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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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2-10-29 00:16   來源:中國臺灣網

  這些就是我倆那晚在艾爾家後院喝的斯卡爾比亞苦啤酒的瓶蓋。此刻我倣佛看到了那晚夜空中的星星,明亮而棱角分明,我們在嚴寒中呼出了團團的白色蒸汽。那時的你穿著你們的隊服,而我卻穿著艾爾的羊毛衫。平時只要在他家,我總問他借來穿上。那天,艾爾早就預備好了那件羊毛衫。它被洗得幹幹凈凈,疊得整整齊齊。在其他賓客來到之前,我和艾爾先上了樓,因為我要把生日禮物送給他。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要什麼禮物”艾爾說道,“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就足夠了,沒有義務——”

  “這並不是一種義務,”我回答道,不知不覺中我用上了我們上高一時玩過的認字卡戲,“我只不過碰巧發現了一樣東西,它非常適合你。來,打開看看。”

  他從我手中接過袋子,神情顯得十分緊張。

  “快點打開看看,祝你生日快樂。”

  “這是什麼?”

  “你非常想要的東西。我希望沒猜錯。打開它,你真是急死我了。”

  一陣窸窸窣窣,他拆開了袋子。然後,他倒吸了一口氣,一下變得激動起來。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真是心滿意足。“你在哪兒找到的?”

  “難道它不像,” 我開口說道,“我想說的是,難道它不像《非同尋常的一周》里的那個家夥在派對上係的那條嗎?”

  艾爾對著那個狹長的盒子笑得合不攏嘴。那里面是一條深綠色的領帶,上面繡著一排很有現代感的鑽石菱形。它一直呆在我的襪子抽屜里,已經好幾個月了,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拿出來,”我鼓動他說,“今晚就戴上。它是不是跟電影中的一模一樣?”

  “他從普西尼XL10跑車走出來時,戴的就是這條領帶。”他雖然嘴里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著我看。

  “這是你絕對最喜歡的一個電影場景。我希望你喜歡它。”

  “當然喜歡嘍,米妮。我真的很喜歡它。你在哪里發現的?”

  “我偷偷跑到意大利,並勾引上了卡洛羅恩茲。趁他睡著的時候我悄悄溜進他的演員服裝間—”

  “米妮,正經點。”

  “好了,好了,車庫售物上買的。來,讓我幫你係上。”

  “我自己可以,米妮。”

  “但不是在你生日這天,”我一邊胡亂擺弄著他的衣領,一邊對他說,“你戴上這根領帶,她們保準把你一口吃掉。”

  “誰?”

  “派對上的那些女孩和女人們。”

  “米妮,今晚來的都是些老朋友,常來我家的老熟人。”

  “那可不一定。”

  “米妮。”

  “你準備好了嗎 ?我倒是準備好了。我已經把喬忘得一幹二凈了,那年的夏日狂戀已一去不復返。洛杉磯就像一百萬年前——”

  “那不過是去年的事而已。說準確點,應該是今年,或者應該說是上一個學年。”

  “是啊。我們剛剛讀二年級,那是當年我們的第一件大事。喂,你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迎接派對,浪漫的愛情以及非同尋常的一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

  “我現在想要的只有香蒜醬。”

  “艾爾。”

  “我還想要大家都玩得開心,僅此而已。今天不過是一個生日派對罷了。”

  “這可是你的苦澀16歲啊!你總是告訴我,如果一個女孩在普西尼下車,不管怎樣——”

  “對了,車我倒是準備好了。”

  “你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對艾爾說,“我會為你買一輛車。不過,今晚我送你的是一根領帶,還有——”

  他朝我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嘆了一口氣,“米妮,你搞不掂的。”

  “我會幫你搞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這不,我已經成功了一次。”

  “我是說,你搞不掂的是這條領帶。你看,你就像在係一根安全繩似的。好了,我們走吧。”

  “好吧,好吧。”

  “不過,我還是謝謝你。”

  我理了理他的頭發。“祝你生日快樂。”我對他說。

  “如果你覺得冷,羊毛衫就在那兒。”

  “嗯,好的。待會我會在外面忙來忙去,而你則會置身于一個激情和冒險的世界里。”

  “還有香蒜醬,米妮,別忘了還有香蒜醬。”

