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孔子說“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後人望文生義,理解成學問做得好的人就去做官,做官做得好就須不斷學習。這完全是誤解了。這句話說的“優”字,並不是優秀的意思,而是多余、富余的意思。優者,渥也,裕也。孔子的本意是說,讀書讀好了,如果有多余的能力,就去做官;做官做得好,如果有多余的能力,可以做做學問。
學者,一海歸博士自京師來,相約敘話。飯局間,博士每每說自己是學者,而非官員。常人說自己是學者,有驕狂之嫌;官員說自己是學者,則是謙虛了。暗中有個邏輯:官員謙虛,便成學者。可見,官員到底比學者高級。席間難免論及有關人事,但凡說到某某官員,博士必說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吃過飯。其實,我覺得此君更願意我們把他看作官員。于是想起一位前輩的調皮話,套用之:此博士必定在官員面前作學者狀,在學人面前擺官員譜。
大學問,我性子急,之前在機關,總想加班加點做完手頭的事。可是,當我很多次以最高效率完成工作時,得到的評價竟是做事不太認真。困惑了些日子,我如夢方醒。原來在我謀生的地方,凡事都講究藝術的。比方說,下級做事一般要舉輕若重,既顯得兢兢業業,更顯得水平不如上司。如果下級表現得比上司還能幹,那就是不能幹了。上司在下級面前卻通常要表現出舉重若輕,哪怕他原本是個庸人。輕重之間,大學問存焉。
玻璃罩,過去在官場,看多了滑稽的事,遇上再不可思議的事,都雲淡風輕了。周圍的氣氛讓有些人弄得再怎麼莊嚴或一本正經,我卻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便又時常生出一種新的錯覺,這是種空間錯覺:總恍惚中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關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里,而我總是在玻璃罩外面逡巡,冷眼看著里面的熱鬧。我照樣天天在那個大院里走來走去,也天天碰見別人在那里來來往往,他們也天天同我握手寒暄。可我老覺得他們同我隔著層厚厚的玻璃。玻璃有著極強的隔音效果,望著他們汲汲仕途,一路呼嘯,我會突然失聰,聽不到任何聲音。玻璃罩里面上演的就是好玩的啞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