典之作,不僅藝術昇華了,詩意也達到新的境界。
齊白石也留意從日常生活中捕捉一些小鏡頭,表現生活的純真和情趣。如《題小兒放學圖》:“當真苦事要兒為,日日提蘿阿母催;學得人間夫婿步,出如繭足返如飛。”小兒怕上學,出門時裹足不前,放學回家則歡奔如飛,讀來詼諧有趣。畫《櫻桃》即興題兩句:“若教點上佳人口,言事言情總斷魂。”極言櫻桃之美,老人也愛一點風流雅謔哩。
然而生活更多是嚴峻的現實。在國難當頭,民族危亡之時,齊白石大義凜然,宣佈“畫不賣與官家”,不受敵偽籠絡,表現了高貴的民族氣節。與此同時,他對國家前途命運十分憂心。一次朋友將一些山水圖冊拿給他看,老人觸畫傷情,提筆寫道:“對君期冊感當年,撞破金甌國可憐;燈下再三揮淚看,中華無此整山川。”抒發了對國家山河破碎無比沉痛的心情。而在《不倒翁》畫旁題為:“烏紗白帽儼然官,不倒原來泥半團;將汝忽然來打破,通身何處有心肝?”則是對社會黑暗,貪贓枉法,官場腐敗的無情揭露和辛辣諷刺。
新中國建立後,已是86歲的齊白石歡欣鼓舞,揮筆寫道:“暮年逢盛世,搭幫好總理。老驥珍伏櫪,報國志千里。”讀齊詩,一位熱愛生活,富於民族正義感,具有強烈愛國精神和愛憎分明的藝術家、詩人,不就站在我們面前了嗎?
齊白石一生作畫3萬餘幅,寫詩3000多首,作畫或為“稻粱謀”,寫詩沒有一點功利之心。他本質是一位詩人,有一顆詩心,他對寫詩的愛好貫穿終生。齊白石“活”在他的畫裏,也“活”在他的詩裏,包括他的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