  樓下,喬丹已經擺好了我們辛辛苦苦做好的苦味大雜燴。勞倫則手持一根長長的火柴忙著點燃所有的蠟燭。現場安靜——當時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接下來的十分鐘,空氣中回響著火柴蠟燭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除此之外,什麼事也沒發生,周圍沒有任何動靜。不過,隨著艾爾家紗門“嗖”的一聲響,進來了一車的人。他們是莫妮卡,她的弟弟以及那個打網球的家夥。他們帶著從莫妮卡媽媽那兒偷來的葡萄酒——是她喬遷新居時別人送的——它此刻仍然被一張古怪的禮品紙包得好好的。他們一進來就調高音樂聲,于是那個夜晚才算真正開始了。我一直在默默地搜尋——搜尋那個適合艾爾的姑娘。然而,派對上的女孩子看上去都有些不對勁,她們要不濃妝艷抹,要不神經兮兮,對電影一無了解,要不就早有了男朋友,反正沒有一個人合適艾爾。那時夜色已深,玻璃大碗里的冰大部分都融化成了水,樣子好像極地的冰冠。可是艾爾一個勁地說,還不到切蛋糕的時間。然後,宛如一首我們早已遺忘的歌突然響起,你走進了艾爾的家,也誤打誤闖地走進了我的人生。 

  艾德,你看起來十分健壯。我猜你一向看起來如此:你的肩膀,你的下巴,你扒開人群的雙臂,以及你的脖子——你最喜歡我吻你的脖子。你看起來真是體格健碩,幹凈整潔,自信滿滿,雖然你從來不刻意去討好別人,卻依然給人一種很友善的感覺。不過,你聲如洪鐘,精力充沛,身強力壯。再加上剛才我還說過的沐浴一新。艾德,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看起來英俊迷人。我倒吸了一口氣,這反應像極了艾爾收到我那份完美禮物時的樣子。

  “我喜歡這首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艾德,我猜你參加派對時的做派一定總是這樣:聳著肩,慢慢地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朝著每個人點點頭,眼神卻落在要去的地方。有人瞪著你看,也有幾個家夥向你舉手擊掌,跟你打招呼。特雷弗和克里斯蒂安則像保鏢一樣攔著他們。不過,特雷弗真的是喝醉了,他從門口滑了出去,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之外,而你不得不在後面跟著他走出了房間。我一直等著你的再次出現,直到合唱聲再次響起,你還是不見蹤影,我才不得不四處找尋起來。艾德,我不知道為何這樣做,我又不是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就像什麼呢?打個比方吧,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比喻是否合適:你就像是每個人成長時都在看的影片,每個人都見過你,沒有人從來沒有見過你。但是就在那一剎那,我覺得我真的必須再一次見到你。我擠開那個榮獲科學獎的家夥,來到餐廳四處張望。小小的餐廳里擺滿了艾爾相框——他尷尬地站在教堂的臺階上。房間里熱得像火爐,悶熱嘈雜得很。我跑上樓去,敲了敲門,以免有人已經躺在了艾爾的床上。我抓起那件羊毛衫就往外走。我想,說不定你正好就在院子里,于是我悄悄地跑到了室外。而你真的就在院子里。我心中暗想,是什麼讓我做出這麼大膽的事——獨自一人跑到院子里,看見你手持兩瓶啤酒站在那兒咧著嘴笑,而特雷弗難受地躺在艾爾媽媽的花圃中?按道理,我不應該像那樣盯著你們。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我暗自在想。我沒有理由像這樣溜出來,冒失地跑到這院子里。我在心里對自己說,你是那個出了名的艾德斯拉特頓,而且也不是被人邀請而來的。我到底怎麼了?我現在到底在幹些什麼?縱使我心里思緒萬千,矛盾重重,我還是過去跟你說話,問你出了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你回答說,“倒是特雷弗有點不舒服。”

  “去你媽的。”特雷弗在灌木叢里咕嚕了一聲。

  你笑了,我也笑了。你舉起瓶子在門廊的燈光下仔細辨認起來。“這一瓶,沒人碰過。”

  平時,我並不喝啤酒,或者說,什麼酒都不喝。可是,我還是接過了酒瓶,“這是不是為你朋友準備的?”

  “他不應該混著喝,”你解釋說,“他已經喝了半瓶的帕克。”

  “真的嗎?”

