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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之思

時間:2013-01-17 13:42   來源:台灣網

  故鄉之思

  不知是誰説的,故鄉,是你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的地方,即使出家多年,故鄉的山山水水未曾或忘。

  一閉上眼睛,那個月光山屏障、荖濃溪帶繞的清麗小鎮—美濃,便歷歷在目。

  故鄉豐饒肥沃的平疇綠野與蜿蜒流淌的清澈河水,灌溉、滋養了我們的生命;故鄉深情凝眸的脈脈群山,是祖先埋骨長眠之處;故鄉溫馨擁抱的純凈風裏,有著親人不息的呼吸…… 

  這個素以古樸紙傘、傳統粄條聞名的小鎮,一派湖光山色,處處小橋流水,是兩百多年前美濃先民冒著性命危險,勇渡黑水溝,胼手胝足、篳路藍縷打造的家園,也是數萬鄉親安身立命之所在,更是延續客家文化、精神火種的地方。

  這片山青水碧的秀麗故土,歷經十餘年“反水庫”的抗爭,在莫拉克颱風襲臺之後,如今又面臨排山倒海興建水庫的壓力。

  南臺灣缺水的問題日益嚴重,颱風與水患的危害又逐年暴增,加上斷層帶不可預知的地震威脅,這幾股力量的拉扯,我的故鄉美濃,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每一思及,不禁暗暗擔憂。 

  佛陀告訴我們,世間原本就充滿慾望與見解的對立,眾生的苦迫即根源於此,只有放下人與人、人與物、人與自然之間,種種訴諸任何形式的衝突、侵軋,世間才有真正的幸福與祥和。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世間的一切現象,都是因緣生、因緣滅,這其中有共同的業力,也有個別的業力。各種錯綜複雜的業力之間,其交互的作用與運轉,不是凡夫所能洞悉的。置身其中,只能學習以更多的智慧觀照、更多的慈悲同理這個不圓滿、有限的世間,在因緣中盡最大的努力。

  新春剛過,門前數棵大紅的火焰花在枝頭熊熊燃燒,有些早開的花朵初謝,落花滿地、殘紅片片。遙想遠方家鄉月光山下,那一大片映著藍天白雲、姹紫嫣紅的波斯菊,也已花開又花謝。春節期間,從各地慕名蜂擁而至的賞花人海早已散去了,一如秋天裏從外地來買白玉蘿蔔的人潮離去一般。

  喧囂過後,沉靜下來的美濃依舊無語,以數百年來不變的母親溫柔,持續守護、哺育著她的兒女。

  我這漂泊異鄉的遊子,深深地祈禱、祝願:但願佛菩薩護佑這片美麗的家園能永遠平靜、安詳。

  同登清涼彼岸

  玫瑰窗前展顏、玉蘭小路飄香的初春,我想禮拜一部《梁皇懺》。

  那懺本靜靜地躺在抽屜,許久未曾翻開,隱居歲月,光陰悠悠,寒盡不知年。

  從第一卷開始,我依序誦持著。今天的進度是第七卷的《奉為天道禮佛》,要為諸天、諸仙、一切善神禮佛,感謝他們的慈心守護。

  懺本中記載的許多護法神、天神,于我,是陌生的。想起最熟悉的神明,就是兒時家門前不遠處的土地公,他是我們這一帶的“伯公”(客家話對土地公的昵稱)。

  這座守護著我們的小小土地公廟,奶奶曾經每日晨昏都來奉茶上香,祈求家中大小平安、六畜興旺。童年我常一人獨自在這裡玩耍,或採著草地上的小紫花,或看著金爐的壁畫編故事;闖禍時也會飛奔至“伯公”跟前,請他叫媽媽不要責備我……

  每回返鄉,經過土地公廟前,我都在心裏輕聲地説:“伯公!我回來了!您好嗎?”庭前,香爐裏還飄著嫋嫋輕煙,那可能是媽媽或鄰居剛剛才來上過的香……人到中年,世事無常更疊,昔日舊友星散,家鄉還有個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小小土地公廟等著我回去,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土地公廟前,已搭起閩南廟宇中常見的遮雨棚,挂著整排大紅燈籠。我看不清楚土地公的臉,也不敢停下腳步。

  我知道,壽命比我們凡人要長無數倍的土地公公,應該還是童年所見的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模樣;而我卻已不再是在他跟前採著小紫花、看壁畫編故事的小女孩。

  我不敢走進去看看,怕這一見,天上人間流轉,怕記憶深處還在這裡遊玩的小女孩,見到自己如今這般中年模樣,會眨著眼睛問:“你是誰?”就像小時候愛看的七仙女、牛郎織女這些神仙降凡的故事一般,倏忽變老的我,只有匆匆落荒而逃了。

  懺本這樣寫道:

  念此一會,知更何趣,唯當勇猛,忘身為物,事有成敗,如春有冬,時不待人,命焉得久?

  人命短促,要及時修行。就佛法來看,比人擁有更多福德、壽命更長的天神,福德壽命也有終盡的一天,也都須修行佛法,以脫離六道輪迴。

  念此一別,相見未期,各自努力,等一痛切,五體投地,奉為十方盡虛空界一切天主、一切諸天各及眷屬,歸命敬禮世間大慈悲父……

  人生聚散無期,今朝聚首,明日又隔山嶽—不僅人與人,連人與神,都是如此。念此一別,何日再相逢?無常逼人,只有精進再精進,以求解脫生死,同登清涼彼岸。

  佛法行囊

  《梁皇懺》:共有十卷,又稱《梁武懺》、《梁皇寶懺》、《慈悲道場懺法》等,是南朝梁武帝為超度已故夫人郗氏,延請高僧寶志禪師所作,為中國佛教史上部帙最大的一部懺法,也是最流行的懺悔儀式,素有“懺王”的美譽。

  想唸佛陀的時候

  每當被人世的無常襲擊,內心涌現悲傷不安時,我總特別想唸佛陀。

  長跪佛前,靜靜地看著佛陀,想問他,為什麼給了我們這面無常的明鏡,讓生、老、病、死、愛、別、離等人生殘酷的苦迫,一一現形,然後又轉身離去,留下我們這些愚癡煩惱的眾生,倉皇無依呢?

