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經歷了種種風潮後非但沒有離職,反倒升了官,雖然李鴻章對他是極力庇護,但在此之後李鴻章對他的諄諄教導也隨之而來。自此以後,袁世凱的學識大有長進,其辦事的宗旨是和平待人接物,對于外國的公使,他也極力籠絡,顯得十分大度寬容。至于對待朝鮮的方針,袁世凱仍然沒有放松對朝鮮的幹涉,但是已不再輕言廢除昏君和改行省了。這是知道了侵略吞並的計策行不通,改為從精神層面上奪取朝鮮的權力了。但凡電政、郵船、造幣、借貸等權力,袁世凱都考慮將它們一網打盡,具體內容在後面我會詳細敘述。袁世凱又用些小計謀來哄騙韓王,從而和韓王結好關係,袁世凱真是個能人。俄國公使仍然不甘心,慫恿各國公使一起驅趕袁世凱,但是最終也未能將袁世凱調離朝鮮,于是又寫信告訴俄國政府,極力詆毀袁世凱。俄國外部大臣就這些告訴了清朝公使洪鈞,隨後洪鈞寫信告訴了李鴻章。李鴻章接到洪鈞的信後,就給袁世凱發去了電報:
洪使函告雲:去臘俄外部大臣向洪言,袁某性情急躁,辦事過火,殊欠和平,與韓官及各國公使不睦。韓王每作一事,袁即疑他國慫恿,與俄使亦甚不和,似非所宜。我屢告誡韋貝,不要幹預韓事雲雲,所言汝之毛病甚是,務要痛改。
袁世凱接到李鴻章的訓令後,當即回復說:
齊電敬悉,恪遵痛改。惟凱自去秋疊奉諄誨後,與各國人極力聯絡,曲意將就,德、英、法、日員均甚相洽。惟美使丹以韓派使事,曾相詰見絀。俄使韋以陸路商約,凱暗持數年,均存憾忌,外雖無間,內終難合。韋去夏請公宴,故缺華旗;上月大婚公宴,凱故張俄旗,示無較。至韋勸韓派使,並托言華使將構釁,請韓派德尼充五國副使,均有證據。且韋陰狡無禮,與德、英、法員亦不睦,俄廷未之聞也。凱惟有蒢遵慈誨,倍懲躁急過火等病,仰答恩遇于萬一。
起先朝鮮想修電線,于是向清政府借款,朝鮮給出的條件是:一切電報人員都由清朝來派,等到還清了借款之後,清朝再撤回各項人員。但袁世凱不允許。俄國打算修元山線,使它與清朝的線路連接在一起,袁世凱又多方阻撓。之後袁世凱與李鴻章、盛宣懷多次書信溝通,因為清政府實在沒有資金,這才放棄了此事。
這年朝鮮派樸定陽到美國訪問,清政府責備朝鮮違章,犯了大錯。因為清朝把朝鮮作為自己的藩屬國,所以倘若朝鮮的使臣要到別的國家去,需要先到清朝駐朝公使館,然後由清朝的公使帶領他才可去拜見別國的君主。若是有需要協商的事件,也需要先向清朝公使稟告。但是樸定陽卻沒有經過清朝公使館,直接到了美國,所以說他是違章了。袁世凱最初是將內容誇大,迫使朝鮮命令樸定陽回國,但是各國都不承認清朝的這種做法。朝鮮政府屢次請求,清朝還是不允許,所以朝鮮只能調樸定陽回到朝鮮,並請求清政府原諒。韓王先是和袁世凱商議,袁世凱不同意,說必須按照以往的規定對相關人進行懲罰,只有這樣才能體現朝鮮重視規矩,也便于朝鮮將來進行整頓。但是樸定陽出使美國,確實是韓王的命令。韓王認為國際公法中所記載的各國通使的規定中,並沒有出使需要先拜見別的國家的使館,更沒有在別國的公使帶領下去拜見國家君主的規定。事情至此,朝鮮政府感到非常為難,如果不懲罰樸定陽,則清朝不允許;若懲罰了樸定陽,那麼以後自己再派類似的專使,別國就不願意接待了。韓王萬不得已只能求袁世凱從中斡旋,並說明了自己難以處置的理由。袁世凱乘機應變,別開生面,現將其給李鴻章的電文錄于下:
韓人素行玩狡,非權術實難有濟。凱因假作憲威,必欲嚴究此事,而凱為韓調護,吞吐間若極難了局,並諄囑洪談不可泄,如憲查知凱罪甚大,不但尊憲體制,並可相機布置,姑待先革樸職,再行究辦。似不必遽令政府復,恐韓以此局已結,數日後又授樸顯官,尤損事體,是用一辦一托法,方可操縱。至洪雲王與妃悔前此疑凱,亦誘凱之術。凱姑作墮其術中,而促其先辦樸案,後繼以誠,似易為力。惟乞防金明圭伺察,謂凱誘王辦樸,王易變卦。是否有當,乞訓示。凱因此案棘手,參用譎術,有違訓令,無任惶悚。
