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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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2-12-04 02:57   來源:中國臺灣網

  “我們不應該回來的。”尤金抱怨。

  里奧跟尤金在安德魯的房間里度過剩下的早晨時光。我可以聽到他們的笑聲。他們在聊在拉斯維加斯的愉快時光。到了下午,他們穿好衣服到鎮上去,說是要去打撞球。之後一整天父親都在喝酒,因此到了晚餐時間,他已經相當醉了。但是他沒有咆哮咒罵,反而沉默鬱悶。我們都知道這是他最糟的喝醉狀況。他本來很高興見到他的孩子們,但是這快樂很短暫。他聽到他們在計劃一起去進行新的冒險,他也知道,當春天來到,讓他內心充滿西遷的渴望時,將不會有人跟他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父親果然顯得很焦躁。我們在較晚的時間吃早餐時,父親正喂完牲口進來。他用力跺著腳走到爐邊,倒一杯咖啡。他一邊喝咖啡,一邊盯著我的哥哥們,讓他們不自在起來。

  “外頭比地獄還冷。”他說。

  “葛柏瑞!有孩子在。”母親責罵他,“還有你的外套都濕了,趕快脫掉。”融化的雪滴在熱爐子上。小水珠在熱燙的鐵上瘋狂舞動,發出吱吱聲,然後消失。“我得再出去,”父親回答,目光仍舊凝結在我哥哥們身上,“風把風車上的鐵絲拉斷了。如果我不去綁好,到下午風就會把那玩意吹散了。”

  “哎,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母親埋怨。

  我走到窗邊,透過結霜窗玻璃上的一個小圓洞看到風車颼颼轉動的葉片。寒風吹得葉片飛速轉動,讓整座風車劇烈晃動,像是隨時都會塌下來。如果風車壞掉,就表示會有好幾天無水可用,因為蓄水槽里夏天的儲水已經用光了,而融雪取水又是一件痛苦的事。要拿積雪來融水,表示我們的手腳都會凍僵,最討厭的是好幾噸的融雪似乎只會產生出一點點水。

  “昨晚去城里好玩嗎?”父親問道。

  他們緊張地互瞄一眼,安德魯說:“城里很安靜。‘八號球’里的人問到你,要我們問候你。不過他們都很高興看到里奧跟尤金。”

  “嗯,”父親點頭,啜了一口咖啡,“很高興見到浪跡天涯的瑪雷茲兄弟,是吧。”他的口氣很辛辣。我猜他知道他們又要離開,而他無法接受。

  “我們在工作,爸爸。”尤金說。

  “嗯哼,”父親點頭,“我只是在想,我們以前都一起工作。嘿,”他微笑,“我們一起建造這棟房子也不過多久以前的事啊。其實大部分工作都是你們做的,我也以此為傲。那時候我下午在公路的工作結束後,遠遠地在山羊小徑上,靠近納西索死去的那棵杜松子樹的地方,我就能聽到錘子敲打的聲音。不論我有多累,我都會趕緊趕回來幫忙。那時候真是開心,是吧,一個男人可以跟自己的兒子一起計劃、工作。”

  “嗯,”安德魯說,“當然。”

  “是啊。”里奧同意並點頭。

  “葛柏瑞。”母親懇求。

  “啊,”他微笑,“我們只是在回憶舊時光,這沒什麼不對吧。還記得那年夏天,我帶你們去公路跟我一起工作吧?我喜歡你們在我身邊,我以你們為榮。”他大笑起來,拍了一下大腿,“你們三個那時候還那麼小,拿起氣壓鑽路機,整個人就抖得跟碎布娃娃一樣。”淚水從他眼中流下。

  “對啊,那時候真的很快樂。”里奧大聲地說。他憂鬱的藍色眼睛亮了起來。甚至尤金也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都記得,爸爸。”安德魯微笑。然後他們互相看著,沉默許久,兒子們突然看到父親年老了,而父親知道兒子們已經長大成人,將離家遠走。

  “嗯,”他清了清喉嚨,擤了下鼻子,“我想那都是陳年舊事,不會再回來了。”他放下杯子,“我現在就去修風車。”他說。

  “但是風很大啊,葛柏瑞。”母親有點擔憂地說。

  “這事非做不可。”他聳聳肩。風吹得正強,而爬上風車架子平臺的梯子一定結滿了冰。他看了他的兒子們最後一眼,但他們避開他的目光。然後他就出去了。

  “他應該等風停下來再去。”安德魯不安地說。

  “或者等到風車結冰,自己停下來。”里奧軟弱無力地補充。

  “或者等那該死的東西斷掉。”尤金低聲說,“為一臺爛風車冒著摔斷脖子的危險,實在沒道理。”

  我走到窗邊,看著父親努力爬上那不可靠的梯子。那是很緩慢而危險的工作。他設法爬到了狹小的平臺上,避開嘎吱作響的旋轉葉片,抓住松脫的鐵絲,小心地將鐵絲拉下來,把松開的尾端綁好,讓轉動的葉片停下來。他回到廚房時,手跟臉都凍得蒼白,也累得滿身大汗,但是他臉上有種滿足的表情。

  第二天,里奧跟尤金離開了。這一次他們還帶走了安德魯。他辭掉了在艾倫商店的工作,放棄了念完高中的計劃,跟他們去了聖菲。他們離開的時候,父親並不在。道路都開放通行了,所有公路工人都在忙著工作。母親在與兒子們親吻道別時淚流不止,但她已經屈服了。我憂慮不安地與他們道別。我不知道我到底可不可能真正了解我的哥哥們,還是他們永遠只會是我夢中的幻影。我也不禁想,納西索的死是否跟安德魯決定離開有關。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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