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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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2-08-30 10:16   來源:中國臺灣網

  吉奧梅特,你不分晝夜的勞作,不是在檢查氣壓表,就是在維持陀螺儀的平衡;不是在在聽發動機的聲音,就是靠在1500噸重的飛機上。真正等待著你解決的問題,說到底,還是人的問題。你很快就自然地感染了山里人的高貴氣質,像詩人那樣,懂得品味黎明的到來。在艱難的夜色之淵,你企盼著那道蒼白之光,期盼著光明染亮東方的黑暗。這奇特的清泉,在你眼前緩緩消融,就在你走向死亡的時刻,拯救了你。

  操縱精密的儀器並沒有把你變成一個無聊乏味的人。我覺得,那些由于看到我們在技術上突飛猛進而誠惶誠恐的人們,一定是把目的和手段弄混了。一心拜金的人,他根本就收獲不到任何具有生命價值的寶藏。機器並不是目的,飛機同樣不是。它們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和犁頭一樣的工具。

  我們之所以認為機器在害人,或許是因為,在評價正在經歷的這段空前巨變的歷史時,我們缺乏長遠的眼光。和人類20萬年的歷史相比,這短短百年的機器時代又算得了什麼?我們幾乎才開始開採礦山和修建發電廠,我們幾乎才搬進這座尚未完工的新房居住。我們周圍的一切,包括人際關係、工作條件、風俗習慣,都在飛速變化。我們的心理從根本上受到了衝擊。雖然離別、距離、返回這些詞匯從未改變,但它所蘊涵的意義已非往日可比了。為了領悟新世界,我們還在使用為舊世界所創造的語言。我們會覺得過去的生活更符合我們的天性,唯一的理由就是舊的生活更符合我們的語言。

  每一個進步都促使我們進一步擺脫我們剛剛養成的習慣,我們簡直是一群尚未創建家園的移民。

  我們都是一群未開化的年輕人,我們的新玩具讓我們嘆為觀止。我們的飛行並沒有其他意義,只不過飛機飛得更高,飛得更快而已。我們忘了為什麼讓它飛行,飛行本身暫時壓倒了它的目的。事情總是如此。對于一個創建帝國的殖民者而言,生命的目的就是徵服。軍人看不起墾荒的移民,但是徵服的目的不就要讓這些移民安居樂業嗎?因此,在科技進步的熱浪中,我們役使人去修鐵路、建工廠、採石油。我們可能忘記了,我們搞這些建設原本是為了為人們服務的。我們的心理,就和作為徵服者的軍人一摸一樣。然而現在,我們必須殖民開墾,讓這所尚未成形的房子生機勃勃。對一些人而言,真理就是蓋房子;而對另一些人來說,這里就是在建好的房子里面居住。

  我們的新房子無疑會越來越有人情味。機器本身越是得到改進,它的作用也就越不明顯。人類在工業上的所有努力,他們所進行的所有計算,他們趴在圖紙上做設計的所有晝夜,這一切似乎都只是為了追求質樸。就好像需要幾代人的積淀,才能漸漸繪制出一根立柱、一艘船身或一架機身的輪廓,讓它們的線條像乳房或肩膀的曲線一樣完美自然。工程師、設計員、計算員的任務就是磨平和擦除人工接縫的痕跡,讓飛機的兩翼得到平衡,使它們不顯得突兀,再也不像是生生插在機身上面的構件,而是和機身渾然一體,天生自然,倣佛一首美幻的詩歌。所謂完美,並不是說已經沒有可添加的元素,而是指已經沒有可去掉的東西。經過多次的演變,飛機終于變得無痕可索了。

  創造的極致就是這樣,不遺留任何的痕跡。同樣,在機器中,一切發揮著顯而易見作用的機械,都逐漸隱蔽起來,宛如被大海磨洗過的鵝卵石,自然而成。更讓我們讚嘆的是:機器在使用過程中,讓我們慢慢忘記那原本是一臺機器。

  我們曾經接觸過一座復雜的工廠。可是時至今日,我們已然忘記,有一臺發動機在轉動。發動機的職責就是自己運轉,就像心臟在自己跳動,我們根本不會去留意它們,工具已經無法勾起我們的興趣了。我們憑借著工具,又擺脫了工具,重新發現那古老的大自然——園丁、航海家或詩人的大自然。

  飛行員起飛後,就與水和空氣親密無間了。發動機啟動的剎那,飛機乘風破浪,海浪拍打著機身,發出鑼鼓般的轟鳴,人在搖曳中繼續工作。伴隨分分秒秒的流逝,水上的飛機漸漸提速,他能感受到飛機已經充滿了力量,他能感受到這個15噸重的大塊頭已經做好準備,將要騰飛。飛行員手握操縱桿,逐漸地,掌心接受了這股上天賜予的能量,而操縱桿的金屬部件傳遞著能量的信號。一旦能量充足,飛行員就以一個比摘果子還靈活的動作讓飛機離開水面,騰空而去了。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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