韓王果然被袁世凱的這種手段嚇住了,于是將樸定陽的官職免去。明治二十三年,即光緒十六年( 1890 )七月,韓王照會袁世凱,電文是這樣的:
為照復事,照得十五年八月間,疊準貴欽差文函,查究駐美使臣樸定陽違章一案。適值該使抱病經年,未能面核,至延數月,日切慚恧。近來該使病痊。因詳加查核,據稱各節,多涉支吾,概難憑信。惟堅稱到美後,實不便遵照定章首端辦理,且實值偶病,未能進謁張大臣等語。本政府據查該使至美,即不便遵照,自應電告本政府轉啟請咨,妥商改定。或進謁張大臣面商歸正,敝邦仰荷天朝厚恩,無微不至。必有以妥為變通,全交際而息謠疑。該使何得竟自擅違,並謂有病不進謁張大臣,妥商辦理,其在事體,豈容若是?已由殿下施以罷職之典。惟本政府約束無素,至生歧議,殊切悚愧,相應照復貴欽差請煩查照,轉稟北洋大臣鑒核。
韓王因受到袁世凱的愚弄,以違犯規定為名治了樸定陽的罪,之後的繼任者因此都裹足不前,有的借故規避,有的中道而回,都以樸定陽為前車之鑒,至于那些後來被派出去的使臣也是這樣。所以,在這之後的幾年內,朝鮮都沒有出使的使臣,由此可見,清朝對朝鮮的脅迫是多麼厲害。
朝鮮的關稅都是李鴻章派西方人去徵收的,這些負責徵稅的西方人薪資極高,一個月的工資從幾百元到幾千元不等。朝鮮欠西方人的薪資已經累計到了數萬元,但朝鮮的財政又被清朝所把持,朝鮮不能自主,其窘態自不待言。當時有一個徵收仁川稅收的西方人,契約將滿,朝鮮想將其辭去,請我日本國幫忙聘請一個叫尼信的英國人來接替,並請求尼信在倫敦代朝鮮招募200萬的債券,朝鮮準備以海關做抵押,清償積累的欠債。事情已經商議成功了,但袁世凱偵探到了這個消息,于是他多方阻撓,破壞了朝、日兩國的商議,而且還說朝鮮海關的管理權屬于清朝,不能抵押。英國人尼信詰問朝鮮,朝鮮說並無此事。尼信就請朝鮮印發公債票,他要帶往美國去銷售。袁世凱先是發電報給美國公使,說朝鮮印發的公債票可能不是出自朝鮮政府,因為朝鮮一直以來使用的貨幣都是非常清楚的,而唯獨這種公債票沒有見過,肯定是朝鮮的一些小人偽造的。再加上朝鮮的海關管理權屬于清朝,清朝不承認朝鮮以海關作為抵押進行的借貸。這封電報到了美國,哪還有人敢買朝鮮的債票呢!尼信返回朝鮮後,詰問朝鮮,朝鮮于是向袁世凱詢問原委。袁世凱說:“貴國既不訓練軍隊,又不籌集軍餉,為什麼要貸這筆巨款呢?如果真的急需的話,我可以給您貸些利息較低的貸款,這樣貴國也能少受別國的剝削。但是若要我貸款,貴國需要說明用途,如果沒有什麼實在的用途而去發行國債,我認為這種做法不可取。別人不關心貴國的存亡,所以替您賣國債,只不過是投您所好罷了,而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做呀。”朝鮮貸款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償還清朝和西方人的工資,聽了袁世凱這番話,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這年九月,朝鮮的太妃去世了。朝鮮和清朝之間有一種野蠻的禮節,這種禮節就是如果朝鮮的皇族去世,朝鮮要給清廷發訃告,清朝派專人前去吊唁,韓王需要到郊外去行郊迎天使之禮。韓王想免去這種野蠻的禮節,先派人去和袁世凱商量,說朝鮮國庫嚴重虧空,無力供應清朝專使的來臨,所以清朝吊唁的使節最好就不要派了。袁世凱堅決不同意。袁世凱正想借此顯示清朝的威風,于是回答說君主國和藩屬國之間本就是休戚相關的,兩者之間所有的禮節都是記載在典章上,數百年來人們都是照做而沒有廢棄,哪有藩屬國有大喪而我們不去吊唁的道理呢?朝鮮知道和袁世凱也商量不出什麼結果,只能派遣使者到清朝去發訃告,想借此時機請求清政府不要派使者前去吊唁。清政府就此事先是和李鴻章進行了商議,李鴻章又給袁世凱發了電報徵詢他的意見。袁世凱回信說:“我揣摩朝鮮的意思並不是為了免去吊唁的使者,而是想逃避郊迎禮,朝鮮的財政匱乏是本來就有的事情,但是朝鮮一直儲存有接待吊唁使者的款項,現在已經積累到了數十萬,沒有錢只是借口,我們萬萬不能答應朝鮮的要求。在朝鮮看來,他們是怕自己承認朝鮮是清朝的藩屬國,而被各國羞辱,但是在我們看來,此舉正是為了證明我們君主國對藩屬國的情誼。”于是,李鴻章就按著袁世凱電報的意思回復了清政府。