  經典説,人人都可以通過修行而成佛,但為什麼“貪、嗔、癡”滅盡的究竟涅槃,是如此遙不可及?只是佛陀總低眉微笑,沉默不語,一如俯視著所有來到他面前的迷茫眾生。

  此刻,我輕輕誦讀《佛遺教經》,懷想兩千多年前,二月十五日的月圓之夜,垂暮病重的佛陀,靜臥在梭羅雙樹林間,圍繞的比丘中,有人低聲飲泣……

  聖人將逝,猶如日月墜地,比丘們內心惶恐不捨。擔任佛陀侍者長達廿五年的阿難,轉身哭泣著,佛陀即將入涅槃了。

  一個年老的外道須跋陀羅匆匆趕來,佛陀吩咐阿難讓他近前,併為他説法,慈悲地度化他成為最後一個弟子。

  分別的時刻終於來臨,入涅槃之前,佛陀向弟子們作最後的教誨:

  汝等比丘,勿懷憂惱,若我住世一劫,會亦當滅,會而不離,終不可得。

  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無所益。

  應可度者,若天上人間,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緣。

  自今以後,我諸弟子輾轉行之,則是如來法身常在而不滅也。

  人間的佛陀,同樣經歷生、老、病、死,並以此表現無常緣起的真理。對佛陀來説,雖有別離,卻無愛著,有的只是對佛弟子修行的慈心指引,以及正法永住世間的懇切叮嚀。他殷殷囑咐著:

  世皆無常,會必有離,勿懷憂惱,世相如是。

  當勤精進,早求解脫,以智慧明,滅諸癡暗。

  這些話語是如此慈悲親切,又是這般當頭棒喝!如春雷乍響,驚醒蟄伏于煩惱中的我。

  是啊!“一切世間動不動法,皆是敗壞不安之相。”世間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動之中,日月盈虧、潮漲潮落、花開花謝,乃至人之聚散離合,莫不生生滅滅,來來去去。

  一切都是自然的法則,任何人皆無法改變。佛弟子應做的是實踐佛陀的教法,從無常中超脫出來。

  佛陀説:“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只有依靠自己與佛法—更確切地説,是依靠自己踐行佛法,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依靠了。

  這大概就是修行人要仔細咀嚼、再三玩味的況味。

  佛法行囊 

  《佛遺教經》:又稱《佛垂般涅槃略説教誡經》,約兩千五百字左右,言短而意深,是佛陀臨入涅槃前的最後一次教誨,叮囑佛弟子要以“戒”為師,以“法”為依止。

  春日靜坐

  午後,鑲嵌了墨青苔痕的磚紅矮墻外,一整排芭蕉開展著新綠,隨著春日的陽光翻飛,綠光閃閃。陣陣微風從遠方吹來,輕拂過田間新種、抽長的青青秧苗,爬上圍墻,和陽光一起追逐著片片芭蕉。

  這樣涼爽安靜的春日,這樣幽寂無人的檐下,是適合禪修的。

  記得曾經聽一位泰國法師説:“我們的心念生滅不已,猶如飛翔在海上的小鳥,找不到棲息的地方,而禪修就是一根漂浮在海面的樹枝,可讓心獲得休息。”我這顆已經飛翔了好久的心,也該好好地回到自己的呼吸,靜靜棲息。

  我端正身體,結跏趺坐,將雙目輕輕垂下,注意力集中于鼻端,觀察呼吸的生滅。

  只盼將散亂的心收攝一處,單純、專注地看著呼吸:

  呼吸“入”時,我知“入”;呼吸“出”時,我知“出”。

  呼吸“長”時,我知“長”;呼吸“短”時,我知“短”。

  呼吸“冷”時,我知“冷”;呼吸“熱”時,我知“熱”。

  呼吸“快”時,我知“快”;呼吸“慢”時,我知“慢”。

  呼吸“粗”時,我知“粗”;呼吸“細”時,我知“細”……

  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清楚楚,了了分明。

  經典説,呼吸人人都有,人人都會,人的生命維繫于一呼一吸之間,是最方便的修行所緣。它屬於“地、水、火、風”四大中的“風”,有著“流動”的特質。我看著自己的呼吸,有時它輕細如微風,有時又深重如疾風;一會兒流淌著微微的冷,一會兒又漂浮著絲絲的熱,難以捉摸,變幻不已,是多麼無常!

  覺知呼吸的存在與變化並不容易,即使自以為專注,心還是無法分分秒秒凝視著那一呼一吸,因為紛飛的妄想總會前來干擾,讓心遠離呼吸。此時,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覺察,把心拉回到鼻端,繼續去看那呼吸之風的流動。

  就這樣,天邊雲朵幾度徘徊聚散,停在矮墻上鳴啾的麻雀來了又飛走。心中過往的煙雨、明朝的雲霞,都慢慢止步了。不知何時,光陰被我遺忘了,而我也被它忘懷。

  墻上,薄明的光影輕巧地挪移著,大千世界、紛紛俗塵,漸漸遠揚,只剩下這芭蕉初綠、微風輕拂的春日午後,僻靜檐下靜默的我,向身心深處探索,尋覓著“無常、苦、空、無我”的底蘊。

  麼忘了呢?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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