  你看了我一眼,又把瓶子拿了回來,因為我打不開瓶蓋。不一會兒你打開了酒瓶,然後瓶蓋就像兩個硬幣似的落到了我的手中,好似密藏的珍寶。接著你又把啤酒瓶遞給我,向我解釋說:“我們輸了。”

  “如果你們贏了,特雷弗會幹些什麼?”我好奇地問。

  “喝掉半瓶的帕克。”你說完,然後你——

  後來瓊告訴我,有一次你輸了球後,在球員的派對上被打了一頓。這就是你為何輸球後不參加球員排隊,而總是去參加別人的派對的原因。她還告訴我,跟她弟弟這樣一個籃球明星約會真是很難。“你會成為一個寡婦,”她一邊說,一邊舔了舔勺子,並把霍克的聲音放大,     “一個籃球寡婦。他在世界各地滿場打球的時候,你卻無聊得要瘋掉了。”

  那時我傻傻地認為,我並不在乎這個。

  ——然後你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你我叫米妮,米妮瓦的簡稱,這代表了羅馬智慧女神。我出生時,爸爸正好獲得了他的碩士學位,我的名字由此而來。我又立刻警告你不能叫我迷妮,因為只有奶奶才叫我米妮,她說我叫米妮我就學著她這麼說,我是她的心肝寶貝,她最喜歡我。

  你說你的名字叫艾德,好像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似的。然後我問你們是怎樣輸掉了那場球。

  “如果我不得不告訴你輸球的過程,”你說, “難道你不認為這會傷透我所有的感情?” 

  那時我真是喜歡那句話——傷透我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感情?”我問你,“真的嗎?”

  “嗯,”你小啜一口啤酒,“雖然所剩不多了,但可能還有那麼一點感情。”

  其實我也有一點感情。當然不管怎樣,艾德,你還是向我描述起你們如何被別人打敗的,畢竟你還是個男孩。特雷弗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鼾聲四起。對我來說,那啤酒真難喝。于是,我背過手去,悄悄地把酒倒到了冰冷的地板上。此時,屋里的人們唱起了歌。祝你生日苦澀,祝你生日苦澀,祝你生日苦澀,艾爾。我知道,艾爾從來不會僅僅因為我跟一個他不熟的男孩呆在外面,而不走進屋子看他吹滅黑色心形蛋糕上的16根黑色生日蠟燭而跟我發火。你比劃著說了事情的經過——你精瘦的手臂在夾克里來回抖動,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當然,你還重新演示了賽場上的所有動作。其實,直到現在我對籃球還是一竅不通。在我看來,它不過就是讓一群身著隊服的人在場上大吵大嚷,蹦來蹦去,瘋狂無比的一個玩意。雖然我並不十分明白你說的那些事,可我仍舊用心傾聽每一個字。艾德,你可知道我喜歡聽什麼呢?那就是上籃這個詞。在我聽來,它蘊含著一個性感迷人的陰謀。我來回品味著這個詞上籃,上籃,上籃——你做假動作,裁判判罰球,你罰球,蓋帽,然後搞砸了,最後輸掉了比賽。我們一直談論著你的上籃——你突然發起進攻,就好像事先計劃好的一樣。與此同時,客人們在屋子里一直唱著歌——為他是個不快樂的好人,為他是個不快樂的好人,為他是個不快樂的好人,這是無可否認的。我會把這首歌深藏在心里,為以後拍電影派上用場。此時,大家的歌聲穿透窗戶,響徹雲霄。在響亮的歌聲的映襯下,你的那些體育術語變得模糊起來。你講完自己的比賽後,把瓶子扔到柵欄上,幽雅地摔了個粉碎。接下來,你開始問我:

  “我能不能——”

  本來,我想你會問能不能叫我米妮。可是,你卻想知道能不能給我打電話。艾德,你為什麼會想給我打電話?我為什麼會答應?假如你問我能不能叫我米妮,我會同意讓你用那個我並不喜歡的名字稱呼我。要知道,除了那些最愛我的人,沒人可以叫我米妮。我回答說可以,當然可以了。如果下周末有電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艾德,沒人知道什麼是內心的渴望,你的那顆心自己都不知道它渴望什麼,直到它渴望的東西出現。你就如同特賣會上那條裝在小盒子里的領帶,盒子雖不值錢,可是盒中之物卻完美無缺。你站在那兒,器宇軒昂,風度不凡。你雖然不是邀請而來的嘉賓,而當晚會戛然而止時,我卻發現:你原來就是我想要的那份最美好的禮物。我甚至都沒有刻意去尋找,更沒有特意去尋找你,而此刻你就是我內心一直渴望的那個人。只見你一腳把特雷弗踢醒,然後你倆一溜煙地跑開了,消失在那個甜蜜的深夜里。