當時朝鮮認為這些事情和國家的尊嚴息息相關,所以每遇到清朝給予的種種難堪,總是全力進行掩飾,以防被別的國家譏笑。但是袁世凱每當遇到這種事情,卻從不將就。當時朝鮮的使臣在北京把清政府的諭旨發電報告訴韓王時,清朝的諭旨上就有令韓王難堪的字眼。韓王私自將諭旨中的一些文字進行了改動,然後交給外部,讓外部去準備接待清朝吊唁使臣的相關事宜。袁世凱在看諭旨時,發現有不相符的地方,立即發電報回稟李鴻章,說朝鮮的去北京發訃告的使臣擅自改動了諭旨。李鴻章到清廷詰問朝鮮使臣,朝鮮使臣就請禮部向電報局要來底稿,發現一個字都不錯。清廷並不知道是韓王私自改動了文字,于是讓禮部回信斥責了袁世凱:
李鴻章兩電均悉,朝鮮告訃,使節錄諭旨電其本國,並無改易字句之處。袁世凱遽以不符電告,殊屬冒昧,著李鴻章傳旨申飭。
袁世凱被聖上斥責之後,對朝鮮就更加刁難。清朝吊唁的使者到了之後,朝鮮本打算讓使者從馬山浦登陸。但是袁世凱說從馬山浦登陸,是朝鮮想躲避觀瞻,所以只能由仁川登陸。朝鮮政府只得屈從。清朝的吊唁使臣只有2人,但隨從就多達一百多人,僅這次吊唁,朝鮮政府花去了數十萬的錢。朝鮮當時國庫已經非常空虛,僅僅接受清朝吊唁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就花費了如此巨款,真是令人同情!
明治二十四年,也就是光緒十七年( 1891 )八月,袁世凱的嫡母病了,袁世凱打算請假回家,準備啟程前給李鴻章發電報,說:
頃韓王派鄭秉夏來稱,聞將歸省,殊為悵念,未知何日起行,並盼速回。凱答以俟憲咨到,謁辭後行。韓無事可在籍稍久,倘生枝節,或中道折回,請王勿聽邪說,務求安靜,凱得抵籍展省,亦深銘感。鄭又雲:如居民知凱去,必將騷動,紛逃四鄉,請曉諭為要。凱告以不便出示。俟行時,韓民來送,當面諭以不久必回雲。
袁世凱將要出發時,告訴各關員和電局工作人員,如果朝鮮派人來接替你們,萬萬不可和他們進行交接,就說所有交接必須等他回來之後才可以進行。由此可見袁世凱對朝鮮的把持之嚴,竟到了這種程度。至于袁世凱應該辦理的事情,都交給了唐紹儀代理。
這年十一月,袁世凱的嫡母去世了,袁世凱于是發電報給李鴻章,請他為自己上奏,說明自己因喪母不能繼續留任,請朝廷免除自己的官職,另外準備合適的人選去接替他。李鴻章就此事與總理衙門進行了商議,李鴻章說,和朝鮮的外交關係非常重要,袁世凱在朝鮮十年,對那里的情形極為熟悉,沒有別人可以代替他,是否可以在皇上那里替袁世凱請100天假期,讓他在家治喪,等假期結束後馬上回到朝鮮繼續工作,現在袁世凱雖然已經安排唐紹儀暫行代他行使職權,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總理衙門就按李鴻章的想法上奏給了皇帝,皇帝下旨表示同意。袁世凱在老家守喪100天後,在第二年假期結束之時回到了朝鮮。韓王特意送上千金作為奠禮,袁世凱一再推卻,並把此事發電報告訴了李鴻章。
