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奮地飛行了五個小時後,平安到達柬埔寨首府金邊。接站的司機師傅準時出現在出口。到了酒店才知道房間要二十五美金一晚,接站的車費也要十美金,完全超出預算。我們堅決停止了這種“富遊”的行為,轉天一早果斷把酒店退掉,出行也改為電動三輪車,這里稱TUKTUK。
電動三輪車將我們拉到家庭旅館的聚集區域,尋到了十美金一晚的雙人房間,有空調和獨立浴室,雖然小點兒,但幹凈能洗澡,守著柬埔寨的“生命之湖”——洞里薩湖,自我覺得超劃算。直到在金邊的街道上遇到了一個韓國哥哥。
韓國哥哥主動用“阿尼阿賽哦”搭的訕,以為我們是韓國美眉。後來我們已經習慣在異國旅途中被認為是韓國人或日本人,在他們眼中這些都是東方面孔,且中國的自由行背包客當年確實很少。當韓國哥哥知道我們來自中國北京的時候分外驚喜,邊走邊聊地“供出”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經歷。
哥哥供職于韓國某金融企業,收入不菲,曾在北京和首爾間往返工作多年。工作曾是他生活的全部,為此丟掉了相戀多年的韓國女友。幾年間,工作職位的薪水迅速增長,但快樂卻一點點地減少。有一天,他意識到生活不能再這樣單軌運行。三十歲那年,他主動申請調換了崗位,工作壓力減輕,不用兩地奔波,也終于可以背起行囊,便利用假期跑遍了東南亞。
是不是年輕時都需要有這樣的付出和經歷,才能明白生活的真諦?
這是我工作後第一個不在勞動中度過的勞動節。2000年,我打破金飯碗後進入了一家叫做S的地產企業,當年它從在津城小有名氣到以超快速擴張名震全國,我算是全程跟進的一位忠實的老員工,同時對它名震全國這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當然,代價是犧牲了大部分休息和假期,除了偶爾的周末可以補補覺逛逛街之外,每年只有春節半個月的長假期。雖然每個春節都堅持旅行,但因為無法辦理護照的原因只限于在國內諸省遊蕩。我還“假公濟私”地利用S企業全國化擴張的機會,周遊了諸多分公司所在的城市,曾跟老板戲稱:“公司全國化圓了我旅行的夢想!”
那是一段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激情燃燒的歲月。
經歷過其中的人除了記得辛苦外,都無法忘記“夜總會”、“7×24工作法”、“女人像男人,男人像驢”、“使命般的激情”、“戰略地圖”、“零容忍”等熱門詞匯。在S企業工作的六年奠定了我的事業基礎,形成了我的工作風格。在那段歲月里,我曾寫下了無數的文字,包括對內的和對外的。它們是我的工作職責,更是內心最真實的感受。甚至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會離開它。
當年我帶領的那個部門和企業的創始人一起把S企業推到了全國輿論的風口浪尖,像一群無畏的年輕戰士,要在狂風暴雨中長成參天大樹,以為衝鋒是唯一的選擇。
當有一天我決定離開的時候,這個企業還在,只是生存得有點兒艱難。
同行的時間太短暫,哥哥已經走到了家庭旅館附近。他驕傲地告訴我們,這家旅館的老板娘給他一美金的價格睡地鋪,用自己隨身帶的睡袋。這也是他跑遍東南亞慣用的休息方式。我和大眼妹妹一起張大了嘴巴,很不好意思地把我們“豪華房”的價格打了個六折告訴他。
“哦,女孩子也很不簡單!”韓國歐巴這樣誇獎我們思密達。
告別韓國哥哥後,我和大眼妹妹恍然大悟,是不是睡地鋪才能算是窮遊呢?
但迄今為止,我仍認為,窮遊是一種態度,不能完全用金錢多少衡量。我不會選擇豪華的酒店,但至少住處要安全、幹凈,可以洗個澡,不能每天臭烘烘地上路,弄得自己心情不佳,旁人也聞著難受。我會和當地人一起坐公交車,一起坐夜車,體驗民情,但不一定非要選擇在火車上站十幾個小時考驗自己的意志品質。我會在街邊小吃攤吃得滿嘴醬汁,用手背擦擦嘴,接著喝口啤酒,也會偶爾選擇一家貴一點兒的餐廳點一頓帶飯後甜品的特色大餐……
但韓國哥哥的生活態度是我們向往的。
想起大四那年去濟南看望Z,回程的火車上鄰座是個讀旅遊管理專業剛剛畢業一年的哥哥,他聽說我是利用畢業論文空暇時間到濟南旅行後,用很肯定的目光告訴我:“有這種態度,以後工作也累不著。”
可是我還是覺得我被過去六年的工作累著了。腦血管痙攣、頸椎生理曲度變直、腰椎間盤突出、淺表性胃炎都在二十五歲前得過了。而且一年只能春節期間旅行一次,快憋死了。
雖然工作的充實忙碌和巨大的成就感會讓我偶爾忘記這種憋屈,但它依然存在。我依然忘不了大學時代心里默念的在路上的生活態度。