  “剛才的那個人是艾德斯拉特頓嗎?”勞倫握著一個小包問道。

  “什麼時候?”我說。

  “就是剛才。拜托你別再說什麼時候。肯定是他。誰邀請他來的?太荒唐了,他竟然出現在這里。”

  “我知道,”我回答說,“好了吧?沒有人請他來。”

  “他剛才是不是在問你要電話號碼?”

  我把瓶蓋握在手里,不讓別人看見,“嗯。”

  “艾德斯拉特頓剛才請你跟他約會?艾德斯拉特頓已經叫你去跟他約會了?”

  “他並沒有叫我去約會,”我很有技巧地回答道,“他只不過問我是否能——”

  “是否能什麼?”

  那個小包被風吹得刷刷響。“是否能邀請我跟他約會。”我如實答道。

  “我的上帝,”勞倫大呼道,然後她又很快地補充了一句,“我媽媽會這麼說的。”

  “勞倫——”

  “剛才艾德斯拉特頓請米妮出去跟他約會。”她衝著屋子的方向大聲喊道。

  “什麼?”喬丹從屋子里走出來嚷道。艾爾也吃驚地透過廚房的窗子向外張望。他的目光越過洗滌槽,眉頭緊皺,倣佛我是一只闖進院子里的浣熊。

  “剛才有人請米妮去約會了——”

  喬丹看了看院子,四處尋找你,“真的嗎?”

  “不是,”我反駁道,“其實並不是真的。他只不過問我要電話號碼而已。”

  “嘁,這可意味著各種可能。”勞倫哼了一句,同時她把濕餐巾扔進小包里。“可能他在電話公司上班。”

  “行了。”

  “也許他只想知道區號而已。”

  “勞倫——”

  “他邀請你去約會——艾德斯拉特頓。”

  “他不會給我打電話的,”我分辯說,“這只不過是一個派對而已,他不會當真的的。”

  “別小瞧自己,”喬丹說,“你具有艾德斯拉特頓眾多女朋友的所有品質,例如,你有兩條腿。”

  “並且,你也是基于碳的生命形式。”勞倫說道。

  “行了,”我哀求說,“他不是——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孩罷了。”

  “聽聽她說的,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孩罷了。”勞倫提起另一件垃圾說道,“艾德斯拉特頓邀請你出去。這真是荒唐,就像電影《房頂上的眼睛》那樣不可思議。”

  “這有什麼荒唐的。順便說一句,那電影不錯,不過電影的名字應該是《屋頂上的眼睛》。再說,他不會真的給我打電話。”

  “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喬丹說。

  “沒什麼值得相信的東西,”我朝院子里的每個人嚷道,當然也包括我自己,“這只是個派對,艾德斯拉特頓正好來了,然後一切結束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打掃衛生。”

  “那麼,過來幫幫我,”艾爾最後說了一句,然後他舉起了還在滴水的大酒杯。我趕緊走到廚房,四下尋找毛巾。

  “這些扔出去嗎?”

  “什麼?”

  他指著我手中的瓶蓋。

  “噢,對。”我回答道。可是,我轉過背去,把它們放進了口袋里。艾爾把東西一一遞給我——酒杯,歔酒杯的毛巾。然後,他上下打量我一番。

  “艾德斯拉特頓?”

  “是的,”我一邊回答,一邊試圖打個呵欠。可是,我的心砰砰直跳。

  “他真的會給你打電話嗎?”

  “我不知道。”我老實地回答說。

  “可是,你希望他會,是嗎?”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他不會給我打電話的。他是艾德斯拉特頓。”

  “我知道他是誰,米妮。但是你——你覺得——?”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要知道,我對轉換話題的這個事一向很在行。我對艾爾說:“祝你生日快樂,艾爾。”

  艾爾搖了搖頭,我猜可能是因為我面露微笑,我想我應該是微笑著的。派對結束了,那些瓶蓋躺在我的口袋里,倣佛燃燒著我的心。艾德,把它們拿回去吧,它們現在就在盒子里。同時,也把我的笑容收回去,還有那個夜晚,把他們全帶走。我真的希望如此。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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