當時朝鮮的財政支出已經捉襟見肘,屢次募集國債,都被袁世凱阻止了。等到朝鮮實在無錢可用的時候,就和我日本國商議,由我國借給五十萬圓。商議即將達成之時,袁世凱回到了朝鮮,他對韓王說:“日本的利息太高了,不能向他們借貸。如果貴國真的需要借款,可以向清朝的富商借款,利息大約六七厘。”韓王表示了讚同。袁世凱稟告李鴻章說:“朝鮮想向別國借款,以海關作為抵押,如果允許他們這麼做,後患無窮。我們應想辦法借錢給朝鮮,這樣既保留了我們與藩屬國的情誼,也可加強我國對朝鮮關稅的管理權。況且有海關作為抵押,雖然借款數目較大,但是我們卻不會落空。如果我們不借錢給朝鮮,別的國家就會爭相貸款給朝鮮,那麼留下的禍患就更長久了。”李鴻章聽了這番話後,批準從政府公款內撥出銀兩50萬兩,囑咐袁世凱以華商的名義把錢貸給朝鮮,利息按七厘計算。袁世凱收到李鴻章的電報後,就把貸款這一消息告訴了朝鮮。朝鮮知道袁世凱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搶奪朝鮮的海關管理權,所以不肯以海關做抵押。袁世凱于是懷疑是不是日本的公使從中作梗,便向日本使館發出詰難,日本使館的大臣對此置之不理。袁世凱和朝鮮相持了很久都沒有解決這件事情,此時恰逢韓王的親信鄭秉夏出任轉運禦史要回朝鮮,袁世凱便讓鄭秉夏向韓王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經過多次籌措商議,才達成了商議。袁世凱發電報給李鴻章,李鴻章又告訴了總理衙門,原文如下:
袁世凱電,上月韓轉運漕米禦史鄭秉夏自任回漢,力主貸華款議,迭諫王毋信邪說。王堅持不允由海關抵償,令鄭來商,另籌償款。凱迭駁拒,頃來稱已得請由轉運禦史出名貸款,仍由外署印押,海關分償,請飭另具合同草,以便呈王核定雲。查韓欠德商債,係運漕船值運員出名,亦無甚妨礙,即另具草交呈雲。
這次貸款協議達成後,韓王反而對袁世凱十分感激。因為韓王一向不理朝政,每天沉溺于吃喝玩樂之中,得到這筆巨款後,就想買些西洋的玩具。袁世凱投其所好,就告訴韓王哪國的器皿精致,哪國的價錢便宜,並告訴韓王現在清朝的頤和園在買什麼物件,又是如何擺設的。韓王就囑咐袁世凱代其購買,然後請他指點該如何陳設。于是朝鮮的王宮煥然一新。韓王因此更加信任袁世凱,將其視為自己的左右手。袁世凱趁機奪取了朝鮮的各種利益。先是我日本國有兩只小蒸汽船,在朝鮮內河行駛,袁世凱想奪取我日本國的利益,便要求韓王由朝鮮和清朝的商人共同募集資金,組成內河小蒸汽船協會。韓王立即通知外部,讓外部與袁世凱簽訂條約,條約中包括了由小蒸汽船協會承包朝鮮軍餉糧食的運輸等條款,條約的有效期為25年,在這25年內不允許再與其他國家簽訂類似的條約。條約達成後,袁世凱給李鴻章發了電報,李鴻章告訴了總理衙門:
袁道電,小輪條規要節內載,同順泰集華、韓股分,每股百元,限四百股。造小輪四只作為韓接運局,船仍由同順泰管理,不由韓節制。往內地各口及運漕換挂韓旗,韓官妥為護助,每年運韓漕十萬包,每包付腳力洋八分,不許再與他國定約接運,限辦二十五年各等語。鴻章查係因日本已有小輪行韓內河,故為此約。
袁世凱憑借他的智謀和權術,讓朝鮮在不知不覺中就掉入了他的圈套,而朝鮮自己卻還一無所知。袁世凱一心想擴大清朝在朝鮮的勢力范圍。摘錄袁世凱給李鴻章的密電以作為證明:
頃晤王及世子,情甚殷洽,囑凱遇事指教,務期中東無稍芥蒂,現深知凱待韓甚厚,已往各事,請毋介意等語。近自兩次貸款七十萬,韓君臣感悅,凱乘機聯絡開導,與權貴閔泳駿、泳達、鄭秉夏等均善。駿等迭諫王及妃,誠事華,信待凱,以圖自保。王妃均漸感悟,倘能久定此見,東方事可望漸順雲。
韓王在得到了西洋的各種新鮮玩意之後,又找了幾百個表演歌舞的藝人,天天在宮中縱情飲酒享樂,而軍人的軍餉已經數月沒有發放了,一時間民怨沸騰。再加上發動甲申事變的亂黨,都流竄到了別的國家,袁世凱因此恫嚇韓王說:“金玉均、樸永孝等人私下里以日本為外援,朝鮮的政局已經岌岌可危,您怎麼就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呢?”韓王大驚,于是向袁世凱徵詢意見。袁世凱為韓王出了個計策,用重賞作為誘餌,激勵金玉均、樸永孝身邊的親近之人去刺殺他們。韓王就按著袁世凱教給他的方法去做,這才有了洪鐘宇在上海刺殺金玉均的事件,這件事我們在後面將詳細敘述,此處概不贅述。
