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湄
總是這樣,沉默,無言,到終于自覺不妥當起來,心里代人對自己說,該說句話了。
總歸是做不到全無挂礙。她說得好,博客是“鷗鷺忘機”,這漁翁起了念頭,鷗鷺就徘徊不下。文字其實另有好處,好不過曲徑通幽。在森森細細的花木暗影里,劈頭碰著個迤邐而來的杜麗娘,原是暮春的魂魄落了單,終于在這夏末繁盛華蔭里找回了華麗戲袍。
這一晚依然潛水,看江湖在群里與人辯機,不意竟出來一段話,看得我呆了一呆。“泡菜壇子也好,掌上細玩也好,對青花瓷來講,並無區別,到底是物盡其用。”那個寫湘西的才子,見到他義兄拿他義父當年練功的木桶盛放一雙嬰兒,也不免一呆,“我萬萬想不到圓木桶還有這種用處,我話也說不來了”。
我是話也說不出來了。原來圓木桶還有這等用途。
——暗語接上了。她說住在江邊。她不知我是怎樣看過她俯身跪地一寸一寸擦洗木頭地板,看她在陽臺種下一粒一粒鵝卵石,看她小兒女心性的斑斕自喜,看她如我在天涯一樣一念起即銷聲匿跡,看她和自己跺腳,噘嘴,撒氣,摔門就朝野花地里跑開,待天黑黑,螢火蟲也睡了,卻又笑嘻嘻地抱著滿懷抱的野花回來。更不知她的桐花萬里路,亦曾在我的太湖石下芍藥欄邊,不知我曾倚在她窗前看過江邊盛開的一株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