明治二十六年,也就是光緒十九年( 1893 ),袁世凱在朝鮮駐守又滿了三年。清政府下旨袁世凱補浙江省溫處道職位的空缺,但讓他仍然留守在朝鮮,暫時不去浙江赴任。袁世凱升官之後,就按著相應等級對唐紹儀等人都進行了褒獎。這年春天,朝鮮境內民怨鼎沸,全羅道等地聚集的數萬民眾揭竿起義。朝鮮政府派軍隊前去圍剿,但是軍隊一到民眾就散了,而軍隊一撤民眾就又重新聚集起來。時間久了,一些士兵也投入到了鬧事的民眾之中。韓王于是下令地方自辦團練圍剿,其實這也是袁世凱的主意。
明治二十七年,即光緒二十年( 1894 )二月,朝鮮政府派太監洪鐘宇從日本騙金玉均一同回上海,並在美租界的日本旅館刺殺了他。隨後洪鐘宇被美租界的巡捕房抓獲。洪鐘宇一直和袁世凱保持著聯係,當袁世凱聽說洪鐘宇刺殺金玉均成功後,袁世凱就代替韓王向李鴻章發電報,請李鴻章設法救護洪鐘宇( 因當時擔心美國領事會以妨礙租界安寧為名,而不肯將洪鐘宇交給清朝 )。李鴻章接到袁世凱的電報後,就給上海道發了電報:
袁道電,頃韓王遣趙秉稷來告,昨申刻有韓人洪鐘宇在滬殺金玉均,洪為租界巡捕獲囚,其志可嘉,乞飭滬道設法救護雲。金係在韓謀叛首犯,來華正難處置,今被韓人在租界刺殺,罪有應得,可置勿論。外人如有饒舌,宜直告之。
上海道接到李鴻章的電報之後,就委派上海縣的官員前去查驗金玉均的屍體,並向美國領事索要洪鐘宇歸案查辦。洪鐘宇剛出了美租界,就坐上了四人肩抬的轎子,看來清朝並沒有把他作為兇犯對待,不久清朝就將他以及金玉均的屍體一起移交給朝鮮。與此同時,還有朝鮮人李逸稷、權東壽,二人也是宮內太監,到東京準備刺殺樸永孝,但是沒有成功。樸永孝于是在東京地區裁判所控告他們兩人。司法警察前去逮捕,李逸稷、權東壽都藏匿在朝鮮駐日的公使館內。日本法官向朝鮮公使要人,朝鮮公使以李逸稷和權東壽都是公使館的官員為由,堅決不交。因為使館有治外法權,日本政府對此也無能為力。聽說金玉均被洪鐘宇刺殺後,屍體被運回朝鮮,朝鮮仍然對他執行了野蠻的刑罰——車裂,但並沒有治洪鐘宇的罪,反倒給他授予了顯赫的官位。這件事引起日本民眾的極大憤怒,數千民眾聚集在一起,衝入朝鮮公使館,將李逸稷、權東壽二人拉出,交給裁判所審訊。謀殺金玉均、樸永孝的舉動引起了我日本國民的義憤,這也是甲午日清戰爭爆發的一大原因。
這年陽歷5月1日,朝鮮的東學黨發動暴亂。東學黨發動暴亂的目的就是為了制止官吏的暴虐,暴亂最早爆發于古阜( 全羅北道 ),人數很快就發展到數萬人,並奪取了羅道全州。朝廷派京華兵前去圍剿,結果京華兵大敗,連軍械都被奪走了。官兵聞風喪膽,戰爭的形勢很快波及到朝鮮的京城,朝廷十分害怕,一面防止叛亂北上,一面給袁世凱發文讓他轉告清政府調兵幫助剿滅叛亂,現摘錄朝鮮給袁世凱的公文如下:
照得敝邦全羅道所轄之泰仁、古阜等縣,民皆兇悍,性情險譎,素稱難治。近月來附串東學教匪,聚眾萬余人,攻陷縣邑十數處,今又北竄陷全州省治。前經遣練軍前往剿撫,該匪竟敢拚死拒戰,致練軍挫敗,失去炮械多件。似此兇頑,久之殊為可慮。況現距漢城僅四百數十里,如任其北竄,恐畿輔騷動,所損匪細。而敝邦新練各軍,現數僅可護衛都會,且未經戰陣,殊難用以殄除兇寇,倘滋蔓日久,其所以貽憂于中朝者尤多。查壬午甲申敝邦兩次內亂,成賴中朝兵士代為勘定。茲擬援案,請煩貴欽差迅即電懇北洋大臣,酌遣數隊,速來代剿,並可使敝邦各兵將隨習軍務,為將來捍衛之計,一俟悍匪挫殄,即請撤回,自不敢續請留防,致天兵久勞于外也。並請貴欽差妥速籌助,迅賜施行,以濟急迫,至切盼待。
袁世凱接到朝鮮政府的求救公文後,立即轉告給了李鴻章。李鴻章會同總理衙門上奏給了清政府。清政府要求李鴻章馬上籌備部署,調兵幫助剿滅叛亂。李鴻章接到朝廷的旨意後,立即派遣直隸提督葉志超率領太原鎮總兵聶士成,挑選了3000名精銳部隊,乘坐招商局的汽船從牙山登陸。直到6月7日,清朝公使汪氏才依照《 天津條約 》的規定,出示了清廷出兵的聖旨,通知我日本國清朝已出兵朝鮮。清朝公使在給日本國的照會文書中說,清朝此次出兵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藩屬國。數十年來,我日本國與清朝之間一直懸而未決朝鮮的問題,其實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產生的。因為我日本國認為朝鮮是個主權國家,而清朝認為朝鮮是其藩屬國。袁世凱歷年來,一直在朝鮮扶植清朝的勢力,剝奪我日本國在朝鮮的權利,我日本國雖然在朝鮮的利益日益退縮,但是從來沒有片刻忘記這一點。再加上金玉均被刺殺的事情,又讓我日本國的國民極為憤怒。這些遠因和近因交織在一起,所以當時我日本國的國民都有躍躍欲試出兵朝鮮的想法。清朝料定日本政府不會出兵,卻不知道我日本國年年強化軍事建設,等待這樣的時機已經很久了。日本政府在未接到清朝的通知之前,就已經決定在6月2日出兵。所以清朝公使在給日本國的照會文書中仍稱朝鮮為清朝的藩屬國的時候,我日本國外部嚴詞拒絕,絕不承認朝鮮是清朝的藩屬國。日本駐守朝鮮的大鳥公使當時剛好回到日本,直接乘坐八重山艦到達朝鮮,並于當月10日抵達朝鮮京城。12日,第五師團混成旅團的先鋒部隊1000多人,從仁川登岸,真奔朝鮮京城,並駐扎在朝鮮京城。隨後,馬隊、步兵、炮兵、工兵以及大量裝別輜重,都陸續渡海來到朝鮮。
東學黨的叛亂沒多久就被鎮壓。袁世凱見到日本的軍隊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朝鮮,就多次和日本大鳥公使商議,說朝鮮的叛亂已經平定,按照《 天津條約 》的規定,日清兩國必須同時撤兵。大鳥公使以當時局勢尚未穩固,軍隊還在路上為由,隨意敷衍了袁世凱幾句,但是軍隊仍然繼續渡海前往朝鮮,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袁世凱非常驚恐,摘錄部分他給李鴻章的電報于下:
袁電一:
前與大鳥約訂,華不加兵,日續到兵稍憩即回,今卸完船回,兵將久駐。且韓余匪,以數百兵可除,何須五千兵久駐,韓人迭以公法條約駁詰,各國員亦迭詰,均不理,惟稱護館,自屬狡誕。各洋人亦謂華應預備,未可信日,乞籌備。但日知今年慈聖慶典,華必忍讓。倘見我將大舉,或易結束,否則非有所得不能去也。然前言俱食,後言何可信。況日廷意在脅韓,鳥自不能主。且日本圖韓,蓄意已久,恐非口舌能了,似應先調南北水師,迅來嚴備,事機已迫,乞憲度迅賜施行。
袁電二:
迭據仁電,日大隊陸續來漢,日間以自主革政告說,韓人頗炫惑,盼革政者尤多。察韓人語意,漸有攜貳,如日隊至漢後,騙嚇均易著手。我以空口勸韓,恐無濟,勢已未易挽回。日稱扶韓自主,不但韓王及群小樂聞,即各國亦多默許。韓今特拔金嘉鎊為內參議,金為附日之尤黠者。韓意已見一斑。
袁電三:
急電。日續來兵三千余,下岸加千兵來漢。鳥照詰韓係華保護屬邦否?限明日復。據稱備兵兩萬,如認屬即失和。韓怯貳難持,乞速設法。
袁電四:
韓忽派金宏集為總理外務大臣,兩日未遣人與凱商事,坐鼓中難知。韓意以華不可恃,將派金與日商改政,凱難幹預。日在韓專忤華意,凱為使係一國體,坐視脅淩,具何面目,如大舉應調凱回詢情形,妥籌辦法。暫不舉,亦應調回,派末員僅坐探,徐議後舉,庶全國體。日載兵十船,昨由日開,又遣電工數百,分抵釜,決無息和意,乞速示遵。
從袁世凱的各份電報可以看出,當時的情形已經迫在眉睫,但是李鴻章深知以當時清朝的海軍和陸軍的實力,確實不能與我日本國抗衡,所以李鴻章一直抱著和平了結此事的想法,他的主意就是想請各國從中調停。所以,雖然袁世凱發了幾封急電,但是李鴻章始終都在囑托袁世凱要籠絡住韓王,拖延時日等待各國調停。等到我日本國的軍隊已經雲集朝鮮,且朝鮮的各個要害部位都已經被我日軍搶先佔領之時,清政府讓葉志超的軍隊停止前進,駐扎在牙山,因此牙山要成為清軍的絕地了。袁世凱看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此急迫的地步,就又給李鴻章發了電報:
日兵萬人,分守四路各要害,及我陸來路,均置炮埋雷,每日由水陸運彈丸雷械甚多,兵帳馬廄,架備多處。觀其舉動,不但無撤兵息事意,似將有大兵續至。日蓄謀已久,其志甚奢。倘俄、英以力勒令,或可聽,如只調處恐無益,徒誤我軍機。日雖允不先開釁,然削我屬體,奪韓內政,自難坐視。阻之即釁自我開,日既以兵來,定不肯空返,欲尋釁何患無隙?葉軍居牙山,勢不能接濟。日再加兵,顯露無忌,應迅派兵商船全載往鴨綠或平壤下,以待大舉。韓既報匪平,我先撤亦無損,且津約日已先違,我應自行。若以牙軍與日續來兵相持,釁端一成,即無歸路,乞速裁度。
李鴻章接到袁世凱的電報後,就直接轉達給了總理衙門,當時總理衙門也和李鴻章的想法相同。李鴻章已經請俄國和英國等國的公使抵達了朝鮮,邀請各國駐朝鮮的使臣出面調停此事。之前,我日本國的大鳥公使本逼迫朝鮮政府進行改革,韓王也已經答應,但是現在韓王又反悔了,並要求我日本國先撤兵。韓王之所以違背初衷的原因,一方面是聽信了袁世凱的哄騙,想依靠清朝的援助,另一方面是依賴歐美等國的幹涉。大鳥公使在駐守東京的俄國公使及駐守北京的英國公使的調停下,提出和清朝協力謀劃朝鮮改善案共5條。請各國公使將這5條轉交給袁世凱,如果袁世凱同意,就請他在近日內答復。袁世凱收到那5條條款後,馬上給李鴻章發了電報:
頃英、俄使交鳥議略,第一款:一、政府六曹,各盡職守,革攪權舊制,內府不得與聞國政;二、外交以權重臣掌之;三、政令去煩從簡;四、並汰地方各邑;五、汰冗官;六、破格用人才;七、禁捐官;八、增祿俸;九、禁賄賂;十、止營私。
第二款:一、量出入,昭定制;二、明會計;三、定錢制;四、丈地畝,定租稅;五、減冗費,增正用;六、設鐵路電線;七、稅司由韓自管,不容他國幹預。
第三款:一、法律宜詳明參定;二、裁判宜公正。
第四款:一、兵官宜作養;二、原兵概裁,量力新練;三、各處設巡警。
第五款:一、各邑分設小學;二、再推廣設中學;三、生員遊歷。
乞憲核速示。
大鳥公使的提案交給袁世凱後,幾天都沒有等到回復。于是大鳥公使拒絕了各國使臣的調停,仍然以強硬的態度來對待朝鮮,責怪朝鮮不守信用,並督促朝鮮盡快給出明確的回復,但始終不得要領。7月23日,大鳥公使命令混成旅團的一部分,直接奔赴朝鮮的景福宮,擊退衛兵,進入內宮,事大派的人全都逃跑了。大院君被國王召入朝中,與日本公使商議改革內政的事情。韓王答應了日本的請求,並囑托日軍驅趕駐守在牙山的清兵。當時是7月25日。
袁世凱見我日本國的軍隊來勢洶洶,知道此事已經難以和平了結,而又得不到清朝軍隊的支援,于是就以生病為借口請假,乞求李鴻章準許他離開朝鮮,電文是這樣的:
凱等在漢,日圍月余,視華仇甚。賴有二三員勉力辦公,今均逃去。凱病如此,惟有一死,然死何益于國?至能否邀恩拯救,或準赴義平待輪,乞速示。
在這封電報後,又有唐紹儀寫給李鴻章的電報:
現在漢城兩署辦公,只余二員,今聞南北進兵,均已逃去,無法挽留。儀一人譯電辦公,已難料理。而袁道病又須照拂,勢急情迫,乞速示遵。
李鴻章接到這兩封電報後,上奏了朝廷,並奉朝廷的命令允許袁世凱回國。李鴻章給袁世凱的電報如下:
本日奉旨,袁世凱著準其調回。欽此。希將經手各事,交唐紹儀代辦,即回津。
袁世凱得到李鴻章的電報後馬上回到了天津。當初俄國公使動用了全部使臣的力量都沒能使袁世凱離開朝鮮,最後還是靠著我日本國五大師團的力量,才將袁世凱驅逐出了朝鮮,袁世凱到底是什麼人呢?自此以後,清朝和朝鮮的關係就徹底斷絕了。而袁世凱十多年的權謀,也隨著太平洋的滾滾波濤流逝了。以上所寫的事實,都是我耳聞目睹的確切之事,之後所敘述袁世凱的事跡,就不能像上面這樣詳細了。日本和清朝的戰爭也就從這個時候開始了。
為了抵禦清軍,我日本國的大鳥少將率領他的混成旅團,從龍山大本營趕到牙山。從7月25日開始,在牙山衝豐島附近,我日本國的艦隊遇上了清朝的艦隊,清朝艦隊突然攻擊了我日本國的艦隊。我日本國艦隊積極應戰,並打敗了清朝艦隊。我日本國的陸軍也在成歡驛大破清兵,所有駐扎在牙山的清兵,都逃到了平壤。我日本軍隊尾隨趕到平壤,發現清兵都在刺刀上方挂一塊方布,拼命地逃竄,布的顏色不白也不黃,我日本軍人都不解其意。等捉到俘虜審問之後才明白其中的原委,原來清朝士兵知道失敗了需要挂白旗投降,但是情急之下,無處尋找白旗,索性就用包腳的白布來代替白旗。清兵的弱小,由此可見一斑。這件事情在我們日本的軍隊中一時被傳為笑談!
我日本軍隊分三路進攻,一路從平壤出發直搗蓋平,一路從旅順出發攻陷牛莊、營口,至此,遼東全境都被我日軍所佔有。海軍自從擊沉丁汝昌的四艘戰艦後,黃海的管制權也全部歸屬我日本國所有。第二年攻陷威海衛,丁汝昌服毒自盡,山東半島也被我日本國所佔有。當時日本正在謀劃攻佔臺灣和澎湖列島,同時,又任命小松宮彰仁親王為大總督,準備向北發動大規模進攻,直取北京。清朝派李鴻章為全權大臣,到日本馬關進行議和。這就是日清戰爭的大致情況。
袁世凱從朝鮮回到清朝後,鬱鬱寡歡,他埋怨李鴻章沒有用他的計謀,對李鴻章不以為然,自己雖有滿腔熱血,但是現在清朝大勢已去。當時清朝的太傅李鴻藻是袁世凱父親的朋友,袁世凱前去看望他,並向他痛陳時事,說李鴻章舊體制下的軍隊如何腐敗,說日本軍隊的訓練如何精良,並自稱自己在駐守朝鮮期間的功績何等卓著。李鴻藻認為袁世凱是個人才,就向督辦軍務的恭親王說袁世凱很有謀略。恭親王于是派袁世凱任前敵營務處。當時宋慶等人已經敗退至田莊臺,清軍此時已是望風而逃。在清營的舊制中,營務處本來就沒有什麼名分,再加上前敵的諸位統將的官職都要高出袁世凱好幾倍,而清朝的政界向來都是以位高者為尊,並不以才能來衡量人,所以大家都很輕視袁世凱。依照當時清朝軍隊潰弱的狀態以及軍械糧餉的配備情況,即使對袁世凱委以重職,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別說是一個袁世凱,就是有成百上千個袁世凱,又能從哪里補救呢?所以,雖然袁世凱在前線,但是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等到日清和議達成之後,清朝的軍隊都解散了,袁世凱也就只能賦閒在家。李鴻章自此成了清朝人民的公敵,想吃他的肉,想睡他的皮的人不在少數。就連一向器重李鴻章的西太後,也被大家所厭惡。李鴻章于是辭去了官職,袁世凱也就更加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明治二十八年,也就是光緒二十一年( 1895 )四月,日清雙方和議商定之後,清朝的全權大臣李鴻章和日本的全權大臣伊藤博文、陸奧宗光在一起座談。李鴻章說到現在人才稀缺,伊藤博文大臣就問:“袁世凱現在在做什麼事?”李鴻章說:“他現在謀了個無足輕重的小差事。”伊藤博文就說:“以袁世凱的才能只做了個無足輕重的小差事,怪不得沒有人才了呢。”李鴻章的書記官于是就將這句話記入李鴻章的日記中。誰知道就是這一句閒談,對日後袁世凱的影響卻是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